罗执去往西域时带了大批的人马,那日在洛平郡所遇高满等人的不过是四分之一,可惜四队人分头行动,皆没寻到人,连消息都没探出来。
回来后不久,罗执便得知那日在茶楼所遇的两人其中一人竟是魔头沈时,一时心间既是庆幸又是感慨,翌日便听说了高家和梁家惨案,连忙了半月功夫,才稍稍闲下来,约了谢千月来悦来酒楼。
“听说你上个月和江公子出去赏灯夜游了?玩的怎么样?”罗执问着,眼神却不好意思看对面的谢千月。
谢千月捂唇轻笑了声,“你从哪听来的?”
“路过洛平郡时,那里的说书的都在说。”罗执道。
“他们什么不说?”谢千月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菜,罗执连忙拿盘子接了下,小声提醒她道:“在外面呢,被人看到不好。”
罗执腿脚不方便,他们便在一楼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寒春天明等身边的下人坐在另一桌上。
“有什么不好的?”谢千月抿了口茶水,听见对面的呆子认真的回道:“有碍你清誉。”
“那你吃不吃?”谢千月问他。
“吃。”罗执说着拿起筷子把盘子里的那块鱼肉吃了,还没吃完,谢千月又给他夹了一块鱼肉,“千月……”
“我没和什么江公子出去,谢晴雪和他去的,你告诉我说你去西域寻你表兄,虽说带足了人手,可我也怕你出什么意外,哪有心思出去。”谢千月柔声道,满心满眼都是他。
“让你担心了。”罗执耳根子发热,躲着谢千月的眼神,羞怯的关心道:“之前给你送的燕窝吃完了吗?我这次得了点上好的血燕,等回去了,我让天明给你送去。”
“没呢,我哪会吃的那么快。”谢千月浅浅笑着,她身体羸弱,相貌并不如异母妹妹谢晴雪那般明艳,又是常年病着,气色也不如同龄的姑娘好,只是偏偏有种不同与其他姑娘的气质,如空谷幽兰,三月白梨。
“得天天吃的。”罗执嘱咐道。
“寒春诗琴她们都记得呢,我每日都吃着呢,不敢叫你忧心。”
谢千月看着他,脸侧的梨涡始终挂着,直白的情愫令罗执不敢多看,他眼神闪烁间看见自己腿,自卑的又将头低下几分,喃喃着应了声。
待吃了两口饭,忽的又想起什么,他放下筷子,把怀中的一个木盒拿了出来,“在西域的时候,我瞧着这蝴蝶不错,十分稀奇,咱们这儿还没有见过,给你带回来了个。”
他说着打开盒子,盒子里面垫了一层缎子,还围了层棉絮,中间是个玻璃做的蝴蝶,栩栩如生,蝶翼做的薄,像冰似的,泛着极淡的蓝色,下面缀着玻璃流苏,灵巧又精美。
谢千月接过来,爱不释手的看着,“真好看,谢谢阿执。”
罗执不好意思笑笑,“你喜欢就好。”他见谢千月翻来覆去的看,看样子喜欢的紧,有些懊恼道:“原是给你买了一对,可惜路上弄坏了一个。”
谢千月闻言立马警觉的放下了玻璃蝴蝶,追问道:“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吗?是同人打起来了?你可受伤了?”
“不不不,没出什么事儿,是路上骑马时过分颠簸,弄碎了。”罗执见她着急,慌忙解释道。
谢千月这才放下心。
两人一边用饭,一边说着话,不一会儿,从外面跑来一个下人,边跑边吆喝。
“少庄主!”
“少庄主!”
“出什么事了,怎么大惊小怪的!”天明站起来询问。
那下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罗执说道:“您表妹,安祢小姐来了!”
“什么?!”罗执猛地站起来,又是惊,又是喜的,一时竟呆住了。
“是真的!安小姐从西域逃回来啦!夫人叫您快回去呢!”
谢千月见他高兴的都不知怎么办才好了,推了他一把,“阿执快去吧。”
“好好好,我改日再去看你。”罗执不舍的看了她一眼,喜出望外的跟着仆从往外走。
因为着急,他走的便快了些,很是明显的能看出坡脚来。
“托生的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瘸子。”
对方说话声不小,罗执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谢千月看见他停住的背影,就知道他听见了,顿时心疼的不行,眸光陡然阴狠了瞬,瞪了那说酸话的食客一眼,轻扯了寒春一下,连忙背对着罗执坐下,寒春也反应过来,站在谢千月身后,装作说话耳语的模样。
“千月在看吗?”罗执小声问天明,却不敢自己回头去看,生怕看见谢千月眼中的难过伤心来。
天明知道他最是在乎谢小姐,旁人怎么说他都不介意,可谢小姐的一言一语,主子都上心的不得了。
他回头看了眼,顿时长舒了口气,告诉罗执,“谢小姐正和寒春姑娘说话呢,瞧模样好像正在看您送的簪子呢!看样子是喜欢的紧呢!”天明说完,心中恼恨的想要不是赶的急,非得瞧瞧到底是哪个小子长了张狗嘴,揍他一顿出出气不可!
“好好好。”罗执这才回头瞧了眼,见谢千月果然正拿着玻璃蝴蝶和寒春说笑,看样子确实没有听见,笑了下,也不管旁人怎么看,急忙快走,骑上马赶回家中。
谢千月估摸着他走远了,给寒春使了个眼色,拿着罗执送的东西回了府里。
桃花谷
“你说什么!”沈时险些打碎了茶盏。
为清慌忙的重复道:“赤枫山庄罗夫人的侄女已经从西域逃回来了!现下已经在赤枫山庄了!”
“她哥哥男扮女装让九重教的人以为她已经死了,是以所有人都以为成功逃出去的是她哥哥,只严家盘查男子,于是,她身着衣裙,一路平安的抵达了云中郡!”
“她身上也并没有黄泉珠,那是九重教为了赶尽杀绝放出的假消息!”
沈时听着为清的话,一时间脑中嗡嗡作响,“那谢呈呢?”
“他是六合门门主谢兴的儿子!是同当年江湖上祝雪儿生的儿子。”为清得知这个消息时亦是惊愕万分,“谢兴已经定了日子,请江湖上的人来赴宴了,好引荐他的儿子!”
“谢呈是……”沈时五味杂陈的笑了声,叹道:“他竟真是六合门门主的儿子。”
他取出那颗银珠,忽觉得此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无处发泄想捏碎那颗银珠时,又想起谢呈说的话来。
“他娘留给的念想啊……”
他靠在床榻上,肩膀处缠着厚厚的纱布,只披了件外袍抵寒,房中的草药味在碳炉热气的蒸腾下弥漫到整间屋子。
沈时扶着额头,摆摆手让为清退下。
为清没有退下,而是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沈时询问。
“江湖各个门派现在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为清道。
“知道了,随时观瞧着他们的动向,不过以我之见,等他们真正联盟起来时,都得一个月后了。”
为清看出他精神不济,事情也都说完了,拱手道:“属下告辞。”
桃花谷中多雨连绵,温度比外面要低了几分,即便有碳炉的暖气不断驱散着寒意,但和人身上的暖意仍是无法比拟。
谢呈。
谢兴的儿子。
沈时苦笑一声,内里远远不是一句五味杂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