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呈又挑了两块吃了,咂摸着不同的滋味时,感慨道:“怪不得我之前给你吃东西都不吃。”接着他话音一转,道:“可我觉得少室山那些树皮汁,果子的味道也不错,只是没这些更精细罢了。”
沈时语气淡淡的告诉他,“我不吃少室山的东西不是因为它们味道不好,而是因为它们有毒。”
“有毒?”谢呈惊讶道。
“少室山的水有毒,依水而生的植物都带有毒性,这些毒性各异,轻重也不同,但无一例外它们都是毒树毒草,毒花毒果。”沈时解释道,他看着谢呈,真诚道:“我吃不消。”
“原来是这样啊。”谢呈感叹道。
“嗯。”沈时道:“你还记得我不吃你那些东西,你还热心的用叶子给我接露水喝吗?那叶子有毒,我从来没喝过,都是做样子给你看的。”
谢呈不好意思的低头拿了个点心,掩饰着莫名其妙的心虚。
沈时见他这样,继续在他耳边说道:“你还说我是月仙的宠物,记得吗?”
谢呈尴尬的别过头,一心一意吃点心,当做没听见。
沈时不饶他,追着凑到他脸侧说道:“我见你可怜,给你带衣服穿,书本看,你兴冲冲感谢我的主人,三百年,我头次知道我还有个主人。”
“那不是…不是……”
沈时见他支支吾吾的,问道:“不是什么?”
谢呈咬着点心,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说了这件事了,把点心咽下,朝他咧着嘴巴一笑,“你真好看。”
沈时笑了声,手掌托腮,“继续说。”
“我第一次见你以为是在做梦,第二次我就知道不是梦了,我什么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梦到你这样漂亮的仙人。”谢呈道,“我还在那个湖中看见过你。”
“烧迷糊你还记得?”沈时道。
“我记得的,你抱着我,害我烧的更迷糊了。”谢呈道。
沈时:“……”
他感受到谢呈火热的目光,“你行吗?”
谢呈转而问道:“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沈时见他执着的问这件事,猜出他的心思,“又想死了?”
“不想死。”
但是,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沈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拉着谢呈进屋里,挥手变出了一桌饭菜,言简意赅道:“吃。”
都是谢呈没品尝过的美味,他吃着,问着这些好吃的菜肴都是什么做的,沈时耐心回应着,有问必答,还贴心的给他夹着饭菜,“你多吃点儿这个,这个好。”
谢呈老实吃了,不明所以的问道:“这个哪好?”
“补身子。”他说着眼睛往谢呈身下瞄了一眼。
谢呈闻言小声哼了下,“我可以的。”
沈时不置可否,“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谢呈闻言恶狠狠的又夹了一盘那个菜,为了等会儿不出丑,大口吃了。
———
沈时几乎每隔三两天便会来找谢呈一次,一次最少五天,这种事情只有谢呈彻底坚持不住了才会喊累,累了就抱着大美人黏糊糊的撒娇,做些无关欲望,更纯粹依恋的事情。
沈时最开始还不太习惯,但他一直喊着要死了,求他行行好,沈时着实心软,他不救他,还利用他,即便小破孩乐在其中,每次治病前表现比他还热衷,但沈时还是心中过意不去。
他就是街边的小狗,沈时随手丢了个不想吃的东西,他就摇着尾巴跑来报恩了。
好歹相处了这么久,沈时虽不能救他,但每次来换着花样给他带好吃的和好玩的,谢呈的眼界在短短一个月内比寻常人还要开阔,宫殿里精致的点心他吃过,巷子边的老婆婆买的糖糕他也尝过,街里小孩儿玩的风车他有过,贵族子弟玩的金玉制的玩意儿他也有。
院子里那棵流苏树彻底死了,在星日尾火第二次出现时被焚成了灰烬,而谢呈体内的星日尾火在一个月内发作了五次,每次谢家的防护比上次都要更好,层层叠叠的包裹起来,把这座院落衬的也更像是一座囚笼。
已经第五天了。
他的大宝贝儿还没有来。
谢呈躺在光秃秃的地上,看着同样光秃秃的天,没有一朵白云陪它,烈日高挂在上面,孤独的散发着刺眼的光。
谢呈很担心他。
对方行走在赢雾看似仗着身份尊贵,走的平稳,实则如履薄冰,沿走在深渊边缘,一错步,便可能会堕入深渊。
谢呈问过大荒。
他之前向往过的妖住的地方。
沈时说那里贫瘠匮乏,土地上连一棵草,一株花都不会生长,还不如结毒花毒果的少室山,天永远是灰色的,所有的妖都在打架,只为了抢一些赢雾随处可见的破烂货。
他说这话时,手中端着一盏珠贝盏,里面盛着千金一两的昆仑灵茶,身上的穿戴富裕华贵,举手投足间是股似乎天生便有的优雅。
谢呈那时便知道他绝不会甘心回到大荒了。
可在赢雾,他每一步都行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是危险的。
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
谢呈自认不是会不敢勇于一搏的人,可对于沈时,他比沈时还提心吊胆,还要担惊受怕。
对方第四天还没来的时候,谢呈已经忧心忡忡了,第五天,谢呈已经处于一种烦躁的情绪内了,他的体内的星日尾火感受到他的躁动再次开始蠢蠢欲动,火苗在他体内像是火星遇见了干草,刹那间便被点燃,熊熊烈火再次折磨着谢呈。
沈时没事,也不是故意不去找他让他着急,而是谢家防护措施越做越好,沈时进不去了。
但和谢呈的着急上火不同,沈时没心没肺的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轸水毒的毒性解了后,修炼速度快了不少,沈时抓紧时间想把之前的亏损都补上来。
谢家又起了大火,听闻一处院落全部烧成了灰烬。
一次大火,大家都当笑话说,时隔不久又起大火,已经引起其他家族警觉了,明里暗里打听消息,想知道谢家究竟在搞什么鬼。
消息传到沈时耳朵里时,已经是三个时辰后了,他结束一天一夜的修炼从房间出来,天边晚霞如火,正是绚烂多彩的时候。
谢呈死了。
很突然。
可又没那么突然。
谢呈一直在说,他说他活不久,星日尾火在他体内一直疯狂燃烧,从不曾屈服与他,一心只想杀了他。
可他每次去,谢呈都一副色胚相,只是每次他要走时都不忘问他的毒解了没有,他比他还要担心他体内的毒。
沈时有几分说不出的难过,他的院落很大,藤萝花不分季节,不分昼夜,被灵力催开绽放,他躺在藤萝树织成的吊椅上,月光洒在藤萝青紫色的蝶形花冠上,晚风拂过,烂漫散香。
在藤萝吊椅上方,坠着各种玉牌。
沈时随手拽下一个,那个玉牌便成了一本书。
图画书。
绘制的内容全是两个男人。
藤萝上还挂着许许多多的玉牌,内容与这些大同小异。
虽然他总说谢呈是色胚,可其实这种事情做起来乐趣多多,沈时第一次就觉得不错,后来随着谢呈悟性极佳,他确实是有些热衷了。
书在沈时修长的指间翻转一下,又成了一块玉牌,随手往空中一抛,那玉牌便老实挂在了藤萝上,被遮在一串串的藤萝花下。
由于谢呈说他激动时瞳仁会变成竖瞳,这种事沈时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来做。
沈时漫无目的的又想起自己身上的毒,毒性解了有十分之九了,再和谢呈来两次他身上的毒全部就能解了,可惜谢呈死了。
他看着这一树的玉牌,再次感叹道:真的很可惜。
他认识谢呈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小破孩儿,在少室山赤着脚丫吃毒果,现在好不容易和他长的一般高了,却死掉了,连二十岁都没能活够,是个…没用的小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