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正同谢呈打斗的沈时一剑刺穿了他肩膀,“你说是被妖蛇蛊惑,现如今还是被妖蛇蛊惑吗?”
谢呈手里长剑跌落,无言以对“.……师尊。”
“本尊担不起这声师尊。”又是一剑落下,谢呈脚腕处血液汩汩而流,他双膝一沉,跪在了地上。
昏暗的天色下,银袍仙人身长玉立,面前跪着一玄衣魔修,余下的残光落在他背上,平添寂寥孤寂。
“我教导你多年,可是有哪里对你不好?”
“你心思不净,我罚你去思过崖,又怕思过崖风雪暴虐,去看你……”他叹息了声,“谢呈,我给过你机会的。”
“师尊,我知道,我知道……”谢呈已是泣不成声,泪涌出来,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他垂着头,额发挡着他的脸,亦叫他看不清身前人的神情。
“世人说你早和那妖蛇勾结,我不信,我收你为徒百年,我知你不是他们口中的邪魔,可今日……”他话语未尽,意思却明了了。
“师尊……”谢呈哽咽着还是没有辩驳,无言可辩,无话可驳,他确实从他师尊手下放走了沈时,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
“那妖蛇不是好相与的,你同他混在一处,要小心。”仙人收起长剑,背过身不再看他,“今日我暂且放你。”
“师尊!”谢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眼前人被泪水模糊成轮廓。
“你从前说是被妖蛇所惑,我不知是他,细说起来我亦有过,但只这一次了,下次若见面,我定杀你。”
“师……”谢呈话没说完,对方便已经走了。
谢呈抹了把眼泪,片刻后,一道同他一样的人影出现,“我回去找宝贝儿了。”
谢呈直到那身影消失也没应声,跪在地上直到翌日清晨才起来。
*
风铃泽。
多月过去,离开时未开的风铃花齐齐盛放,浅粉,洁白,淡紫,数不清的风铃花摇曳在月下清风中,而庭院的长廊下,沈时歪靠在梁柱上,白发披散开微微遮着赤\/裸的上半身,宽肩窄腰的八块腹肌下是一条银白的蛇尾,布满鳞片的尾巴蜿蜒在廊中地面上。
天上明月高悬,月下风吹风铃花响,花香四溢,柔柔月色下有妖俊美无暇,银白的麟片闪耀着冷色的碎光,妖异而奇美。
“宝贝儿,你真美。”谢呈一进来便直抒胸臆道,不含一丝一毫的阿谀奉承,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喜欢。
沈时撩起眼皮,睁开一双泠泠美目,“你居然会救我。”
“那是当然,舍不得宝贝儿香消玉殒。”谢呈走近,在他腰上,人身同蛇尾交接的地方摸了一把,而后不安分的用指甲轻轻抠了抠某几片麟甲。
沈时薄唇微抿,蛇尾巴焦躁的拍了拍地面。
谢呈笑着顺着摸他的蛇尾。
“你。”沈时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近,嘴唇动动,在出口时却过了两秒钟,显然又换了句话,“这是条蛇尾巴!”
“又不是没做过。”谢呈笑道。
“你师尊就这么教你的!”沈时怒道,沈时做那事儿的时候一点也不喜欢用这副半妖半人的模样,太过混乱,只有那三次双修时才会被刺激成这样来满足某个魔修变态的癖好,于是令沈时更加不喜欢用这副姿态,谢呈随便一摸他就觉得回到了受制于人的时候。
“我师尊教我仁义礼智信,他不教我这些事儿,而且这明明是宝贝儿你教我的,你也算是引我入风月的师父了。”谢呈道。
他手不安分,沈时冷着脸变回了双腿,谢呈眉头一挑,手没收,尾巴没了就摸腿。
“谢呈,你……”
“我今日救了你。”谢呈打断道,“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宝贝儿你最好不要再找他麻烦了。”
“我不找他麻烦,他也不会放过我。”沈时道。
“尽力躲着他。”谢呈道:“我会努力提升修为保护你的。”
“那你师尊飞升之事怎么办?”沈时问他。
谢呈又不说话了。
谈话无疾而终。
*
三十年前,谢呈闭关心不静,生了心魔。
对他师尊是少年慕艾,生出一分的亵渎都叫谢呈自惭形秽,那是高高在上仙人,澧兰沅芷,清冷高华,如高山莹玉,亦是引他入仙途的尊者,但凡生出一点儿亵渎的念头,谢呈都无法原谅自己。
对于妖蛇,他是污秽沼泽中的银蛇,谢呈起初愤怒,可愤怒外又有着内心深处不想承认的喜欢,他喜欢对方够坏,够放荡不堪,够虚情假意,够妖异惑人,见他便生出欲望,而这欲望可以绕着这妖蛇肆意生长,反正他比他还要不堪,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在他面前都不用隐瞒。
可他怎么能喜欢那妖蛇呢!
是他把自己彻底推入的深渊,又是他,令自己惹的师尊厌弃他,害他被逐出师门,还想伤害甚至是杀了他师尊。
他是师尊不净的心魔,亦是他生出心魔的沼。
修行之人多有心魔,有的是趁心魔弱小是便斩杀它,不断斩杀,再者便是将其养大后将心魔完全驱逐与体外,等其愈发强大起来,诛心魔以证道,他师尊选了第二条。
谢呈也选了第二条,他不知他师尊的考量,他只知他自己的心。
他喜欢那妖蛇,每时每刻都有心魔生出来,像是斩不断的流水,除不尽的野草。
只要他放任,那心魔便会越发壮大起来,甚至不用特意去养他。
他喜欢妖蛇,那就让他去喜欢好了。
不能伤害他师尊,绝对不能。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再也不会去见那妖蛇,他只在意他师尊是否安好,谢呈这么对自己说,可根本分不干净,他喜欢沈时,像是灵魂集居在体内,可他又无法全然割舍他师尊。
那是他的师尊啊!若妖蛇要害他,谢呈怎能坐视不理。
可他师尊要杀那妖蛇,谢呈亦无法无动于衷。
谢呈都快分不清那个是本体,哪个是他割裂出的心魔了。
两种都无法彻底割舍的情绪一直混合在一起,如墨落水中,轻轻一搅,便混成了灰色,难以分开。
入夜,一道黑影潜入风铃泽,没入谢呈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