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没开口,柔姬便没有再多说,只是略显焦急的看着如意,心里已然有了个想法,该不是楚亦雪等级又升了吧?王姬再往上便是妃位。
难不成楚亦雪是升为了庶妃,从而要搬离听雨轩,移居空置已久的北苑?
想至此,柔姬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此时如意已经适时的开口,给了她确切的答案,“对面王姬已经升为庶妃,明日便要移居北苑了,她们能不高兴么?”
果然没错,那看似不争不抢的楚亦雪,一步登天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迟早有一天要取代了宁瑾珊为正妃的。
柔姬暗自叹气,这当初要是没有因为嫉妒而疏远了楚亦雪,后来还去投靠了宁瑾珊,如今也能过去说上几句好话,请求跟着一起去北苑住了。
以楚亦雪的性子,加上她们当时那份姐妹情深,她想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情非事事休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如玉不再说话了,低着头搓着手,暗叹自己命不好,跟了柔姬这样一个风尘女子,虽然入得了王府,却终究没能真正翻身为主。
如意话都说完了,便也禁了声,看着愁眉不展,眼中明显带着羡慕过头的嫉妒的柔姬,她想不通为何后来柔姬要有意疏远了楚亦雪。
记得刚入府那会儿,因为一些流言,楚亦雪连膳食都领不上,只能饿着肚子,还是柔姬把自己屋里的饭菜分了她那边一半,才助她度过了难关。
那时候她们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么?她也相信以楚亦雪的性子,肯定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是后来自己的主子先对人家淡了感情的。
沐芊柔也是庶妃,称为洛妃,楚亦雪如今升为庶妃,蔺慕凡给了她一个“宸”字,为宸妃。
楚亦雪屋里统共加起来也就五个人而已,并没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除了几人的衣物与小件私人物品之外,便只有楚亦雪的那些书本与文房四宝了,不多时就收拾了出来。
下午几人坐在生着火盆的屋里绣花纳鞋底,可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楚亦雪道,“主子,您说到了北苑之后,伺候您的人会不会多些呢?”
楚亦雪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绣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闻言抬眸看向可心,打趣道,“怎么,你嫌伺候我累了么?我平日里好像也没有让你做很多事罢?”
可心张口正欲答话,却被可人抢了先,“主子哪的话,我们这屋里也就可心最嫌了,她要是觉得累,奴婢几人岂不是更要累死了。”
她这话里似乎带着点嗔怪,怪楚亦雪偏心,让可心做了轻松的活儿,这本是她心里一直以来的想法,但是这种想法即便是有,也绝不可说出来的。
其他几人闻言都看向了她,楚亦雪眼里带着疑惑,可心表情有些委屈,而纳着鞋底的王嬷嬷则是战战兢兢。
胆小的琴儿更为夸张,连眼圈都红了起来,生怕因为可人的一句话惹恼了楚亦雪,引来责罚。
她跟着楚亦雪也有些日子了,可还是如此胆战心惊的,也不想想楚亦雪的性子是多么的淡然,自入府以来,除了雨若与曼荷那几人之外再也没有责罚过任何人。
然而,正是因为责罚曼荷那些人的时候,琴儿在现场。将过程看了个清楚明白,更亲眼目睹了楚亦雪那骇人的眼神,感受到了她身上冰冷的气息。从此留下了阴影。
在她的的心里。淡然恬静的楚亦雪绝对要比飞扬跋扈的宁瑾珊,冷若冰霜的司徒芸来的可怕的多,她是打心眼里敬畏楚亦雪的。
可人也是一时心直口快,说话没有经过大脑,好在反应的快,立时又加了一句,“可奴婢从来也没觉着哪里累了,反倒轻松地很呢,主子几乎都不会使唤奴婢们。”
听完这一句。王嬷嬷与琴儿都暗呼了口气,刚刚真是被可人给吓死了,这说话说一半的,命都被她吓去了半条。
可心立刻就急了,连忙解释,“主子别听可人胡说,奴婢才没有这样想呢。奴婢想的是,如今您是庶妃了,与洛妃娘娘并列,按照规矩也应该给您增加下人使唤的。”
王嬷嬷是个老人了,经历的多也见识的多,虽然才跟了楚亦雪不久,但在她面前还是敢开口的。
她随即附和可心道,“奴婢觉着可心姑娘这话很在理。北苑那么大,若真的只有奴婢几人,还真的是忙不过来,光洒扫庭院,就得花不少的时间呢。”
琴儿在听雨轩就是负责整理打扫屋里的,这要是搬去了北苑而不增加人手,那她岂不真的要累死?可她不敢说话,只是抬眸小心翼翼的看着楚亦雪,等着听她会如何说。
楚亦雪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儿,蹙着眉头想了想,“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呢,要不等到了北苑再说罢,若是没有增加人手你们忙不过来,那我自会去跟王爷说的。”
众人这才暗呼了口气,她们真怕楚亦雪会这不当一回事儿,反正她是主子,本就什么事儿都不用做,哪懂得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艰辛。
第二天上午,钟文山带着一群家丁来迎接楚亦雪入北苑,所有行李都由家丁们拿着,连可心等人都是空着手的。
柔姬坐在自己屋里,眼巴巴的看着楚亦雪一行人从家门口走过,想着日后这里只有自己主仆三人,不禁黯然神伤。
楚亦雪走的时候往柔姬这边瞧了瞧,见平日里紧闭的大门今日竟然打开了,柔姬正坐在椅子上,便让钟文山等一下,她自行去找柔姬了。。
柔姬只是个小小的侍妾,原本就与楚亦雪差着的级别,如今差别就更大了,见她进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
楚亦雪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每次只要看到柔姬就会想起当日是她拿出膳食分给自己与可心三人吃,这才勉强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后来也是柔姬趁着中秋献艺之机,在蔺慕凡面前提起了她,才被蔺慕凡带进了湖心小筑,与之相处了一段还算平静的日子。
若非柔姬主动疏远她,她们之间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不过,即便她们的感情已经今非昔比了,她还是念着她的恩情,一直在等时机报答。
楚亦雪微笑着看着柔姬,温言细语的问她,“柔姐姐,我如今要搬去北苑了,听说院子很大,不知道姐姐是否愿意与我一同搬去住呢?”
柔姬当然想去,可楚亦雪自己虽然可以搬进去,却未必能把她也一起带进去,什么院子住什么人,并不是住在里面的人说了算,而必须由王爷或者王妃同意才行。
这要是在以前,司徒芸掌权的时候,让楚亦雪去说道说道也许还有可能,但如今掌权的却是宁瑾珊,以她跟楚亦雪的关系,怕是机会渺茫罢。
但这些,楚亦雪却并不知晓,嫁入王府这么久了,因为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比如可以随意进入湖心小筑,比如蔺慕凡最*爱她直了的,基本没有人会跟她讲王府里的规矩。
柔姬身份地位,为了保命她也得把王府的大小规矩弄明白,并且铭记于心,所以她闻言摇了摇头,“妾身谢宸妃娘娘好意,可惜这北苑如今虽是娘娘的居所,娘娘却没有权利让妾身也跟着入住。”
楚亦雪闻言微微一愣,原来还有这规矩啊,她还以为自己的院子自己可以安排呢,不过仔细一想也觉着没错,柔姬再怎么说也是蔺慕凡的姬妾,又岂是自己随意一句话就让她搬家的呢?
“对不起啊,是我疏忽了。”楚亦雪慌忙道歉,“不过若是柔姐姐愿意,那等有机会,我跟王爷说说可好?”
柔姬低头沉思,住在北苑肯定是比住在这小小的听雨轩要好的多,以楚亦雪如今的得*程度,她要是很蔺慕凡撒撒娇,吹吹枕边风,估计他不会拒绝的罢?
于是她感恩戴德的向楚亦雪行了一礼,“只要王爷同意,妾身自是求之不得了,如此,妾身先谢过娘娘好意。”
“大家都是姐妹,昔日姐姐于我有恩,如今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姐姐无需言谢。”楚亦雪伸手将她扶起来,“那我先走了,希望我们能早日再相见。”
柔姬目送着楚亦雪离去,眼里染上一丝喜色,暗忖道,好在楚亦雪不知道当日玉簪失窃是件与她有关,否则如今不趁机打击报复她已经谢天谢地了,可还敢奢望跟着住进北苑?
楚亦雪对柔姬说的话,如玉与如意两个丫头听得一清二楚,她们都知道玉簪是柔姬放入楚亦雪房里的,不禁有些担心。
如意小心翼翼的提醒柔姬,“主子,若是您真的搬入北苑,那岂不是还要与王姬,哦不,是宸妃娘娘住在同一个院子,这相处的久了,这万一被她知晓了玉簪失窃的真相,那主子您……”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她的话虽然说一半留一半,但柔姬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玉也蹙起眉头附和如意道,“是呀,主子,这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爷对宸妃娘娘*爱有加,日后定然经常出入北苑,若是看出什么端倪,降罪于您,那您岂不是得不偿失?”
柔姬本来还挺高兴的,被两个丫头这么一说,热情瞬间便冷却了下去。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低着头似在沉思。
玉簪失窃事件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而且楚亦雪早已把所有的罪责归在了彩萍那丫头身上。其他与此有关的人。除了宁瑾珊与梁静,以及自己身边这两个之外,都被逐出了王府,可以算是了结了罢?
不过,她突然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通/歼她虽然没有参与,但是宁瑾珊让她写了一封信,现在那信在哪里,她并不知道。只希望宁瑾珊没有拿给楚亦雪看。
如今楚亦雪回来也有些日子,还亲自来请自己去北苑,那不就证明她不知道这件事儿么,以后只要多巴结着点,说不定就能与之重修旧好呢。
既然蔺慕凡经常出入北苑,那她也许就能再次侍寝了,若是能怀上孩子。必定能母凭子贵,毕竟蔺慕凡膝下现在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说起来这还是真是件怪事儿,蔺慕凡纵横花丛十几年,有着无数的红颜知己,红粉佳人,可却无子嗣,难道他那方面不行?
柔姬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要是蔺慕凡真的没办法生孩子。那她这辈子都别指望着母凭子贵了,只能守着活寡,在王府孤独终老,还不如留在醉仙楼。
她越想心情越不好,表情瞬息万变,看的身边伺候着的两丫头连话都不敢再说,生怕一句说错了,惹来责骂。
再说楚亦雪这边,一行人兜兜转转的,在寒风中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北苑,还没进院子就看到有五个人等在院门口迎接。
为首的那名侍婢楚亦雪几人都认得,是曾经在听雨轩伺候过几日的二等侍婢,西苑的茗烟,也即是当初司徒芸安排的眼线。
站在茗烟身后的还有另外四名婢女,待楚亦雪一走近便规规矩矩的行礼,而后一行人依次进入北苑。
北苑的屋子早已收拾好,与听雨轩不同的是,这里的房屋子都是零零散散的,寝室在一个小院,书房在另外一个小院,花厅又在别的小院。
楚亦雪看着大大小小的院子,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给这些个院子都取上名字,方便日后分辨,但现在才刚进来,连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她自然不会在此时给各院取名了。
钟文山带着家丁把楚亦雪的行李都搬到了各院的屋里,然后便带他们走了,至于收拾东西的事,自然是由这些奴婢来做了。
不过在此之前,有件更为重要的事要做,那便是认识新来的这几位婢女,因为她们日后将与可心等人一起伺候楚亦雪。
茗烟自是不用介绍了,大家早已认识,但楚亦雪想不通的是,为何茗烟会从西苑调到了北苑?就算是她需要增加侍婢,也没必要抽调西苑的人,这样对司徒芸而言欠公平。
其中原因可人在看到茗烟的那一刻就猜到了,怕是与上次一样,都是为了给司徒芸做内线吗,这样一来也好,自己以后就不用老往西苑跑了,自有茗烟代劳。
不过,她猜到归她猜到,其他人虽然不知,她也不会主动说出来的,因为她如今同样是司徒芸的内线。
茗烟兴许是看出了楚亦雪的疑惑,便解释道,“淑妃娘娘见主子只有可心与可人两位随嫁丫鬟,身边也没个府里的大丫鬟伺候着,担心怠慢了主子,便调了奴婢过来,以后奴婢便是您的人了。”
此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楚亦雪和柔姬同一天入府,一开始身边都只有自己的丫鬟伺候着,她后来升了王姬虽然增加了两名奴婢,却皆是三等而已。
瞧瞧人家宁瑾珊,曼荷等人还在的那会子,身边何时少于四个一等侍婢呢?司徒芸自己也不差,除了红梅傲雪之外,身边那些个春兰秋菊等至少也是二等呢。
楚亦雪听了茗烟这番话立刻疑惑全消,随即让另外四名做了介绍,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否则以后想要差遣其中一位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这四人有一名二等侍婢,名唤雪然,生的倒是挺水灵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很是机灵。
另外三名则皆是三等侍婢,分别为春雨,花瑶,以及寒月,看上去倒挺听老实的,长得也算是清秀,态度很是恭谨。
这边正在依次介绍的时候,又来了一对夫妻以及一名厨子,据说也是调来北苑伺候宸妃娘娘的,使得花厅里愈加热闹起来。
老妈子年纪跟王嬷嬷差不多,叫于妈,长着张极为平凡的脸,嘴角还有一颗尤为显眼的黑痣。尤匠围血。
于妈的男人称泰伯,生的也是极为普通,属于过眼即忘的那类人,一来就给楚亦雪行了个大礼。
厨子唤作张栩,生的肥头大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有点憨厚。
大家介绍一番之后,便各自去把屋里的行李收拾好,而后张栩去厨房准备午膳,可心与可人以及茗烟雪然四个人凑在一起商议往后如何分工的事。
她们先去熟悉了一下北苑的环境,然后根据屋里各人的能力与等级进行了明确的分工,比如可心专门负责书房伺候,可人负责寝室等等。
至于楚亦雪么,知道可心她们有事要忙,顾自躲到书房看书去了,不过手里虽然拿着书本,她的心却久久的不能平静下来。
昔日离开湖心小筑,她从一名贱婢升为王姬,昨日又从王姬升为宸妃,今日移居北苑,突然间有了这么多的使唤下人,别人看着似乎很风光,她却极为不习惯。
相比起来,她还是更青睐于当初在楚王府梨落苑的平静生活,以及最初在听雨轩那些平淡日子,现在这种身份显赫的日子,让她浑身不自在。
只可惜,她没得选择,不往上爬,跟着她的人就会受人欺负,她不想为了自己的清净而连累可心她们再次过上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
在书房里坐了好一会儿,她愣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便出去走了走,直到午膳时分才回来,从此在北苑住了下来。
楚亦雪移居北苑的第三日便是除夕佳节,蔺慕凡中午需入宫去参加皇帝的九州盛宴,此时宁瑾珊的身份的重要性便显现出来了。
皇帝的宫宴,他身边带着的自是宁瑾珊这位正妃,因而即便是她还在禁足期间,却也能够正大光明的离开东苑。
由于这些天都没见着蔺慕凡。楚亦雪想要柔姬一起搬进来住的事便被搁浅了下来。不过今晚王府有家宴,她认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王府的家宴自是比不得皇帝的九州盛宴了,入席的人也不多,只有蔺慕凡与他的四位王妃罢了,像柔姬那样的侍妾,自是没有资格参与。
蔺慕凡身边带着初雪与初晴两姐妹,楚亦雪看了她们良久,因为她们一直没有开口,她便未能分出她们到底谁是谁。
宁瑾珊带了梁静与新*的一等侍婢含笑。两人也是安静的立在主子身侧,为她做一些夹菜添饭,端茶倒水的小事儿。
含笑人如其名,眼底眉梢始终含着笑意,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生的极为清纯,连蔺慕凡都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
沐芊柔身边也是站在两个丫鬟。而且与带着可心与可人的楚亦雪如出一撤,这两名分别唤作怜星与怜香的都是她从齐王府带嫁过来的,平日里她也只与这两人亲近。
家宴与宫宴不同的另外一点是,宫宴上大家虽然不至于说说笑笑,但你一言我一语的也算得上是热闹,哪怕底下的人说的都是些阿谀奉承的话语。
而王府的家宴确实十分沉闷,除了蔺慕凡说了几句话,以及四位王妃分别说了的几句恭贺之词外。再也没有人开口了,用完晚膳便各自散去。
蔺慕凡是第一个离去的,大家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按照等级先后离去,楚亦雪因为是后来才升上庶妃的,便留在了最后才走。
路上,可心见四下无人,悄声跟可人嘀咕着,“你说这洛妃娘娘好歹也是庶妃,怎的我们入府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听到些与她有关的消息呢?若不是今日见着,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位正主儿呢。”
可人对沐芊柔似乎没多大兴趣,撇了撇嘴道,“你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哎,我跟你说啊,你有没注意到王妃娘娘身边的含笑姑娘,那生的叫一个美啊,我见着都要嫉妒了。”
可心不以为然的皱了一下鼻子,“再美也是个奴婢,就算是论模样,她也不如听雨轩的柔姬夫人,更别说是我们家主子了。”
楚亦雪在前头慢悠悠的走着,距离并不远,后面两丫头的话她都听着呢,只是无甚兴趣罢了,听可心提及柔姬,她才想起在家宴竟然忘了跟蔺慕凡说柔姬的事。
但转念一想,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她也不太好说,看来是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往后还得找机会才行。
说找机会,这机会便很快就自动送上门来了,超乎她的想象。
大年初一下了场大雪,她用早膳的时候看着院子里的雪景实在喜欢的很,膳后便问清王府原有的那些下人,王府里哪里赏雪最佳。
于妈想了想,说后花园里有个梅樱园,里头种着好些梅花与樱花,如今正是红梅绽放的时节,此时去看最好不过了。
楚亦雪本就喜欢梅花,闻言立刻吩咐他们早点弄午膳,用完膳之后大家一起去梅樱园瞧瞧,当然,若是有人怕冷不想去的话,她也不会勉强。
她这么一说,还真有人不想去,此人便是茗烟,她指望着能趁机去趟西苑呢,可人一听她那意思就明白了。
可也正是因为茗烟没有去,所以下午便错过了一些好事。
还未到午时,楚亦雪等人便用完了午膳,然后除了茗烟之外都去了后花园的梅樱园,而她之所以要选在这个时候来,为的只是避开其他人。
她以为东西南三苑也会有人来赏雪观梅,结果到了梅樱园一瞧,地上竟是连个脚印都没有,才知原来只有自己才有此兴致。
宁瑾珊与司徒芸都是习武之人,沐芊柔虽不习武,却也没有多少才情,赏雪观梅这等风雅之事,她们又怎会有兴趣?
可就在她暗喜自己可以独享这片美景之时,梅樱园突然间却多了个人,是一袭蓝衫的蔺慕凡来了。
他刚用完午膳,想要出来消消食,想着梅樱园里的红梅开了,这才背负双手踱着步子来了,不期然遇见了楚亦雪。
两人相遇的时候,楚亦雪正踮起脚尖拉着一枝梅花在细嗅,她双眸微眯,脸上神情极为惬意,随即扯起嘴角,露出浅浅一笑。
他缓步走过去,立在她的身后良久,她却浑然不知,放开那枝梅花之后竟让双手合什,闭上眼睛对着梅树许起了愿望来。
“梅花仙子,你是不为严寒,傲骨铮铮的仙子,信女希望自己能够以你为榜样,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钟离慕抿唇轻笑,没想到才情如楚亦雪的女子,却也相信这鬼神之说,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梅花仙子,今天是大年初一,信女想许三个愿望。”楚亦雪闭着眼睛继续说道,“一愿父亲与王妃身体安康,万事顺心,二愿哥嫂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说到此处,楚亦雪倏地停住了,睁开眼睛往左右瞧了瞧,见可心等人都在远处团雪球玩,这才暗呼了口气。
蔺慕凡站在她的身后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的动作上却能看出,她这第三个愿望一定比前两个人还更重要,否则她又何必如此谨慎?
倏地,他想起了两个人来,眉毛立时一挑,一丝恼怒染上眉梢,她莫不是要为李睿祈福,还是,为了流云?
楚亦雪看着可心那边似乎没有在看她这边,实则他们一直都在偷偷盯着这边看,因为他们早已发现蔺慕凡来了。
他们本想过来行礼,但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蔺慕凡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他们自是不敢再往前走,生怕打扰了他们。
如今,他们也只是远远的看着,傲雪迎霜的红梅旁边立着的两个身影,男的一袭蓝衫犹如最湛蓝的天,女的一袭白裙似天边最美的云朵。
就在蔺慕凡暗自猜测的时候,楚亦雪已经轻启朱唇,“信女三愿夫君事事顺心。岁岁平安。”
她最后的愿望,既不是为了蔺羽渊,也不是为了李睿。而是为他祈福?蔺慕凡愣住了。她居然会为自己祈福?她不是一直恨着自己的么?
“王爷是个好人,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他,信女始终相信,他绝对不是市井传言的那样,求梅花仙子保佑他幸福安康。”楚亦雪言罢对着梅树拜了三拜。
可心他们远远地看着,本以为蔺慕凡会走过去,不料随即却看到他不但没有走近,反而转身迅速的离去。。
蔺慕凡蓦的身形之快,连他们那么多双眼睛都看不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闪,人就不见了,定睛一看,那一袭蓝衫眼睛走远了。
楚亦雪什么事都不知道,折了几枝梅花过去准备与可心等人一起团雪球玩,这才听到他们在低声议论着,为什么蔺慕凡突然走了。
“王爷来过了?”楚亦雪疑惑的看着可心问道。
“来过。可在主子身后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可心回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何你们都不提醒我?”楚亦雪嗔怪道。
“是王爷不让奴婢说的。”可人急于撇清责任,立时把蔺慕凡给搬了出来。
可心也接着回道,“王爷是在主子立在梅树前不久之后来的,在主子对梅树拜了几拜便走了。”
什么?楚亦雪大惊失色,他是在那时候来的,那自己对着梅树许愿的事岂不是悉数被他看到,三个愿望也尽被他给听了去?
可不是都听了去么,蔺慕凡已经被她的第三个愿望给震惊了。此时正走在回湖心小筑的路上。
楚亦雪再也无心赏雪观梅了,让可心等人再玩了会儿便带着他们回了北苑,然后钻进书房,还不让人伺候着。
呆呆的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她托着下巴,满目懊恼,却不是生可心他们的气,而是因为自己那第三个愿望被蔺慕凡给偷听去了。
没错,就是偷听的,她在许愿的时候还特意往两边瞧了瞧,就是怕被人听到的,这样会让她觉得很难为情。
可她都那么谨慎了,最后还是被人给听了去,偏偏这人还是蔺慕凡,这如何能不让她懊恼呢?不知不觉中她脸上已经染上了一丝红晕。
最近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有时候会无端端的想起蔺慕凡,可又与当初想李睿不同,心里没有那么强烈的相见*。
蔺慕凡有着太多的女人,她虽然是他的女人,注定要一辈子跟着他,却不代表自己必须要爱上他,况且他是个无心的人,根本不可能会爱人。
既然不能被他爱,她又为何要爱上他呢?这样只会让自己平添烦恼与痛苦罢了,她不想自己有朝一日因为奢侈的爱而变成怨妇,便只能管好自己的心了。
至于她为什么第三个愿望要给蔺慕凡,那就太简单了,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要依仗着他才能安然的生活下去罢了。
春节期间,整个帝都的大街小巷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清王府也不例外,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就连东苑那些被扣了半年月钱的奴才们都笑开了颜。
不过,这些喜气也仅限于王府最为重要的几个大院子罢了,群芳园里的人可就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连听雨轩的柔姬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喜气。
柔姬自楚亦雪走后便日日翘首以盼,睁着双望穿秋水的大眼睛等着楚亦雪这边传来好消息,让她收拾行李搬到北苑去,可惜至今都没有接到消息。
难不成那楚亦雪只是信口开河么?说的时候信誓旦旦,其实压根没有放在心里,转眼就把这事儿给抛在脑后了?
自己快变成了望夫石,她却只顾着自己在环境优美的北苑过好日子,全然不记得当日说下的话,做下的承诺么?
楚亦雪自是没有忘记柔姬的事,只是这都已经大年初六了,她还没见过蔺慕凡,据说是先后陪了宁瑾珊与司徒芸回娘家探亲,因而更加懊恼错过了大年初一那次难得的机会。
如此又过了两日,到了大年初八,钟文山突然来了,让她带两名侍婢回楚王府探亲去,外面车马礼物已经备好。
终于可以回家看望父兄了,楚亦雪立时喜笑颜开,带着可心与可人便离去,再也不去想蔺慕凡的事儿了,他爱来不来,不来也也绝不会去求他来。
王府的马车极为奢华,准备的礼品也甚是厚重,除了钟文山之外,还有另外几名婢女与奴仆,场面还算壮观,这样回府自是挺风光的。
犹记得上次回府,场面虽然没有如此风光,但却有蔺慕凡在身边,那才是最高的荣誉,作为出嫁女的最得意的地方。
不过,这只是世人的看法罢了,对楚亦雪而言,能回楚王府见到日思夜想的大哥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身边是否有蔺慕凡作陪,而场面又是否壮观,都不介意。
在可心与可人的帮助下,她顺利的登上了马车,眉角含笑的伸出纤纤素手去掀开车帘,手却在下一刻僵住了。
马车里有人,而且还是个异常熟悉的人,正是新年来都还不曾见过面的蔺慕凡,他居然又陪她回楚王府。
“怎么,看到本王你很惊讶?”蔺慕凡懒懒的倚着车壁,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楚亦雪这才反应过来,一猫腰钻进了马车里,在他的身边坐下,紧紧地挨着角落,似乎不敢离他太近。
他这人像是有魔力似得,与他接触的越久,她就会想他越多,记得最初的时候,自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来王府,心里对他只有恨。
而后来,她渐渐的生出了一种感激之情,感激他手把手的教她习字,感激他亲自为楚亦涵请来神医治病,更感激他在临行前为她做了诸多安排。
如今恨意自是消失无踪,感激之情日深,可不知道何时起,隐约间又多了另外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想到他会觉得莫名的安心。
蔺慕凡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入怀中,眼中带着一丝戏虐。“几日不曾见本王,你可有想过本王?”
“没有,年前才见过王爷!”楚亦雪轻轻挣扎了一下。嘴上不承认。脸却红了起来,慌忙掩饰道,“我如今只想着父亲与哥哥。”
“你这不是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蔺慕凡的手慢慢的在她腰间缠紧,“本王可是你的夫君,你害羞什么?”
楚亦雪感觉他的气息近在眼前,一抬眸迎上他带着笑意的俊脸,一颗心立时加速跳动了起来。
蔺慕凡将唇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道,“你又不是想着别的男人。要是想什么李公子,流云公子的,那才要脸红。”
“王爷,我……”她的确是有想过这两人的,在她的生命里,除了父亲与哥哥之外,这两个人亦是她所在意的。
这些天她不止一次想过。李睿现在过得如何,在擎天寨那种地方可能衣食无忧?可能此般的热闹?又或是,他是否回家与亲人团聚?
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天气此般寒冷,蔺羽渊自幼体弱,灵若与灵雪可有照顾好他,及时给他添衣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