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倒酒倒的及时,先生喝酒喝的欢畅,待桌上的菜都见了盘底,老隐士趴在桌上打起了呼。
贺楼远只能把人抱到床上放好,又交待明诚好好跟先生学习,之后才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凌小柔离开。
不远处围着木屋已搭起一圈牛皮大帐,只等房屋建好后才能搬进去。
明诚站在门前朝离去的马车摆手,心里是万分不舍,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书僮见了扔个帕子过来,默默地去后面烧醒酒汤,顺便解决一下他和明诚空空的肚子。虽然他做东西不好吃,到底是能做熟,而且他也指望不上明诚这么个孩子能做饭。
结果到了厨房一看,竟然还有一大碗红烧牛肉,还有用碗扣着的几样小菜,书僮虽然不会做菜,热一热还是行的。
赶紧先做了一碗醒酒汤放到一边晾着,再把菜都下到锅里热了,喊上明诚就着那些菜一口气就吃了六个大馒头,直到吃的要直不起腰了,才对明显食之无味的明诚叹了口气,“你也别难过了,先生人还是不错,只要你听话,我会提点你的。”
“谢谢哥哥。”明诚忙不迭地点头,虽然这个只是书僮,但跟先生久了,他也不敢得罪,毕竟人家跟先生感情可是比他深厚。别看明诚才五岁,但自幼就在宫中受尽白眼,人情事故上比一般孩子懂得多。
书僮也不过十一二岁,听明诚叫他哥哥,立马就臭屁起来,给明诚讲了不少先生的喜好,听到最后,明诚就觉得先生就是个没事爱穷得瑟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就做了隐士?别是在外面惹了事不敢出去,才猫起来的吧?
不得不说,明诚真相了。
之后有书僮的开导,明诚也放下心事,本来就是小孩子,被人哄一哄也就不那么难过,跟在书僮身后一声一声地叫‘哥哥’,倒是从书僮那里挖出不少先生的秘密来。
等他们想起来时,那碗醒酒汤早就凉的不能再凉了,书童红着脸道:“你跟我去喂先生喝醒酒汤。”
明诚自然是用力地点头,反正有什么事有高个儿的顶着,汤凉就凉点呗,又不是给他喝。
书童把醒酒汤递到明诚手里,自己则爬到床上,将老隐士扶起来,捏住两颊,让老隐士的嘴张开。
刚要喊明诚可以喂了,明诚的碗就到了嘴边,书僮一句‘慢点’说的晚了些,一碗汤就被明诚灌进先生的嘴里,洒了大半不说,把老隐士呛的鼻涕眼泪一起往外咳,老脸憋的通红,书僮赶忙给又是拍胸又是捶背。
明诚在旁紧张地绞着手指,若是一来就把先生给呛过去了,他是不是就能回宁远王府了?可惜,最后在书僮一通忙活之下,老隐士这口气总算是咳匀了,明诚好个失望啊。
低头瞧了瞧被醒酒汤弄的湿答答的前襟,老隐士照着书僮的头上就敲了一下,“臭小子,你是有心要害死我老人家,好卷了老人家的钱财是不?”
书僮揉着头一脸无辜地朝明诚看去,明诚赶紧垂首而立,解释道:“不怪哥哥,都是明诚的错。”
老隐士伸了手指朝明诚指了指,最后放下手奸奸地一笑,“既然是你的错,险些害死我老人家,那么就罚你回头给我老人家送两坛……不,是五坛今儿喝的酒。”
明诚张张嘴,今儿被他当水灌的好酒可是正宗的王府特酿,看那酒被他当水一样喝明诚都觉得心疼,竟然还想要五坛,这先生的束修可是有点贵,反正他是小孩子哪里懂得酒了?下次有机会随便给他弄几坛酒也就是了。
到了晚上,就着王爷来时带来的卤味,一杯杯小酒下肚,小日子别提多美了,边吃边对明诚道:“明诚啊,改明儿送酒的时候别忘了再送几盒这样的卤味,实在是太对我老人家的味儿了。”
明诚低眉顺眼,“先生,食不言、寝不语。”
老隐士咬着鸡腿就是一噎,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光,朝身边书僮就是一指敲在头上,“傻愣着做什么?没看先生酒杯都空了?害得先生吃饭的时候还要提点你,破了规矩被人笑,你脸上就有光是吧?”
书僮扁扁嘴,赶紧给先生把酒杯装满,心里却在琢磨,先生的小学生刚来他就被敲了两个脑瓜壳,每次还都跟明诚有关,难道这个明诚生来就是克他的?
本来还想仗着比明诚在先生身边待的久,在明诚面前装装老大,可看先生这态度,明显待遇不同啊。
可看了明诚懵懂又可爱的小脸,他又怎么也怪不起来,只能暗暗下定决心,往后他都尽量离先生远着点。
明诚暗中吐吐舌头,心说:书僮哥哥对不住了,早知先生是爱敲人脑壳的习惯,他怎么也不能乱说话。
晚上,明诚打了一趟拳才回屋,那些跟来的侍卫都住在几十米外,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明诚只能自己去厨房打了热水洗脚。
等明诚睡下了,书僮才委委屈屈地对老隐士道:“先生,明明是明诚的错,你干嘛总敲我的头?”
老隐士幽幽地道:“怪只怪你没个让先生忌惮的好爹。”
书僮眼前一亮,“先生是说明诚出身不凡?”
老隐士哼了声:“不凡又如何?就你这榆木脑袋,连个孩子都能把你耍的团团转,还想着要去建功立业?出去可别说是我教出来的,我丢不起那人。”
书僮抱住老隐士的胳膊,“先生,人家这不是还小嘛,再过十年,明诚也才十五岁,到时我也学有所成,一定不会负了先生的盛名。”
老隐士叹道:“我有什么盛名?只不过是活的年头多了,比别人多一些见识罢了。”
说完,躺到床上一言不发。
书僮见老隐士不想再说,也识趣地闭上嘴巴,至于说先生到底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书僮光是从宁远王的态度上也看得出来,先生绝非凡人。
早起,明诚又在门外扎了一个时辰马步,侍卫中有会做饭的就忙活开了,昨儿王妃临走之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饿着大皇子。
等书僮喊老隐士起床做饭时,外面已经飘起了葱油饼的香味,老隐士是飘着出来的。
明诚用竹篾子编的篓子装了十几张葱油饼,见到先生和书僮咧嘴一笑,“哥哥,那边还煮了牛肉羹,你去端些过来好吗?”
书僮见有吃的,哪里还用客气?立马就端了大碗过去,盛了一大碗回来就够三人吃的了。
早饭先生是不喝酒的,书僮和明诚都不用侍候,被允许同桌用餐。
耳边是书僮跟先生谈论山上的春花要开了,到时一起去山上吟诗作对,明诚则是一言不发,完全发挥出他在宫里时学到的规矩,优雅而完美的吃相完败那两个吃的脸都要埋到碗里的人,相比之下谁更像孩子可见一般。
吃完饭,书僮收拾碗筷,先生就带着明诚到外面看山看水消化食,可惜地上太泥泞,也就能在门前这一块垫过的地方走走,先生走的高兴了,朝对面侍卫们喊道:“晌午要吃牛肉锅!”
侍卫那边明显静了片刻,有人道:“中午王妃过来,末将定会将先生的话转告给王妃!”
先生乐的见眉不见眼,低声对明诚道:“你师娘可真是疼你啊。”
明诚歪着头瞧了先生两眼,不置可否。
消化了食,先生这才跟明诚说起这些日子的课业安排。明诚原以为先生会先从认字教起,结果在问了明诚已经启蒙了,直接扔了一本书过来,“先把这本书读明白了,再来见我。”
书不厚,字也写得不小,满本算下来也就千把百字,而且里面讲的也不是多大的学问,明诚看了一会儿,除却不认得的字,已经可以肯定这就是一个话本子,还是写给孩子的话本子,里面还有小猪和大灰狼的插画呢。
再一想,满脑袋都是黑线,这不就是王妃让人编写绘制印刷的册子吗?想不到先生第一天就拿王妃写的东西来糊弄他。
同时,也深深地自豪,被师父推崇的先生也拿师娘写的册子来教他,这不是说明师娘才是真的有学问的人?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明诚看起册子更加认真了,而且,这样的册子看着也有趣,越看越想再看下去。
遇到不认得的字就问书僮,一本册子看了不到一个多时辰,而且还是连里面不认得的字都认得了,最后一遍自己读了出来,没有任何的晦涩之后,才拿着册子来见先生。
当着先生的面读了一遍,见先生微微点了下头,正要高兴,先生道:“说说里面都讲了什么。”
明诚放下册子,按着册子上记下的字句背了起来,先生皱皱眉,“用你自己的话来讲,不是要你背书!”
明诚愣了下,便有些磕磕巴巴地将里面三只小猪跟大灰狼斗智斗勇的故事讲了一遍,先生面无表情地‘嗯’了声,又扔过来一本册子。
打开看了,还是师娘让人写出的话本子嘛,明诚就拿了话本子回去继续看。
刚看了两行,就听先生很是热情洋溢的声音,“他师娘,你总算是来了。”
接着明诚就听到凌小柔的声音:“先生客气了,请叫我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