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牛莎莎没有再搭理他,目光又专注地落在了瞄准镜上。
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最好也最具杀伤力的时机。
牛莎莎这一方又陷入了沉寂,而此时的城墙外,那一小撮北狄胡人盯着城墙之上左右四顾,还没有发现‘扔暗器’的人是谁,也还不知道那‘暗器’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射来的。
戒备地观察了一瞬,那叫阿塔尔的男子也许就是这几十名北狄胡人的头领,他将手里抱着的巴桀图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抓起地上的弯月刀,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周围的族人护在身后。
阿塔尔也是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是草原民族才有的粗犷和奔放。
“是谁人如此卑鄙,竟然暗箭伤人?”阿塔尔抬头瞪着城墙之上,有些泛红的眼珠左右转动,扫视着一字排开站在城墙上的守兵,面色愤怒地用撇脚的大庆话吼道:“卑鄙小人,有本事就站出来。”
噗——
两军对垒的时候,难道还要讲光明磊落吗?牛莎莎忍不住一下喷笑了出来。
她从瞄准镜里睨着阿塔尔,嗤道:“白痴。本美女现在可是狙击手,我给你站出来,你就梦吧!”
“是谁如此卑鄙,赶快站出来。”阿塔尔依然对着城墙高处大喊。
“对,有本事就现身一见,面对面的较量,偷偷摸摸的算什么本事?”
“简直是无耻!”
阿塔尔身边的北狄胡人也挥舞着手中的弯月刀,跟着愤怒大喊。那架势,只要牛莎莎敢现身,他们立刻就要将她剁成肉酱似的。
牛莎莎依然保持着瞄准的姿势,嘴角翘起,不屑地轻哼,“呵呵,骂吧,反正本美女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耻。”
呃——
百里擎天很不喜欢她这样评价自己,侧头看着牛莎莎,小声道:“莎儿,你怎么能说自己无耻呢?此等情形,你应该说‘兵者,诡道也。’”
没想到这厮还挺幽默啊!
牛莎莎被他的话逗乐了,看来这厮比她还要更无耻一些——
北狄胡人认为她暗中偷袭是属小人所为,无耻至极,可从百里擎天的嘴里翻译出来却是“兵不厌诈”。
这个翻译——她喜欢。
有位伟人曾经说过——无论黑猫白猫,能够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所以,不管是兵不厌诈也好,还是卑鄙无耻也好,只要此次战局能够按照她和百里擎天的计划顺利进行,将两国的死伤都降到最小,就比什么都好。
“喂,你们俩在说什么?还打不打了?”华天佑根本不明白他们俩滴滴咕咕的在说什么。
“打,肯定要打,不过还要等一会儿”牛莎莎好心情地笑着答应。
在青州驻扎下来不过两三天就碰到这么一个机会,她怎么能不打呢,只不过,刚才那一枪是给北狄胡人的警告,接下来这一枪应该才算是给他们的礼物。
阿塔尔领着那些胡人大声叫嚣了一阵,见城楼上的兵士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风平浪静,不但没有扔暗器偷袭过他们的痕迹,更没有要打开城门冲出来消灭他们的架势。
当然,也没有人站出来回答他们的喊话。
阿塔尔面上怒火冲天,但见大庆的守军毫无异样,而躲在盾牌后的三个当官的也是胆小如鼠,心里忍不住暗自想着:难道是他误会了,刚才的暗器根本就不是城楼上的兵士所发?那又会是谁呢?众所周知,大庆朝地大物博,奇人异士众多,难道是有哪位隐世的高人在暗中帮助大庆军队?
好汉不吃眼前亏。
想着,阿塔尔将手中的弯月刀往腰间一插,收了戒备姿势,转身对自己的族人说道:“算了,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咱们回去。”
“可是……还没有找到那卑鄙小人。”
“不行,阿塔尔,难道你怕了?”
“你要是怕了,你先走。我们一定要为巴桀图报仇。”
一听就这样算了,族人们胸中郁气难平,面色愤怒不甘。
面对族人的质疑,阿塔尔面上表现出来的是非常难过,他大吼了一声,“我是那种会怕的人吗?”
“既然不怕,那你为何要当缩头乌龟?”
“密色刻。(懦夫)”
北狄胡人群情激奋,阿塔尔也气得胸腔剧烈起伏。
他狠狠地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和委屈,让自己的情绪看上去尽量平和一些。
这些毕竟是他的族人,亲眼目睹巴桀图在面前突然死去,谁都受不了,他理解族人们暴怒的心情。可若是现在不离开,谁敢保证下一个死去的会是谁呢?
毕竟,刚才那暗器能直接击穿巴桀图的脑袋,实在太过厉害,而他们却甚至连那暗器从何而来都不知道。再呆下去,吃亏的只能是他们。
阿塔尔暗下决定:他就是受了委屈,也必须要保护他的族人。
他叹了口气,瞪着眼,气势十足地大声说道:“你们没看见对方躲在暗处暗箭伤人吗?就算我是懦夫,我也不能看着你们再出事,你们现在就必须跟我离开。回去禀报可汗再做打算。”
“阿塔尔,你根本就是贪生怕死。”
“大庆胆敢欺负我们,我们定要讨回公道。”
有人不依,依然挥舞着手中的弯月刀,怒视着阿塔尔。
“亚嘎,别这样,敌暗我明,阿塔尔也是为了我们好。”
“对,还是跟阿塔尔回去吧,等大汗拿主意再说。”
也有人开始帮着阿塔尔出言规劝。
都说异族人冥顽不灵,凶悍只会逞匹夫之勇。在阿塔尔没有分析情况之前,那些北狄胡人的表现确实如此。但谁的生命也不是捡来的,面对生死,听了阿塔尔的分析之后,还是有大部分人开始用大脑思考问题了,场中激昂难控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虽然有些人还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阴沉着脸开始陆陆续续翻身上马。
阿塔尔在族人的帮助下将巴桀图的尸体背上了马,用皮鞭将尸体捆在自己的身后,两人共乘一骑。
转头用犹如利刃一般的目光再次看了一眼身后高高的城墙,阿塔尔高喝了一声“驾——”,然后挥舞马鞭催马前行,率先冲进了夜幕之中。
几十名北狄胡人也同样用泛着仇恨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大庆兵士,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地催马更上。
杂乱的马蹄声承载着几十只晃动的火把在夜色中越行越远。
城墙上用以遮挡的盾牌被百里擎天和华天佑移开,他们凝目注视着那骑马渐渐远去的几十道身影。
而黑洞洞的垛口深处,牛莎莎的唇角却渐渐勾起。
火光照耀的范围有限,即便五识超人,但百里擎天和华天佑好一会儿都看不到那堆大石头究竟在什么地方,甚至,渐渐地,他们只能看到晃动的火光而看不到人影了。而牛莎莎手里的狙击步枪因为装置了预备光源,瞄准镜准心上的十字架却始终追随着那道两人一骑的目标。
“卡塔”一声轻响,狙击步枪拉栓上膛。
听到响声,百里擎天和华天佑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牛莎莎手里的动作。
就在他们垂眸的一刹那间,只见牛莎莎的肩头猛然一动,就收枪站了起来。
“阿塔尔——”
“阿塔尔——”
“怎么会这样?”
“天啦,一定是阿拉发怒了,阿拉在惩罚我们。”
牛莎莎刚直起身子,远处便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惊呼声,惊恐中透着绝望,听上去发出声音的人像是已经骇然至极。
也难怪那些北狄胡人会惊骇了,连续两次眼睁睁地看到族人在自己的面前倒下,那种恐慌的感觉不言而喻。
刚才在城墙外时,巴桀图突然坠马而死,他们想也没想就认定是有人在扔暗器,但现在他们已经奔出快一里地了,也就是说,已经远远超出了暗器和弓箭的射程,若说是暗器就断断没有道理了。
但阿塔尔依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坠马而亡,除了惊骇和阿拉之外,他们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远处黑夜中除了传来惊叫声之外,看不到那边的情形,但这边城墙上,华天佑和百里擎天的面上却可以用惊喜来形容。
“天啊!莎儿,你是怎么办到的?那么远都能将胡人斩杀于马下。”华天佑一把甩开手里拿着的盾牌,激动地伸手扶住牛莎莎的双肩,眼里精光闪烁。
“是啊,莎儿。”百里擎天一屁股将华天佑撞开,叹道:“没想到此物比手雷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虽然激动,但他依然没有忘记华天佑是他的情敌。
当然,也许只是一个假想敌。
听到他们俩激动不已的话语,站在附近值守的兵士都纷纷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新上任的御赐将军——牛莎莎。
他们没听错吧?
巴桀图和阿塔尔都是御赐将军斩杀的?
可他们没见她做什么动作啊?
“呵呵。”牛莎莎抚摸着手上已经被她擦拭得油亮油亮的狙击步枪,得意地笑了两声,说道:“此物与手雷各有所长,其精妙之处,回去我再慢慢地告诉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