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梅野亭的失踪,让女帝嗅到了一丝不安。
她果断坐镇凌霄阁,希望用血契大阵,来找出这个有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男人,并以厌胜法远程杀死他。
然而一无所获。
凌霄阁阵法启动后,根本找不到南梅野亭,他好像从这方天地消失了,完全没有气机显现。
抑或有人帮他切断了血契?
温陵一直守在凌霄阁外,名义上为女帝护道,实则他只能躲在女帝身边,寸步不离。
王郎下落不明,天晓得他会从哪儿冷不丁冒出来。
佛门境界并未给他带来看透生死的豁达。
他依然留恋红尘。
当年若非温老给他指出一条生存之道,如今他早与自己这一脉萧氏祖先一样,化为冢中枯骨。
门开了,女帝走了出来,脸沉似水。
“不顺利?”
温陵小心翼翼问,这种时候他可不敢惹恼这座大靠山。
女帝道:“何止不顺,根本就找不到,他已经切断了血契关联。”
温陵皱了皱眉,忽然说道:“会不会是先帝死前留下的暗棋?”
女帝抬头瞧着他,听出他话里有话。
“你知道什么?”
温陵生怕女帝有所误会,赶紧说道:“先帝临终前召见过贫僧,你是知道的。”
女帝颔首道:“先帝临终前确实喜欢听你讲经。”
温陵道:“畏死之心人皆有之,先帝也求心之所宁。”
他吞了口口水,接着说道:“就在那个时候,他问过我李国公是否真的死了,是否仙化为羽,挣脱了肉身束缚,从而摆脱血脉肉身的束缚。他又说当年忌惮一共打天下的兄弟而建造这座凌霄阁,是不是做得太不地道,如果一帮仙将没有真心向柳,区区一座凌霄阁,也只能定下三十六人生死而已,如何防得住他们背后各自代表的势力。”
女帝瞧着他,一言不发。
温陵道:“所以贫僧以为,也许先帝在最后一刻,解除了与这些仙将之间的血契,因此才会留言子孙,凌霄阁从此禁止厌胜的遗训。”
女帝若有所思。
“先帝曾怀疑李国公在立储一事上做过手脚,而没等他详查,李国公便替死而走,按当时情形,先帝本不应那么快撒手人寰,我也相信他是在确认李国公是否真死一事上,动用了凌霄阁,发现其中有异,却无法伤及,反遭阵法噬夺寿元,最后才下定决心,与剩余的仙将们另订盟约,放弃了这座杀阵。”
温陵道:“只有这个解释合理,先帝恐怕很早以前就怀疑李国公在谋划什么?”
女帝眉头紧锁。“若真那样,这些苟延残喘的老家伙也真会演戏。”
温陵道:“不尽然,他们未必遵照先帝之意行事,比如这次,他们不也没有反对陛下对七阀下手。”
女帝冷笑,“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心里的算盘一个比一个打得精。”
她望向夜空中满城璀璨,轻声道:“立即传令放饵捉鱼的那些人,停止计划,将鱼饵带回京都,我不相信南梅野亭不会真的弃他独生女不顾,我要拿初雪跟他重新做一笔买卖。”
“喏。”
……
南梅初雪感觉到体内真气快速流逝,体内精血也燃烧殆尽,疲惫到了极点,灵契展开的翅膀已经显得黯然无光。
她已经来到湍水岸边,过了河,前面便是云水国都群泽城。
河对岸有一队人马俱甲的骑兵。
她从来没见过披挂这种战甲的军人,云水国向来国力孱弱,怎么可能打造出来这么一支精锐。
最大可能性就是王朝派来的一支奇兵,难道他们准备走水路奇袭天南?
正当她犹豫着是不是绕开这支军队时,对面有人大喊:“小姐,那是小姐。”
南梅初雪突然想起来,这个嗓音很熟悉,不是当年跟沈渐一起在南巫出生入死过的温棠吗?
下一刻,无数弓弦鸣响,天色骤然昏暗。
剧烈的爆炸的声在她身后炸响,十余道轻灵迅捷的身影穿梭在明亮的火光中。
这时,她又看见河对岸数十骑狻猊越众而出,当先五人,一色黑衣黑甲,掌中所执全是天南梅家特有符弓,张弓搭箭,五个人射出了千军万马冲杀的气势。
她掠过宽阔的湍河,冲到了五人面前,体力已然不济,腿一软,差点直接撞上当前的狻猊铁骑。
一条有力的胳膊搀起了她。
透过面甲后那双眼睛,她认出了面甲后的人。
“爹——你怎么会来?”
南梅野亭将她交给身后过来的副将,盯着远处正御风逃逸的某个境界最高的家伙,抬臂张弓,不见凝出羽箭,弦已动。
没有声音,只有若现若隐一条细细的湍流,以及面前高速旋转的水雾,一支透明若冰的符箭,便来到那人背后。
噗地一声响过。
就像装满水的革囊被一把尖刀戳破,那人便如断线风筝,栽倒下去,地面砸起一团冲天尘土。
“敢追杀我闺女,老子总有一天领兵杀上蓬莱仙岛,让你们这些龟儿子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梅家穿云箭。”
南梅初雪已经被扶上一匹温驯的战马,面色苍白,大把嚼着药丹。
好在身上带的药丹足够多,要不然她根本坚持不到这里。
灵髓转化真气过程太长,而且还无法弥补气血亏损,药丹则不同,各种各样都有,只要身体遭得住,补血提气比灵髓灵验,只不过越好的丹,价格确实有点劝退买主。
南梅野亭已摘了面甲头盔,站在马前,一脸关切,嘴里骂骂咧咧:
“那小子不是去了明珠城吗……怎么让你一个人回来……”
旁边不是梅家人,便是天南高级将领,谁都知道他嘴里那小子骂的谁?
没人插嘴,也没人敢笑。
气血稍稍平复下来的南梅初雪眼一瞪,这位军中说一不二的大将军立马住嘴,“他又不在城里面,你凭什么骂他,既然你知道明珠城出事,为何还在云水国溜达?”
大将军被骂得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声说道:“萧、钟、曹三家都来了天南,我也刚回来不久,这不刚带这支军队拿下群泽城,还没来得及派人去青阳接应。”
南梅初雪道:“他怎么样了?”
南梅野亭装没听懂,自顾自说道:“张高山死了,千钟一棠也死了,七家后生全部到藏龙岛,道源宫和神道宫派了人在那里,目前还算安全。”
一个字不提沈渐,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他在藏龙岛?”
“谁啊!”
“没谁。”
南梅初雪气鼓鼓的拨转马首。
“去哪?”
“你管。”
南梅野亭赶紧上去拉住马缰,赔笑道:“群泽城现在我们手上,云水国安排的住处不错哦!先去休息几天?”
南梅初雪忍了好几下,一下痛哭出声,啜泣不已。
这是她第一次遭遇类似高强度追杀,情绪激昂之后,此时再也控制不住。
南梅野亭只能小声安慰,见远离众军,这才将七阀整个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