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寒清道:“吕中一直都在南方蛰伏,那个叫做王博野的读书人,也在玉华州境内,是否见一见?”
宇文君微微皱眉道:“盘龙事到如今,应该并未有过任何举动?”
井寒清道:“暂时没有,只是留意了几件较为敏感的事情,无你的指示,我们不敢自行决断。”
身为恒昌宗的内阁之首,井寒清虽未经历过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可她也自然知晓,落实新政一事,肯定是要死很多人的。
倒霉的人,会死去。
幸运的人,会活下来。
古往今来,诸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举措,都是这般落实下来的。
宇文君道:“告知吕中,将盘龙部众全部撤回来,此事无需盘龙插手,我们静观其变即可,一旦插手,便会被抓住把柄。”
井寒清慎重点头,连忙转身下去传令。
……
清风郡。
此地民风淳朴,包子与馄饨不错,宇文君曾特意找了一家饭馆吃过这里的包子与馄饨。
清风郡外最南边,有一座临县。
临县与清风郡其余的县一样,并无可依靠的天然资源,土地不算贫瘠,贸易不算红火,赋税也只是稀松平常。
整体而言,整个清风郡,并无可圈可点之处,也并无可指责之处。
县衙,后院里。
临县的县太爷名曰周发,年近五旬,身材中等,脸型圆润,一双小眼,脸颊略带些许红色,他在这里当县太爷,已经二十年左右的光景。
年轻的时候,来到这里,也曾想过,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造福一方,依靠过硬的政绩,在官场上更进一步,在一开始的计划中,周发觉得自己十年之后,至少也能做到郡守侍郎的位置,二十年之后,要么是郡守大位,要么就是刺史侍郎。
然而三十年过后,他依旧还是县太爷。
论学问底子,周发其实不弱,为官之道掌握的也还算是熟练。
但不知为何,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在官场上进步。
如今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也看明白了,其实许多事情,要么是缺少一个契机,要么就是运气没来。
那些没有学问的县太爷,觉得自己做一个县太爷,还是很舒服的。
一来不会受到多少掣肘,在一县之地,县太爷就是苍天在上般的存在,只要不参与到太多的人命案当中,几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但对于周发这种学问底子还比较厚实的县太爷而言,无法见识到更加辽阔的天与地,虽说这些年来,也曾有不少红粉佳人陪伴在他的身边。
可周发觉得,那些也都只是庸脂俗粉罢了。
他这一辈子,不说拥有,连见都没有见过所谓的倾城绝色。
临县不大,山水之间的风景,街道巷陌里烟火,他早已经烂熟于心。
每一日,都在重复过往,日子似乎也没什么盼头,他满腹经纶,此生注定只能蒙尘。
许多时候,周发极其羡慕柏小卫,这个人就像是横空出世一般,突然间,就坐在了副丞相大人的位置上,虽说论境界修为,他不如柏小卫,可周发觉得,单就治国理政的才能,他不弱于柏小卫。
可是临县之地终归太过平淡,若是他年轻的时候,可以在皇都某个酒馆内喝一顿酒,说不准也会被人皇陛下看见的。
许多官场上不得意的人,在上了年岁之后,心中时常泛起各种各样的细碎幻想。
忽然间,一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快步来到了后院里。
中年男子名曰马锋,是周发的幕僚,也是临县的二号人物。
“大人啊,那个老匹夫又来了。”马锋凑到周发近前一脸无可奈何道。
提起那个老匹夫,周发眼角便抽搐了起来,微微咬牙道:“这个人已经来了好几次了,我也以礼相待了好几次。”
“既然他不识趣,直接棍棒打出吧。”
马锋闻言,脸色一凝道:“会不会不太好,最近这些日子,各地都有一些关于新政的议论,至少面子功夫,我能得做足。”
各地官员早就知晓了关于新政的议论。
当他们只能装糊涂,什么都不知道。
周发一脸不耐烦道:“做什么面子功夫,这种人颇有死狗烂肉的精神头,若不狠辣一些,他怎能知晓厉害。”
“再说了,他这个事儿,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事情。”
马锋闻言,也只好点头,随即快步离开后院,去往前庭。
公堂内,一位身着破旧衣衫的中年男人双膝跪地等候县太爷的到来。
中年男人身材精壮,一脸风霜之色,然而细看之下,这身破旧的衣裳料子不错,并非寻常百姓能穿戴得起的下品锦衣。
他叫程泽,临县内的一名百姓。
他有天大冤屈,所以他来到了这里,明知今日来,可能还是会无功而返,但他还是来了,只要来了,就有希望。
他也曾想过依靠锋利的刀剑去解决问题,可惜他手里并无锋利的刀剑。
一阵脚步声袭来,马锋来到了距离程泽约莫一丈远的高台之侧。
“你走吧,大人不想要见你,你的案子,经过反复查验,并无任何问题。”马锋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口鼻说道。
也不知程泽多久没有洗过澡了,身上一股臭味,令马锋感到极其不爽。
程泽抬起头,眼眸里尽显悲壮之色,声音凄厉道:“你们不是青天大老爷吗?不是要为百姓做主吗?如今百姓来了,你们却置之不顾。”
“今天县太爷不来见我,我就不走!”
马锋见状,直接挥手道:“左右,乱棒打出。”
身旁几位手握执法棍的小吏听到马锋的命令后,当即动手。
嘭!
一棍落下之后,透出一道闷沉的响声,程泽顿时被这一棒打趴在了地上。
“拖出去打,别在公堂溅血!”马锋一脸不耐烦道。
几位小吏闻言,连拉带拽的将程泽拖了出去,程泽悲壮万分的大吼道:“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狗官,迟早要遭报应的!”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一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
公堂之外,手握执法棍的小吏,面色阴冷,也并不在意程泽是否真的有冤屈,总之,犹如磅礴大雨的乱棒落在了程泽本就疲惫不堪的躯体上。
很快,程泽的气息渐渐萎靡,左腿已遭遇数次重击,彻底断了。
小吏们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要是再敢来,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断!”一位小吏瞥了眼程泽狼狈不堪的模样不屑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