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房, 分宾主坐定, 苏洮还没开口, 胡普就先憋不住了:
“现在庄内只有一百兵卒, 山匪有四百,敢问苏先生有何妙计?”
胡普这话虽然说得尽量平静, 但是里面的酸气是怎么也该掩不住的。
苏洮听了, 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对胡普说道:“此事胡军师且做不来。”
说完,苏洮也不管胡普越发黑下去的脸『色』, 站起身径自走到院门旁边,打开院门,看到不远处正好有一个路过的小丫鬟。
苏洮招招手, 让那个小丫鬟过来。
苏洮对着那小丫鬟耳语几句,小丫鬟『露』出疑『惑』的神情。苏洮勾唇一笑:“这是你们胡军师吩咐的。”
小丫鬟瞬间被这笑看『迷』了眼,不过她还不忘伸着细细的脖子看了眼院中,发现胡普的确在里面, 这才撑着被那一笑『迷』得晕晕乎乎的小脑袋小跑着出去办苏洮吩咐的事情。
苏洮走出去,胡普在书房哪里还坐的住。但文士要面子,胡普不好跟上去听苏洮说了什么, 因此只站在书房门口, 远远的看着走到院门口的苏洮。
胡普正暗想这苏洮会将事情交给哪个能耐人, 结果他就看到苏洮打开院门后, 把事情交给了路过的一个小丫鬟, 胡普险些气炸了肺:
“苏先生, 什么事情是我做不来,一个小丫头却能做到的?!”
“哦?”苏洮眯起眼睛看着气势汹汹走到他面前的胡普,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吩咐的事情比较特殊,胡军师还是不要逞强为好。”
“苏洮你不要小瞧人!”胡普怒得直呼苏洮大名,“难不成我还不如一个丫鬟?!”
苏洮装作讶异的瞪大了双眼,道:“在下从没有过这个意思,胡军师莫要误会。”
胡普冷哼一声,显然是觉得苏洮在装模作样。
苏洮心里憋着笑,却用带着为难的语气说道:“胡军师真要去做?”
胡普怒视苏洮。
“那好吧。”苏洮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既然胡军师主动请缨,那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胡军师了。”
胡普这才稍微消气,一甩袖子回了书房。
苏洮仍在院门口站着,他半倚着院门,一副悠闲的姿态。但其实不是他不想站直了,实在是他现在累的很。
好在片刻之后,苏洮就看到之前那个小丫鬟一溜小跑着出现在了视线内,不过这次这小丫鬟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布包,看上去里面有不少东西。
苏洮接过布包,笑着道了谢。小丫鬟羞红着一张脸,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就飞快的走了。
苏洮关了院门,拿着布包就走进了书房。
胡普坐在椅子上,犹自摆着一张没好气的脸,苏洮也不介意,客客气气的走到了胡普的旁边,将布包放在了胡普旁边的桌子上。
“胡军师请了。”苏洮说道。
胡普斜眼看了一眼这布包,心中暗道:他倒要看看这苏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也不多话,直接上手拆开那包裹。
结果这一拆开,胡普就看到里面一堆瓶瓶罐罐。
这什么东西?
胡普不耐烦的随便拿了盒子状的东西去拧盖子,结果因为没控制好力度,手一抖,啪的扣了自己一身白『色』的粉末。
这白『色』的粉末还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香味,胡普本就身体不好,当即就呛得咳嗽个不停。
这一顿咳嗽,咳得胡普眼圈都红了。好不容易停下来,胡普红着眼圈将手里的香粉盒子一摔,指着苏洮的鼻子就怒道:“苏的卢!你耍我!”
苏洮正稳坐一旁,看着胡普自己跳坑,结果就被这胡普指着鼻子骂了。
当然,之前苏洮也能想到胡普会发怒,但是谁知道胡普这货提什么不好,提的卢这事!
苏洮当即就变了脸『色』。
“胡军师,你这话这从何说起?”苏洮冷着脸,也不装宽和大度了。
“你拿这娘们用的玩意给我,不是在耍我是什么?”胡普怒视苏洮。
苏洮冷笑一声,道:“这东西事关之后的计策能否成功,早说你只听便是,非要强行『插』手。看在大局之上,我不便与你计较。但现在刚拿到东西,你就诬陷我耍你,莫不是想反悔不成?”
“我反悔什么?!”胡普觉得苏洮就是在诡辩,一堆女人用的胭脂水粉,能用在什么上面!“你若是说出要用这东西做什么,我立刻去做。”
“好!”苏洮就等着胡普这句话,“既然如此,那就请胡军师将这些东西为赵将军用上!”
苏洮这句话说出口,不止胡普愣了,连坐在厅里的赵信也愣了。
赵信开口问道:“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胡普也怒道:“苏洮这事你要不说出个原因,如此侮辱我家主公,我必不与你甘休!”
苏洮心道我还没不与你甘休呢,你倒是先恨上我了。
不过这事情还必须要解释一番,于是苏洮道:“雷一刀生『性』多疑,见将军在此,必然犹豫,不敢来攻。”
胡普冷笑道:“那不是正好,雷一刀不敢来攻,我胡家庄就可得保全。”
苏洮不语。
果然赵信开口道:“不能让雷一刀就此离开,这次要将这贼匪一网打尽。”
胡普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赵信讲这话,但是听一次,就觉得一次他的主公是被这么『迷』『惑』住了,竟然这么异想天开。
他们只有一百人,打四百人山匪,还要将对方一网打尽,这怎么可能。
他们能在山匪的进攻下保全胡家庄,拖到第二天援军来的时候就不错了。
“将军莫要听信他人花言巧语。”胡普道,“将军虽英明神武,但山匪人多势众,又与我们向来无冤无仇,何必为了几个村民,就硬要与其拼杀?”
胡普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同情村民的人,苏洮知道这种理由肯定说服不了胡普。
好在这事也不是对无衣教毫无好处,没必要让赵信和胡普因此产生隔阂。
于是在赵信开口之前,苏洮便道:“胡军师可曾听过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无衣教若要北上参与西社城会盟,以后转运粮草必然要经过邱县。放雷一刀这么一伙山匪在此,胡军师是否放得下心?”
胡普被问的默然无语。
邱县将来必然是他们的粮道,放雷一刀这么一伙山匪在,说不得哪天就会趁他们守备薄弱之时,袭击他们的运粮队伍。到时候粮食到不了前线,他们就危险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也不急于一时。”胡普道。
毕竟现在敌众我寡。
苏洮冷声道:“雷一刀此人向来多疑谨慎,这次将他引来已属不易,难不成胡军师还有计谋让他再上当一次?”
胡普沉默。
他也知道雷一刀不是那么好上当的。
苏洮道:“只要能拖住雷一刀到明日援军前来,到时候里应外合,必然可以让雷一刀全军覆没。”
胡普道,“苏先生不怕援军到来之前,胡家庄便先被攻破?”
“雷一刀不知为何,十分惧怕赵将军。之前听说赵将军守卫胡家庄,他即便听闻胡家庄屯有大量粮草也不敢来攻。”苏洮道,“等他们前来,让赵将军出马,这雷一刀必然不敢立刻进攻。”
胡普道:“这雷一刀不敢进攻,必然会退走,你又如何能将他拖到明日援军前来?”
苏洮道:“赵将军在,雷一刀不敢贸然进攻,但也不会立即退走。他定然要犹豫一晚。”
胡普追问道:“一晚之后他要是退兵呢?”
“这便要看胡军师的手艺了。”苏洮道:“胡军师若是做的好,那雷一刀明日不但不会退走,还会来进攻胡家庄。”
“为什么?”胡普不解。
苏洮这般这般将计策一说,胡普恍然大悟。
他倒没有想到苏洮是这么一番想法。如此一来,想来那雷一刀明日肯定进攻胡家庄。
虽然也还有一定的危险,但总比从今日起就开始防御雷一刀的进攻要好得多。以他主公的能力,守到援军到来,想来不成问题。
胡普正在感慨苏洮之计,然后突然手心一凉。他低头一看,发现手里多了一盒胭脂。
“那胡军师请吧。”苏洮一挑眉『毛』,示意胡普动手。
胡普看看苏洮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又看看座上散发凶猛杀气的赵信,顿时有种,他掉坑了的感觉。
……
当然,最后胡普也没画出个长短来。
这人本就长得瘦弱,在市井上讨生活的时候,不知被多少人比作女人,骂些下流之语,胡普当然此深恶痛绝,别说胭脂水粉了,只要和女人相关的物品,他碰都不碰。
刚刚苏洮让他拿胭脂水粉给赵信涂,这家伙就一副要拔剑自刎的表情。
苏洮心中暗道,这次就先放过你。
再没事惹我,我就不仅让你给你家主公涂胭脂,还要让你给你家主公穿女装!
(等等,好像有什么无辜的人被牵扯进去了?)
苏洮也就是顺手整整胡普,现在战事当前,个人恩怨稍后再说。
所以最后还是找了一个手巧的丫鬟过来,在胡普一脸主公受辱臣子却毫无办法的悲痛欲绝的神情中,开始给赵信擦粉。
要说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几下描画之后,这赵信的脸乍看上像是赵信本人,但仔细一看,又像另外一个相似之人装扮而成。
丫鬟下去之后,苏洮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眼前的这一张脸,觉得应该差不多,然后就发现赵信左边的眉『毛』好像比右边的细一些。
“你先别动。”苏洮看着赵信想站起来,赶忙伸手将赵信按在椅子上,然后从那堆东西中捡出一支碳笔,凑到赵信面前,“你这边眉『毛』似乎比那边的细,我给你往粗描一描。”
因为要画眉,苏洮为了方便,就一手将赵信的下巴抬起,然后另一手就捏着碳笔就画上了赵信的眉『毛』。
赵信没想到苏洮突然会这么做,怔愣之间,竟然就任凭苏洮用这个姿势抬起了他的下巴。
两人因此而靠的十分之近,苏洮因为站着,还半弯下腰。在这个距离上,赵信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年轻文士长长的眼睫,还有眼睫之下,那双即便是笑着,也依旧清寒的眼眸。
而现在这双清寒的眼眸中,全他的身影。
赵信不知为什么,心中狠狠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