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峡关上, 副将带着人查看值守情况。
虽然袁复判断,义军溃逃, 徐钊又在被追杀之中, 中峡关稳如泰山。但是副将心头总有些许不安。
副将带人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 发现值守的兵士都有些松散, 甚至有些正抱着兵器躺在城墙根下睡觉,于是沉下脸『色』。
“看你们毫无警惕的样子!万一有匪军偷袭,你们打算怎么办?!”副将呵斥道。
然后便让人将那几个睡觉的兵卒拖下去, 一人打了二十军棍。
随着军棍打到肉体的沉闷声音响起, 守城的兵卒都觉得身上一紧。
而看到兵卒们因此都警醒起来, 副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继续巡视。
但是副将一走, 那些兵卒就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匪军偷袭, 哪里来的匪军!”一个小卒道,“那些匪兵不都被我们打的落花流水了, 哪还有胆子过来。”
“就是, ”另一人也回答道, “那些匪兵不耐打的很, 我一个人就能杀他们一百个。别说匪军没胆子过来, 就是他们有胆子,老子也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唉, 只能说王柱子他们倒霉, 让副将看到了。不过副将也太不讲情面, 咱们都一夜没怎么休息, 现在自然困倦。打个盹又怎么样。”
“别说了,回头让人听见,咱们也得吃瓜落。”
副将自然不知道身后的议论。不过好在在他的威慑之下,城关上的守军不再那么松散,然而副将心下还是不踏实。
他把这归结在守城人马太少上,虽然明知道匪军不会来攻城,但是兵马太少,总是让人心底发虚。
而这时,远处突然腾起一股烟尘。
副将心中一惊,急忙向那边张望。
片刻之后,副将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远处那队人马打的袁字旗,人数也不多,就一百来个,因为都骑着马,这才把路面弄的烟尘四起。
这对人马奔过来之后,在城下大喊:“徐钊已死!徐钊已死!”
副将定睛一看,那对人马中,正竖着一个旗杆,上面悬挂着好大一颗人头。
那匪军的首领徐钊,竟然真就那么死了。
这徐钊一死,袁将军收复东磨关必然不费吹灰之力!
副将心中大喜,忙吩咐道:“开城门,快开城门!”
他迫不及待要将这枚人头放进匣子里,用快马送达袁复手中。
这个消息让守关将士上下都兴奋非常,兵卒开城门的时候动作那叫一个迅速。
副将这时候突然察觉到一丝违和。
城下那群自称拿着徐钊人头的兵马,为何没有一个熟面孔?
副将心下大惊,立刻高呼道:“不许开城门!”
然而为时已晚,城门已经开启,而城下那群穿着袁军服饰,打着袁军旗号的骑兵,已经图穷匕见。
城门口的兵卒还为来得及为同袍们凯旋而归庆贺,就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头颅就和身体分了家。
反应过来的兵卒大喊着“敌袭!敌袭!”『乱』成一团。
副将见状,心中大急,高声呼喊守军:“守住城门!他们人少,不足为惧!”
然而这时候,城外远处烟尘四起,显然是敌军的后续人马到来。
副将心下大惊:千万不能让城外敌军人马进了城,不然城中就那么些人马,如何能守得住!
于是心下一横,拿起长刀,亲自冲到城门处。
当此时,城门处正陷入一片混战。
守军毫无防备之下,被破了城门,但是敌军人数又不多。所以为了争夺城门的归属,两方人马纠缠在了一起。
副将一到此处,就看到敌军有一员将领正骑在马上,正在指挥周围的士卒作战。
副将心想这人必然是这队敌军的指挥,擒贼先擒王,若是将这人斩杀,那这股匪军必然会有一阵混『乱』。
而他就可以趁此时机,尽快将这股匪军绞杀,关闭城门御敌。
副将对自身武艺十分有信心,又看那匪军将领十分年轻,于是便打马上前,挥刀便砍。
而出乎他的意料,他这算是偷袭的一击,竟然被那年轻将领挡了下来。
副将心下惊异,然而时间紧急,刻不容缓。他便立刻变招,右臂使力,再次一刀劈下。
然而这一刀被人用木仓一挑,便偏了轨迹,而不等副将再次调整好自身,那长木仓便如毒蛇出洞,角度刁钻直向他心窝刺去。
副将避无可避,被刺中心口,挑于马下。然后脖颈一凉,那骑在马上的身影,便成了他眼底最后留下的光景。
要说这副将也是家传的武学,在京城比武切磋,他也是赢多输少。但是这副将和袁复一般,常年在京城之内,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赵信身边无人,不是因为没人围攻他,而是围上来的人都被他几枪挑下马毙命,后面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然而副将心存轻视,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轻敌之下便冲了上去,然后轻易的丢了『性』命。
赵信一开始还并没有发现自己交手之人的身份。
有敌人冲上来,他当然就应战,而这个敌人比之前的稍微强一些。
但也是不太强,他把对方戳下马之后,就打算继续安排兵卒坚守城门。
他这次带的人少,只有等到后面的步兵赶来,才能够彻底占据城门。
而将那员将领挑下马后,赵信意外的发现,城门口的敌军彻底『乱』套了,甚至开始溃逃。
“这是怎么回事?”曾魁一柄大斧正在大杀四方,突然间发现和他交战的人开始越来越少。
而赵信也不明所以,便随手截住了一个袁兵。
那袁兵正欲逃跑,却被截住,顿时吓的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曾魁率先上前,大斧一横,道:“爷爷我正杀得起兴,你们怎么逃了?”
“王副将、王副将让你们杀了!”袁兵吓的抖抖索索的说道。
“啊?”曾魁铜铃般的眼睛瞪得巨大。
这王副将他虽没见过,但是也听闻这人是袁复的心腹。怎么就被杀了?
那袁兵怕曾魁不信,还伸手哆嗦着指了指王副将尸体所在的位置。
赵信顺着袁军指的方向看去,也愣了一愣。
他知道自己刚刚杀了一个将领,这从服饰上就能看出,但是他没想到那人就是袁复的心腹。
那袁兵接着道:“袁将军率大军去征讨东磨关,命王副将守中峡关。现在王副将已死,求大人饶我『性』命!”
“这”曾魁看向赵信。
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这是守关,值守的将领不去指挥坐镇,跑到前线身先士卒,这是怎么想的?
他一死,中峡关谁来指挥?
这点曾魁没有想明白,赵信也觉得出乎意料。
但是这对于赵军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确定了这死的的确是袁复的副将,而不是陷阱之后,等到后面的步兵跟上,赵信便指挥着人马冲进了城。
其实,若是给副将多一点时间,他也许并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事发突然,以前又都是袁复坐镇指挥,副将本人冲锋陷阵,他一时习惯,就没反应过来现在他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只想着先守住城门,又高估了自己的武力,于是便犯下了个巨大的错误。
副官一身死,袁复又在不在,中峡关瞬间群龙无首,没了指挥。况且这些留守的人之中,有些还是之前马铜的人马。本来马铜就不怎么『操』练兵马,哪有什么战斗力,后来即便马铜死了,袁复接掌兵马,但袁复又不会魔法,这么短时间内,这帮人当然还是老样子。
而现在,主将袁复出城未归,主持守城的副将死了,匪军又眼看攻进了城,于是这些人就彻底慌了神,兵卒和将领纷纷开始逃命,搞得中峡关内更加混『乱』。
袁复本来打算杀了徐钊,趁着东磨关群龙无首之计攻下东磨关,却没想到他这个计划在东磨关没有实现,倒是先在他自己的大本营中峡关中,被赵信误打误撞给做成了。
赵信虽然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但天意如此,他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攻入城内后,虽然遭遇了几次巷战,但是抵抗的并不如何激烈。毕竟没人指挥,军心已散,即便是袁复本军人马也没多大的战意。
曾魁刚冲破一波敌军,甩了甩刀上的血迹,策马来到赵信身旁。
“还是主公英明,”曾魁由衷的佩服道,“我本以为主公冒险阻拦追杀徐钊的袁军,是为了给苏先生那边减轻压力。却没想到主公心中早有了计较。”
曾魁:“中峡关城高墙厚,若是按部就班的攻城,咱们这些人恐怕损兵折将也攻不下这座城来。但打了那一波袁军,穿着他们的衣服使个诈,便诈开了城门,咱们就进了中峡关,这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曾魁这么说,赵信却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正停留在眼前的景象上。
城内的惨相让人触目惊心。
夜里袁复为了围杀徐钊,在中峡关内放火围烧徐钊。但这件事属于机密,而且又要防备马铜知晓,因此根本就没有疏导过本地的居民。
很多本地的居民都是夜里听到其他人惊呼,这才发现自己的周围着了火,惊慌失措之下,连细软都来不及收拾,只穿着亵衣亵裤就跑了出去。
这还是幸运的。
那些不幸的,早在火起之时就没了逃生机会。不是被活活烧死,就是被烟熏呛而死。
于是现在,中峡关内从昔日的繁华热闹变得一片苍夷,废墟之上,有人挖掘出亲人烧焦的尸体,嚎啕大哭,也有人守着燃烧殆尽的房屋,木然呆滞。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晚上而已,他们就家园被毁,亲人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