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婿,那个你不打赌,请你帮个忙行不?”
吕哺安就像是变脸一样,瞬间堆满了假笑。
但这假笑,属实也太假了,属于旁人能一眼看穿的那种。
当然,刘平便是看穿了,也不打算点破,默默拿起了一颗甜枣,塞进了嘴里,咬的嘎嘣作响。
现在正是无聊时,有人演戏,那他顺其自然的看戏就好,正好打发一下这无聊的时间。
刘平于此,不轻不重的“嗯”了声。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他平日还真就没有怂过。
诚然,若是遇到自己都面对不了的不可抗力时,人该怂还是要怂。此中之怂,也不能称作“怂”,而应该叫智慧。
小胖子早就停下来脚步,安安静静的坐在刘平身边,隔三两个呼吸,就会转头望一眼大口食用的刘平。
而在听到刘平这一声“嗯”后,犹如听到了天籁之音,脸上顿时洋溢起最为真切的笑容。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银票,接着道:“姊婿啊,是这样的,过上一旬时间,是林园诗会。到时候东京城内,有名有姓的公子小娘子都会济济一堂。
那个林园诗会的主事人,乃是我……好友林圩妙。
于此,知道我与姊婿之关系,遂特让我来请姊婿一趟。”
小胖子一口气说完,一双大眼直盯着刘平。将消息告知,只能收到怀里的银票定金。如果能将面前,这个不好对付的“姊婿”请过去,那是能得到成倍的财物,于此,谁又不想得到呢?
他便是眨巴着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刘平探过来的头,已然在慢慢变得古怪。
林圩妙,这名字,一看就是林家的贵女。小小年纪不学好,竟还是思春的个,果然是春天的季节。而且在大宋这么些年,刘平也发现了,古人都是好早熟的模样。
反而是当年初来乍到的他,活生生的像是一名青涩的苹果。
而于沉思中,刘平也是明白,这所谓的聚会,不正是早些年,他们鲜衣怒马,驰骋大街小巷,玩剩下的游戏的吗?
每每回想那时,尤其与包拯范仲淹的出游,刘平渐渐生出了几分怀念。
今朝的东京城内,一批纨绔走了,各自长大,开始建功立业。
但同时伴随着,又有一批纨绔长成,或者这就是青春吧!
刘平不由自主的长叹之声。
其实,他即很容易猜到此间小胖子为何如此卖力了,不就是想巴结吗?想小胖子这个年纪的人,实际上是最好蛊惑的时候。尤其每家每户出生的贵女们,谁不动点小心思。
毕竟,名门贵女们,处于闺房之内,不像是普通人家,自幼还要劳作云云。她们左右无事,能做的最多之事,无外乎天天瞎想,亦多是看看书什么的。
就比如万卷书局,当下也有专供女频的宫斗权谋小说,这等小说,还别说,短短时间内,竟直接成为了万卷书局的销售榜第一!
直接碾压之前的玄幻修仙小说,平日之顺口溜“莫欺少年穷”,也渐渐为“和我斗”给比了下去。
而其中的最大受众,就是一些名门贵女,甚至每日还遣专门的仆人进行守候更新,就是平日的催更款项,亦是众多。
于眼下,说不定那位林家小娘子,就是其中佼佼者,而如面前的小胖子,或是为之耍的团团转。
真实情况,可能不知如此,说不定其人于小胖子早许了更多的好处,否则,也不至于让小胖子如此的卖力。
不知不觉间,就是处于察言观色之下,刘平已经看透了一切。到了这时,他更加镇定了,实际上,其之内心,已经在思索,这位林家贵女,或者其中不少人,专门借小胖子相邀,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的目的。
而之能这么准确的算到他处于吕家之内,显然一直于监视之下。这么多年来,刘平处于东京城,于各种各样的监视,早就见怪不怪了,即是李欣和李渔这两个兄妹,也只是大海捞针,未有办法。姑母刘娥或是知晓,也没说什么。
于他而言,也是抓不完,寻不到其中绝大跟脚,且在寻到之后,对方也会警觉的断了联系。如此之下,他也就放弃了追查的打算。
现在看来,林府,或者背后之人,当属于监视他者的其中一伙人。
没想到啊,今次偶遇,竟直接让他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那那位林家小娘子如此所为,可不像表面这般简单了,就是面前的小胖子,多半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刘平内心,即为小胖子,默哀片刻。
待看刘平迟迟没有回复,小胖子本人瞬间着急了,到嘴的鸭子,岂能让之就这么溜掉?
那他还是吕哺安吗?
“姊婿,你给个准话成不?”
看着小胖子咬牙切齿,但面上还要装作笑容满面,以讨好的模样。刘平忽然觉得,便是此间有些拽拽的小胖子,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可恶了。
“聚会啊!”刘平将后面这个“啊”字,拉的特别长,随之吊起来的还是小胖子的内心,他随之摸了摸下巴,装作思考的模样,道:“但你也知道,我现在光是书院事务,就很忙碌,每天要给数百人备课上课。
你可能不知道,我教授的商贾之道,其中常用一些真实案例,自是需要亲自去往调查,每天的时间就更短了。
这还不算,就是万卷书局,你也知道,这是我的产业。平日间,就是审稿什么的,为了迎合市场,我也必须过问。
知道你小,可能不知道‘市场’是什么意思,我这就给你做做解释吧,所谓之于‘市场’。
嗯就像是我等平日买卖货物的菜市场。东京城内的读者们,平日所看之书册等等,就是摆在上面的货物。
若是书籍不好,那定然卖不出去。我就是要做好把关,你也可以称之为‘品控’。
何止如此啊,还有游乐园,这不今日才开张嘛,你应该也听说了。看在方才你叫我姊婿的份上,以后,你出入游乐场,全是免费的……”
尽管本来就是免费的,刘平默默加了一句。
小胖子此时瞪大了嘴巴,他看着刘平,仿佛看到了平日于学舍内,教导的夫子。
这谈话间,让他连插嘴都插不上。硬生生的,将几个“我”给咽下了喉咙里。
恐怕如斯!
看着小胖子为自己的连番语言说道,给弄得再不能保持方才形成的良好气质后,刘平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方才你在那里装作深沉,又是在给谁装深沉。
眼见小胖子恼怒绷不住了,刘平才收起他那玩笑的心思,默默拿起有些清凉的茶水润了润喉咙,只感觉在这初夏,若能于内放置一些糖霜,就更为完美了。
于此刻下,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小胖子坐下,嘴上却是笑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林家小娘子于幕后指示你的,也不知道林家小娘子或是其他人给予了什么好处。我只想问一句,凭什么让我去?让我去了,我凭什么一定要去?”
连番两问之下,小胖子的眼睛再次瞪得鼓鼓,仿佛是第一次遇到有比自己还霸道之人,一时间,竟是难以适应起来,依旧站在原地。
刘平可没管那么多,他在说完以后,默默看了眼小胖子抱紧的胸口位置,那里方才没注意,当下看去,竟有好几张银票。
刘平再抓起一个脆枣,嘎巴一下塞入嘴里,道:“又不给钱!”
又不给钱!
这四个字,好像带给他了更大的伤害,其之脸上更呈现出浓厚的悔意。
早知如此……
小胖子非常艰难的从胸口里掏出当下流行东京市面的一张银票,在刘平面前摇了摇,道:“一百两够吗?”
刘平便是无声的看着小胖子,那犀利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是打发叫花子吗?
待吕哺安抽搐了第二张,刘平继续是这等眼神。
直到吕哺安将十张共计千两,全部拿出,刘平的脸上才重新浮现起笑容,从吕哺安手中取了过来,微笑道:“这才对嘛!那林园聚会,一旬之后,恰是学院放假之日,你且放心,只要我心情好,加上有时间,一定会去的。”
这……
这真的好无耻!
棋逢对手!
“辛辛苦苦”赚来的一千两,全都送出去,可人家还不确定会不会去。而之自己,好像从头到尾,都被耍的团团转。
“把银票还给我!”吕哺安愤怒的抗议道,一张小脸因为生气而变得通红。
刘平于此却是不为所动。
小胖子瞬间恼羞成怒,正待伸出拳脚将之夺回来,却见刘平站了起来,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他这刚走一步,小胖子就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胡来啊!哼!我告诉你,这是吕府,吕府我最大,小心我叫仆人,能死你!”
这句话,于小胖子口中到来,又恢复了几分东京小霸王的气质。
但让之奇怪的是,这个便宜的姊婿并没有搭理自己,而是……而是望向自己的身后,行了一礼。
这一下子,即使不回头,于此刹那,也深深的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杀气。而能让方才根本就不鸟自己的人行礼,来者的身份呼之欲出。
不亏是在东京街头摸爬滚打一段时间,且能一直得吕家主人喜爱者,在之迅速转身的同时,脸上已经洋溢起了,阳光灿烂美好的笑容。
“爹!”
谁知他刚转身,看到那道威严的身影,“爹”字刚刚出口,一个巴掌,由小变大的扇了过来,让之躲避也来不及。
啪!
甚是清脆的声音。
吕夷简是刚刚到达门外的,在此之前,他到达吕府门外的时候,早有仆人将刘平到来的消息说明了。
至于他为何以尊贵之躯,来到客舍看看这个女婿。原因在于仆人也如实回禀了自己的小儿子吕哺安也处于客舍之内。
幼子是何脾性?吕夷简其实也有知道,为此还特意教导过几次。当然,每次都被幼子当做了耳旁风。
即是于方才,亲眼见到幼子之所言后,吕夷简方忍不住给了其之一巴掌。
他不怕儿子们纨绔,怕的是不自知!
自以为处于吕家这个大树下,就少了忧思。
如儿子吕哺兴,即是因此,才会被他毫不犹豫的安排到外地从吏,这恰是为了锻炼。至于为何将吕哺安这个私生子接来,除了吕哺安小时候的样子,让吕夷简觉得很是像自己外,另有吕哺安很是聪慧,加上幼子,再有之其母等多方面的原因,故才留于身边。
且看之一巴掌之下,小胖子懵在了当场。
吕夷简则是没有管幼子,而是直接看向了面前躬身而立的刘平,随之道:“且与我来书房!”
这句话说完,吕夷简直接转身而走。
刘平心里一动,但且没有如何耽搁,忙跟了上去。
只是在路过小胖子的时候,将一颗脆枣,塞入了小胖子的手里,然后拍了拍其人的肩膀,长着嘴,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观之嘴型,大体意思是“节哀顺变”。
察觉便宜岳父吕夷简的身影加快以后,他忙跟了上去。
晚间的阳光,不再刺眼,染在常人的身上,一片之金黄。
吕府的诸多仆人,正巧看着刘平走在吕家主人吕哺兴的身后,整个人一片金黄的模样,就像是阳光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姑爷好友气质!”
很多人下意识的产生了这般想法,只觉得只有这样的姑爷,才能配得上自家的小娘子。之前,有这等想法的人,于吕宅之内,还仅仅是少数。而今,却是不知不觉的变了大多数。
刘平若是知晓,自会叹息一声,可真是世事无常!
嗯,或者说,大家也都是有慧眼的人!
当众人回首,再望向舍门边,偷偷抹眼泪的小胖子时,直觉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看什么看!”
察觉老爹走远了,小胖子的凶意又上来了!
于院内大吼大叫道。
他的凶威,一经散发,无人不离开。
而刚刚走出十几丈,恰入拐角的刘平,注意到前面的岳父,在听到这句身后传来的话语后,脚步微微一顿。
看来,小胖子吕哺安,又要倒霉了!
为什么我很快乐?
刘平摸了摸脑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