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斤语气低着头,便是披散的头发,将之整个脸庞,也都遮掩住了。
“想当年,陈某以为阳春士子,以入京赶考。
可惜生不逢时,榜上无名。
在走投无路之下,重新返回了乡地。
后来,则是收到了程公的帮助,才能到达县衙以为官吏……”
陈斤一边说着,语气之间,已是斥感慨连连。
刘平也没有催促,认真倾听。
陈斤言之程公,莫非是程墨之父,在随之的问询之中,果然证明了这一点。
万万没想到,即是看似于县衙之地,于之毕恭毕敬,更以多有帮助的主记程墨,会是那般之人。
果然应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其以陌生之关系,突然对之好者,多以为有目的之属,甚至成为了敌人。
“在得程公相助之后,以受程公之恩惠,陈某一直对程公感怀不已。
在之后,按照程公长子之程公子的吩咐,陈某也只是于县衙之内,为之提供一些情报。
如县君所行之事,并与一些引入注意的案件之上,略以变之。
每做完这些事情,说实话,陈某心中也是过意不去,正以为良心过不去耳!
但看到程家送来之财物,陈某又是舍不得。
于后面,那是越陷越深,就像是一个原本吃着糟糠之人,忽然迟上了山珍海味,并以慢慢习惯了山珍海味,又怎么能以此而抛弃,再回到糟糠之中?
何况,陈某亦有妻儿老小,实际不能以抛弃也。”
刘平听着听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说出这么多的悔恨之话,说到底,还不是陷入到了利益之中,不忍心放弃所得到的一些。
正是贪念一起,又怎么会抑制的住?
在刘平与县衙的这段时间,他经过观察,县尉陈斤与其他人相比,在一些事情之上,却有正直的一方面,但并不妨碍,他违法之事实。
刘平看着旁边的军吏记录完,与之点头后,其看向在下方的陈斤,继续道:“那么,将你知道的程家关于处罚律法之事,从实道来。
实不相瞒,本官在抓捕你,包括到来阳春县之时,就已经得到了相应情况,并以收到了绝大部分的证据。”
刘平扬了扬手下的一沓书册。
当然,这书册于实际上,多以抄录,真正的证据,刘平岂敢胆大,放在公堂之上。
陈斤闻言,整个人,忽的再次沉默下来。
片刻后,便见之声音低沉道:“不知县君,我就算说出了,你一定能保证我之安全?我之家人安全乎?
如果你说能,那只能说明,你对这些事情的本质并不了解,并不知道,这其中牵扯的有多广。
即使是天子,想查就一定能查到的吗?
还有,县君,你可知道,为何我与你说了这么多话吗?”
陈斤忽然间的古怪,让刘平的警惕心大起,他向旁边的牛进看了眼,牛进当即往陈斤身边走去,正是担心陈斤本人会如何。
面对如此,陈斤居然笑了起来,笑声那是越来越大,最后将之面孔主动扬了起来。
只是此时的陈斤,何来方才之模样,嘴角之地,竟然有鲜血流出!
整个人的脸庞,也在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变得乌青,显然是中毒之模样。
而且,此间之毒,可见厉害。
刘平的脸,也是在这么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陈斤是如何中毒?
难道说,有间隙,就藏在环州新军,藏在他的县衙之内?
对方敢给陈斤以中毒,那下一刻,是不是就是他了?
杀他也易如反掌?
刘平还没来得及细想下去,即看到陈斤在大笑之后,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其人越是以咳嗽,整个人,所吐之鲜血,则是越多。
到了最后,整个人全身软绵绵的躺了下去,一团黑血,在之身下不断的扩散而去。
“死了!”
牛进试探了两下陈斤的鼻息,出言道。
在这刹那,整个大帐之内,都充满了诡异之气氛,很多人都变得僵硬起来。
刘平从高台之地,慢慢站起,来到陈斤的面前。
能看到地上,还有没吃完的馒头,以及滴落的水滴。
方才在入到帐内的堂舍之时,陈斤,也只要了水,并以吃了馒头。
难道说,问题出在这里?
可此中吃食和水,他们这一群人,下午食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陈斤一食用,就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
刘平抬头看了眼牛进,牛进瞬间明白,当即离开了营帐,并以往伙头房的地方而去。
也就在数个呼吸之后。
牛进再以到来,但也只要牛进一人,并未带来其他人。
刘平之内心再以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莫不是……
接下来,牛进的话,直接证明了刘平的猜测。
“县君,伙头营专门以烧水的老庄已经身亡,死因,同陈斤一样,皆以为毒发身亡。”
刘平深吸一口气,道:“还有什么发现?”
“伙头营的其他人证明,今日乃是老庄以自告奋勇,往县城之内,买卖一些瓜果蔬菜之物。
且在这两日内,老庄也没有发现异常之状态。”
刘平渐渐转过了身,看向牛进道:“我记得老庄,应该在新兵招募之初,就来到营地效力之人。
老牛,你可知道老庄具体是哪里人?”
“老庄乃是长安人士,家庭比较贫苦,听他说过,乃是家里实在活不下去,才入军的。
还有,在军中,县君你也知道,老庄其人,对待旁人,也算不错,一直和和睦睦,竟不知道,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
牛进叹息道,老庄乃是他的部下。
而今这情况,已经非常的明了,己方之内部,如老庄已经被人所收买。
以下毒,让陈斤这个关键证人就此死去。
而陈斤之所以回来,恐怕也知道逃不过去,有种接受命运的感觉。
“将陈斤之家眷,以照看好!
还有,将今天,尤其下午以来,接触过老庄的人,全都叫来。”刘平重新坐在桌子上,摸着下巴沉吟道。
牛进的目光一动,道:“县君,您的意思是……”
刘平微不可察的颔首。
他很怀疑,今日陈斤之死,会不会是老庄直接为之?
就比如老庄,又是不是自杀的一样。
这里面,或许隐藏的其他之秘密,敌人想要的,或者正是他之内部混乱。
而在内部混乱之下,以让之怀疑旁人,进而阻挠他的继续查案。
面对这群朝夕相处过的环州新兵兵士,刘平还是有诸多之信任的。
是以,让牛进将所有人召来之后,他要追查的,乃是近半年来,新添加入环州新军,以做补充的人。
前期加入之部,多以关凉人士为主,那是真正以从军之辈。
于后者加入者,多以看到天子赵祯之于重视,多含浑水摸鱼,以为别有用心之人。
要说有问题,也绝对是在这群人中有问题。
收到刘平的命令之后,牛进非常迅速的将今天下午以来,尤其在陈斤受押消息以来,所有与老庄接触的三十多个人,全都带了过来。
在进行各种问询之后,刘平发现了一个情况。
与老庄最后交集之人,竟然是方才拿水之兵士,而此间之兵士,正是后以加入环州新军中的人。
多种的巧合之下,就形成了必然。
也就在此间的兵士,将以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站在旁边的刘平亲自出脚将之踢到在地,一旁的牛进等人,自然是蜂拥而上,将之给压住。
可在下一刻,将之翻转过来的时候,此间之人,同样嘴角出血,便是整个人的呼吸,也是进的少,出的少了。
“死了?”
下一刻,脑袋一歪,就这样没有鼻息。
牛进等人,迅速四散开来,很担心是其中某一个人,又以出手。
刘平却是并不惧怕,而是来到了死亡的兵士面前,将之重新翻身过来,然后张开嘴看了看。
随之指着,当众出言道:“此为自杀也!将毒药一直藏匿在嘴中,但有不对劲的地方,并以吞下。
汝等且看,其中有一豁口的牙齿,是不是少了?
正以如此也!”
牛进等人,过来跟着刘平的指导一看,果然如此。
大多数人,皆送了一口气。
实际上,刘平也只是猜测的。
但为了安定人心,他不得不这么说。
时下发生之事,却也能够确定一点!
那就是环州新军之内,确实有问题,而问题不在别处,正是在于那些后加进来的兵士之中。
这些兵士,多为高门大户之子弟,或以为远方庶子,可不正是为了谋取一个出身。
但刘平没有直言。
只是在让所有人下去,并以将两具尸体抬走之后,面朝牛进道:“老牛!
今夜即想办法,将县衙内驻守的后方加入之兵士,调集到城外,且不要引得怀疑。
另外,你马上给狄将军他们去信,一定要防备好此事。
时下能在阳春县衙中发生,指不定即会在途中,出现这等祸事。
若是为敌人逐个击破,那我,还有大家,那将是难辞其咎,更难以为陛下进行交代!”
刘平满含深意道。
牛进忙点头,道:“请县君放心,此中之事,牛进这就去办,即是厨舍之物,还有县衙之所,也会多以检查,决定不会再让之出现此中之事情。”
在牛进离开,安排任务之后,看着夜色越加加深,刘平也没有继续于此蹲守了。
他往后方的营帐而去,打算好生休息一番。
是于明日,还会有更多的犯人押解而来,需要进行问询。
问询和记录,是一处,更重要之地,则是和这些人犯,以斗智斗勇,终以挖掘出有用的讯息。且要注意分别,在此中之事上,问询的越多,刘平之本人,已经渐渐总结出一些方法了。
但当之到达营帐内住宿时,吓了一跳,里面竟然多了一个人,原来是展昭。
“展护卫,伤情可好了些?”
刘平不由得关心问道。
展昭动了动胳膊,道:“经过修养,已经好了不少。
对了,刘公子,李氏兄妹,今天夜晚已经连夜离开,正有事需要去忙碌。
在离开之前,见你之忙碌,所以没有打扰,让我于事后,于你说一番。”
李欣和李渔,这对兄妹,竟然走了?
刘平脸上露出了意外,但以之重要之事,也不知是何重要之事,行程只怕危险,但以下次之见,恐也遥遥无期了。
刘平心底一叹,点了点头。
但看展昭早在之营帐一侧,搭建了一个小营帐,以做休息,刘平心中亦是感激。
当之洗漱,躺下休息时,想到了近几日所发生之一切。
还有在江宁府之家眷,其之本人,多少带着离愁和担忧。
他早先请了另外的高手,以保卫家人之安全,但以之身边生乱,且愿家人身边没有问题。
且于此番事情之后,刘平深深的感受到,以为大宋官员,当真是个高危职业,不仅要时刻防备朝中之弹劾,以被贬千里之外,即是为皇帝做事,也有性命之忧患。
也不知道,狄青他们之行程,是否顺利?
刑部到来的官吏,现在又到了哪里?
考虑到陈斤在身亡之前的言语,刘平心中有些期许,愿刑部之来人,且勿要被那所谓的幕后之人给影响。
如果是的话,那情况接下来,多半还有变化。
就这样的考虑中,加上劳累了一天的时间,刘平是以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天明之时,天还没有大亮,刘平是被阳春城内的鸡鸣声给叫醒的。
这段时间内,忧思颇多,导致他的精神不太厚,即是睡眠也差。
一旦醒来,少了睡下去的意愿。
索性起身。
当来到营帐之外时,正看到兵士们正在火堆边烤火,即是前番为他所道,于外躲避了一劫的守门人,亦在这里。
刘平与此中人打了个招呼,并以出言安慰了一番。
这般巡视之后,就如同当年在环州新军的军营之内,以行巡营一样,县衙之地,从之前的死气沉沉,瞬间活跃了起来。
待之来到营帐之内后,翻阅起了记室在昨夜的记录,将陈斤所说之言语,再次从头到尾看了眼。
刘平总感觉陈斤说了重要线索,但在当时的突发情况之下,他本人未有注意。
一连看了三遍,刘平终于发现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