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哺安也是与旁人说着话,多为一些相识的狐朋狗友,看到了,无不兴奋的过去,聊起边关之战事。
于权贵子弟而言,时下朝廷虽说让他们出征,但借着各家各户于边关的关系,自能保到他们本人不会处于前线之地。即是战功这种东西,便是想要,也能要到的,关键在于手段。
“你们都说说,谁知道朝廷发了什么疯,直接让我们上战场了?我问了我家老头子,你们猜怎么着?我家老头子,直接把我打了一顿。”
便是于吕哺安的旁边,一个青年正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唠嗑道。
这模样,完全不将校场当校场,当做了自家的后花园一样。却见旁边之兵士,也没过来搭理,甚至还有军吏点头哈腰地帮忙递水什么的。
吕哺安恰好认识此人,此人是东京城内王侍郎府上的。
其父大宋兵部侍郎,主持军政要事,自无人不给之面子。即是吕哺安身为宰执之子,但因私生子,身份不怎么出彩,于此人面前,也不自觉的矮了一个头。
其余人等,面对王家公子,也多恭敬。
权贵纨绔之间,分三六九等,即是从军了,亦然如此。
为王家公子所问,很多人都愣在了原地,吕哺安恰好知道其中一些原因,此中自是和刘平拖不了干系。
但看王家公子这嘴脸,加上内中还涉及自己的一些小秘密,吕哺安自无心去说道。只是站在一旁,做看戏之模样。
权贵子弟之间,一直是有仇报仇,现在将之聚在了一起,那就相当于老鼠窝。
放眼望去,另一侧,又一位权贵子弟走来,此人乃是当下吏部徐尚书之子,平日间,便是与王家公子不对付。
面对王家公子,徐家公子,也经常是没事找事,两人明争暗斗好几年了。
“打起来!打起来!”
吕哺安心中大呼小叫者,反正与之来说,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其余人等见此,也多往两边散开,打算等着看好戏。
至于军吏,自晓得谁也惹不起,遂非常自觉的寻事去做。只要不惹出人命,还是不插手的好。谁晓得中间一插手,会惹怒哪位权贵?
而如之普通将士,只要得罪了这等权贵子弟,怕就怕直接连命都会没有了。
眼看着两边人都撸起了袖子,两方之相争一触即发。
便在此事,一个穿着深黑铠甲的男人走了过来,此人一看就是本部领兵之将。
且说起来,其人当年亦为东京城内一霸,只是这些年来,于军中从事之后,整个人看起来稳妥不少。
正是当今主导西北战事的大将曹玮之弟,大宋开国元勋,济阳郡王曹彬之子曹琮。
“打啊?怎么不打了?
当年本将军于东京玩耍的时候,你们这群小屁孩,还在玩泥巴。
现在处于军营之内,就是我说了算,让你们打,且不打,是不是想让我自己动手?”
曹琮整个人,有种难言的气势在内,即是于众人说道间,这种气势散发出来,亦是震荡人之心灵。
不错,正是久经战场,锻炼出来的杀伐之气。
曹琮见几人被自己吓住了,冷哼了一声,然后用手里的马鞭,指向前方的空地道:“不想打架的都去站好!这句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可都听明白了?”
“明白!”
但见稀稀拉拉的声音,曹琮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将马鞭狠狠的打在了地上,但看一个深壕于面前。
“汝等可是都没有吃饭?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
当一行权贵子弟,再鼓起嗓子喊过一声后,曹琮方点了点。
而在此间少年们,训斥一遍后,曹琮自己则是乐得逍遥,躺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的营寨。
至于其中之训练,却是交给了一旁的部将。面对如此,许多人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哪里少得了腹诽?
可却无人再有抵触之情绪。
无他,这曹琮即之背后的曹氏,那可是同吕氏一样,属于大宋大族之中的巨无霸,底蕴丰厚,即是顶级的权贵,也不敢去惹。谁晓得其之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的能量。方才还拽的不行的王、徐两位公子,再无之前的气势,老老实实的站起来队列。
旁侧,曹琮看着这一切,嘴上无话,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忧愁。
这里的忧愁,自不是担忧眼前的这群纨绔拖后腿。说实话,即是将这群纨绔拉到战场上,也是平白浪费粮草罢了。
其人即出身于将门世家,在入伍以后,也是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方慢慢的适应,无论其他人。
而之实际忧虑者,正是为西北之战事。
前番他受命回京,于太后天子,另有朝中诸公,详细说明了当下敌我双方之悬殊实力,尤以骑兵,是以为大宋之于短板。
可惜到头来,这个短板依旧未有得到解决,反而又徒增了眼下这么一些累赘。
在离开之时,即昨日与今日之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探得是他带领这群纨绔后,亲自登上了曹氏的大门,以寻帮助,便是想让自家的子嗣能够平平安安,最好还能满载荣誉而归。
于这些人的想法,曹琮可是嗤之以鼻。
不想出力,又想拿好处,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便是还没有到前线,曹琮心里,已经想好将这些人安排到那个去处了。
便是兄长闻起来,他亦不怕。
上战场,就是来打仗的,可不是嬉闹!
曹琮有着自己的道理。
相隔数里之外,刘平已然踏入营内,在面见了一个叫刘飞的同姓校尉以后,其本人语气不错,暂时被安排到了大军之内的伙头房内。
伙头房之所以不错,是因为不用担心饿着,便是于战时,也不需要冲锋在前,于后为本部人马,烹煮好饭食就行。
这可能是那位刘校尉,但因是宫里亲自安排的,所以特别之照料。
随之,张内侍与刘平一作告别,刘平本人就被带到了伙头房之内。
还别说,伙头房内部的人员配置还不收,因要管上千人的伙食,足足配备的有十来个人。
不,算上刘平的话,实际刚刚到十个人。
十人为一伙房。
伙房之首,是以为伙长。
而刘平观察的仔细,在经过旁人介绍,前行行礼拜见时,他注意到,自己的这位伙长,很不简单。
其人脸上有刺字,是以为人犯入伍之士。
而在得晓其人之姓名后,刘平整个人愣住了。
狄青。
是的,面前之人,竟是狄青!
大名鼎鼎的狄青!
当下的狄青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整个人有些沉默寡言。
但于四周看去,能看得出,伙头房之部曲们,无不于之尊敬。
在见过狄青,然后向旁边一个叫孙卫之青年打听后,刘平最终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人。
有狄青在旁,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多了些安全感,或是来自于狄青这位未来大宋名将的天然庇护,亦或者更多之处在于其之内心所想。
便是于营中一夜,刘平都老老实实的做着自己的活计,待到第二日的时候,趁着准备全军饭食的间隙,他才有机会全面了解了当下所处之军营的具体情况。
当下本营校尉,名叫李飞,其人据说是受皇命,于今次回到京城领一部人马,以支援前线战事。
随之,刘平不得不再去承认一个事实,即本部军营之内的兵士,大多是同狄青一般,为充军之人。
从某种方面来讲,他之本人,同样如此,亦是为戴罪之身。唯一好点的,就是在脸上没有刻字。
随之,刘平还打探到,己方之人马于此要停留两日,待另一部人马到来后,即合二为一,同时开赴的西北战事前线。
到时候,是死是活,也就全看个人命数造化了!
于狄青等很多人而言,其本人戴罪之身,即是前往战场,也无多变化。若是运气好,杀上几个西夏敌军,说不定还能进入军职之内,将来建功立业。
但于另一部分人,于过去一日一夜间,同刘平渐渐熟络的孙卫而言,这可就相当于脑袋挂在裤腰上。
这一刻,还好端端的,但下一刻,说不定就没。
遂而,两人来,便是二人同睡在一个床铺上,刘平常听孙卫之哭声与梦话。
“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个月幼儿,实在不能死啊!去了前线,若是身死,家里就没了顶梁柱,俺家可还咋办啊!”
“这是天要亡我孙家啊!老天爷啊,我不就是偷了两只鸡,以为家里人下下荤嘛!有必要如此惩罚吗?”
孙卫的声音很大,即是夜间也传的很远。
即是刘平离的近些,影响也就大些。不过这一日间,忙碌太久,导致他躺下就睡了,所以实际影响并不大,反而是孙卫之话语,于之还有不少的催眠效果。
但于伙头房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了,这不,大半夜的,一个叫程墨的男子,就直接起身,也不顾及同僚之间的友谊,直接将孙卫像是扔小鸡一样,直接扔到了营帐之外,边做此事,还边破口大骂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好不烦人,再这么叫,我让你走不到战前,就让你死在路上!”
程墨显然是个狠辣之辈,他这话语一出,很多同情孙卫者,想将之扶起,都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很多人下意识的看向了狄青,但见伙长狄青并未有其他之动作,依旧是躺在被窝里,便是这么大的动作,也没让起来。
而像程墨这等人,实际也只有狄青能让之臣服。
狄青平日有些冷清,但为伙房里的老人都知晓,便是狄青发起威来,旁人还真难以抵挡。
看着孙卫梦醒以后,躺在地上的悲催模样。
本以昏睡中的刘平醒来,见此无奈摇了摇头。
便是于战争之下,哪里有不死人的?
像孙卫这等于接下来的西北战事,恐惧者不在少数。此等压力之下,孙卫之所为,看似正常,实际也有恐慌本部人马之嫌疑。
所以,程墨之行径,看似粗暴,但从大局来看,并无不妥。
刘平遂也没去管,于营寨之外的孙卫,便是因深处暮夏,帐内很是炎热,远不如帐外凉快。让孙卫凉快凉快也挺好,若是其人不能从心底上改变观念,只怕是将来,于战场上,不是逃兵,就是毫无秩序的乱兵。
到了后半夜,刘平想来起夜时,才发现,孙卫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旁边的一个石头上睡着了。
今日的夜间,有冷水吹来,即是天空也有乌云密布,连月光也被阻挡。
刘平回去的时候,想了想,将孙卫的被褥给拿了出来,然后盖在了其人身上。
“刘兄!”
迷迷糊糊中,孙卫睁开了眼,发现是刘平以后,其忙口呼道。
刘平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躺下睡觉,且之言道:“孙兄,我也就多嘴说上一句,当下大家都是往战场之兵士,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所以最担忧的,就是有人拖后腿。
就比如咱们伙头军,运气好一些,就一直处于敌后,还不用上战场。
但若是前线的弟兄们都打完了,无论伙头军与否,多半还是要冲在前面,且于而今,先不论,大家还没有走上战场……
若如孙兄这般,便不止是孙兄一人,上有老下有小,即如大家,谁有不是?
而感情是以为可以感染的,若是感染出去,大家都是这般心态,士气低落不说,到了战前,大家又如何携手共进。
且大家都是伙头军,处在同一条战壕之内。
老程今日之所为,却有过火,但请孙兄不要记在心上。
刘某相信的是,等到了战场上时,大家都是属于那种可以将各自后背交给兄弟的人,我这样说,孙兄你能明白吗?”
程墨因在伙房之内,年纪最大,有三十好几,遂而,大家都习惯性的将之叫老程。
孙卫是有些懦弱,但性格还是耿直之辈,否则刘平也不会与之相交。
得闻以后,其人忙爬了起来,向刘平抱拳道:“刘兄,谢过你之开导,俺明白了!俺不该如此。俺现在就去向老程道歉!”
刘平有些无语的翻了翻白眼。
孙卫啊孙卫,你是嫌弃程墨将你揍得不够重吗?还想再来一次?
即是这大半夜的,将老程给叫起来,可不正是打搅人家之好梦?
刘平正待出言“劝劝”,这伙头军的好兄弟,要多懂懂人情世故。
待之一侧身,发现狄青不知何时已经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