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哺安此时可没有刘平这样的闲情逸致去观察四周,从开封府出发到现在,他同很多同来的纨绔一样,以为来此西北战事前线,大概率是来送死的!
像他们这群很多连真正的刀都没拿过的人,多数人亦非是习武之人,即于平日间,拿上一桶水,都很吃力,更别说拿刀与西夏人在战场上作战了。
便是在开封府,还以为不会真的走上前线。但观主将曹琮这模样,其中所行,自当是和普通人的脑回路不一样。
这就是一个疯子!
是真正会让他们这群锦衣玉食之子弟,于战场上厮杀的。
产生这般想法的原因很简单,即于中间有个纨绔,因走到半路,想要逃窜,其人被抓住以后,为曹琮杖责,并挂在树干上示众,即能看得出来,曹琮是真的不在乎,他们这般权贵子弟的出身。
由一事自可之全部,这于他们这群人不难猜测而出。
遂而,便是他们这伙权贵营,除了各自本身还笼罩的光环外,余者于普通兵士并无太大差别。要说差别也有,比如后方的一部宋军只能于城外搭建营帐休息,而他们可以进入城内,寻个地方以作修整。
内以此事,从某种方面讲,还是托了主将曹琮的光,而非是他们这些权贵。毕竟,曹氏于边疆之所,名声巨大,无人不敬仰。说道你是朝中某个尚书之子,于边关之地,除非遇到其中门生故吏,否则还真不好使,但若是言之自身乃曹氏的将门之后,会更受到尊重一些。
曹琮能率部入此城中休息,便是因之曹氏身份,外加曹琮本人于边关之地,抗击敌寇积累下的声望。
吕哺安等人心中或有吃惊,但多无羡慕。
原因很简单。
即是为将门者,除曹氏外,又有几人能于朝堂上赢得绝佳声望?
何况,曹氏之于大宋,可是不止在军中声势浩大,于朝堂之上,总体而言,同属于文官一系。
总归而言,这是大宋太祖皇帝,立国以来,于武将的贬低大妖造成的。恐怕连大宋太祖皇帝,也不会想到,由此直接造成了大宋数百年江山于外积弱的现象。
“都跟上,夜晚于城内留宿,补充粮草以后,大军即可开拔往兴平城而去!”
察觉到吕哺安等几人走的没精打采,步伐有些缓慢。曹琮骑马到来,其人手上正拿着刚刚收到的军报,见之严肃模样,显然前线传来之消息,绝非是什么好消息。
而见曹琮这个“铁面校尉”纵马到来,即如吕哺安等人忙打起精神,努力的表现出“我很精神”“我能走得快”的模样,原因无他,这几日赶在路上抵抗曹琮军令者,无一已经屁股开花。而只有像吕哺安这等识时务者,方能保持良好。
在看到曹琮调转马头,没有进一步出言训斥以后,几人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恢复到了方才懒散困乏之模样。
而曹琮这次离开,没有往别的方向而去,正是来到刘平等人所在的军中。
刘平与孙卫等人正聚在一起,嘴里滋滋个不停,看着此间人马入城,忽见其中一人,显然是为将帅者骑马到来,众人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但看此人,身材军营,器宇轩昂,便是四十来岁的年纪,多见之成熟稳态。
刘平看的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抛开年纪不说,面前之人的模样,才是自身骑马于上的模样,哪像现在这般,便是自己的衣服于途中也多了些补疤,整个人显得落魄不已。直接是乞丐更像乞丐。
“汝等营中,谁为主将,请素来见我,我有急事传达!”
曹琮到来后,没有下马,而是于马上,直接望着面前的兵士,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然后朗声问道。
他平日治军严格,便是一堆杂牌兵,也能训练的有模有样。而见此中军中的杂乱模样,曹玮遂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但目光一扫,见到不少老兵,知之不易,到嘴的话,也就咽了下去,目光却是于人群中,搜寻领导本部之将领。
当日,自开封府离开的那位文弱校尉,途中在过洛阳时,不知是因为真生病还是假生病给换掉了。当下于军中,管着刘平这伙人的,乃是一个姓吴的校尉。其人上次正好回了洛阳老家,以做归营。
吴姓校尉个子不高,但为人却是脸上总爱带着笑,即是平日相见,也是没有什么架子,与兵士们也能聊得来。
但按照上次夏敬所言,此间的吴校尉看似表面和善,但于战场上,可是有名的胆怯之辈。
据说其人在环州军中,即为此让人熟知,不过,跟着其人也有个好处。
即是如此胆怯的将领,于战后统计中,本部人马的伤亡最小,也就意味着,他胆怯是胆怯,但能带领更多的部将活下来。
所以,便是吴校尉重新入了营中,本部兵士无多言语。
当曹琮高喊之时,吴鞍正巧去出恭了。
到来时,正是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奔跑。这模样要多么滑稽,有多么的滑稽。
但看到曹琮后,其人显然认识,忙做抱拳道:“末将见过小曹将军!”
在前线战事中,曹玮和曹琮两兄弟,同处于战前。便是各部将见之,习惯性将当下领导西北战事的曹玮称作曹将军,以曹琮为小曹将军。
曹琮显然也认识吴鞍这个人。
他面上无太大的变化,却是一望周围围观之兵士,出言道:“接兴平城消息,流井堡之地,有为西夏人攻夺。大将军命令,让通远城所有援军,火速集中,往前线而去,以抵抗西夏军,解流井堡之危机。
汝部之于后半夜,于我部随行往前线,可有疑问?”
曹琮虽是在问询,但不难看出,其之话语,皆为肯定之言。即是吴鞍所率之部,不想去,也不成。
吴鞍这次倒是没有退缩,流井堡事关宋军于西面的防线。
若是流井堡有失,那兴平城将直面西夏军。若是西夏军长驱直入,环州大部将处于绝对的危险之中!
此中至于轻重缓急,作为在前线征战多年的将领,吴鞍也是知道的。
他迅速抱拳道:“请小曹将军放心,吾部后半夜必随行出发!末将现在就去亲自督战军备诸事,定不会为大军拖后腿!”
曹琮闻言,颔首道:“如此甚好!若是还有其他之事,汝可与我之言,但有能解决的,我曹琮也会提供帮助。”
吴鞍略作犹豫,然后一咬牙,望了眼曹琮道:“末将还真有一事,需要小曹将军帮助!”
曹琮眉头又是一皱,但随即松开,道:“何事?汝且到来?”
吴鞍指了指旁边的军士,在十来个伙头军身上略一停留,道:“末将知道接下来的战事,必定不易,即是我部人马,亦有多日没有吃好干饭,,多以豆粥为食,另有末将还缺少百余件之兵器,即是兵部也一直未有供给,而是一拖再拖。
末将之请求,很是简单,一则能否再继续末将之部,一些粮草,至少让兵士们于战前吃饱肚子。于其二,则是能否将兵器补全,即是每一人都能上阵杀敌。
人多力量大,便是于此,末将想把本部之战力发挥到最大。
请小曹将军明鉴!”
曹琮的视线再一次扫过本部军营,他能看得出来吴鞍所言废墟,他随即颔首道:“此事我会于通远守将说道,若无疑问,前半夜全都能补齐。
但愿汝部之将士,到了阵前,能够英勇杀敌!”
吴鞍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道:“定不会叫将军失望!”
尽管知道战争即将来临,但得闻能吃饱肚子,便是营地之内,也多欢呼之声。
伙头军中,倒是无多兴奋,原因无他。
后半夜行进,还要做饭。也就意味着,他们十来个人,今夜是不用睡觉了。
不但如此,明日还要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上战场,精力之于不足,又当如何弥补?
配合着战争到来前的乌云,每个人心情都有些低落。
在刘平看来,已经有些看开的孙卫,也不由得嘀咕起来,不过话语中,全是交代后世的感觉。
“明日就要和西夏人拼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下去。但如果死了,刘兄,你为我在军营之中,最为交好之人。若你活着,也不用将我尸骨带回去。
只是且劳烦以我娘带去消息,就是我这儿子不孝顺,下辈子再好好孝顺他。
还有我家娘子阿雯,也告诉她,不用守节什么。换个人家嫁了就得了。
这天底下,男人很多,嫁给我是她运气不好。还有我那幼子,现在也快三岁了,即是交给我大哥抚养就成。
我大哥一连生了个三个女儿,一直喜欢我家儿子。
便是以之帮忙养着,他自己定然乐得不成!
哦,对了,就是我家猪圈的下方,还有一个存钱罐,这是我前些年买卖山药所获,一直打算给家里多添加几件家具,可谁晓得,这次走的太突然,还没来得及。
这钱呐,也交给我娘,让她好生拿着,就当是养老了……”
两个小时后,天彻底给了。
孙卫便是与刘平一道搬运着城里送出来的粮食,一边唠叨着。
这一次,刘平倒是没有打断,即是程墨等人听闻了,也没有说什么。
因为明日上了战场,和西夏人面对面的作战,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活下来。
这个时候说的话,没准最后真的用上了呢?
如程墨者,甚至在衣服的背面,写起了遗书,即是将来在战场上真的死了,若是幸运的被本部同僚看到,说不定还能捎回去。
倒是狄青,一直如一路走来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一直在安安静静的煮饭。只是于空隙之间,狄青会擦拭那把经常为他使用的长弓。
这长弓据说是狄青自己从家中带来的。
其人自幼时弓箭就不错,便是上阵,也是用来杀敌。
刘平和狄青有些像,嘴上虽没说什么,便是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太多之想法。但想到东京的家,自觉这次是被姑母刘娥给坑进来了。
想要逃离不可能,只能希望能活的久一些。
而这一次处于战场,可没有李家兄妹那样的暗卫在身边,更没有展昭这等高手。
说实话,便是此中高手于战场之上,实际也发挥不了太大的威力。
打仗比拼的是集体之力量,非是个人之战力。
所以即便一些绝世高手,也不敢冒犯一国,若是被大部兵士围住,于战阵之下,那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时间过去的很缓慢。
至少刘平是这么以为的,当距离后半夜还有一个时辰,却是离出发不远时,已经起身吃过饭食的兵士们,皆已开始了收拾行装。
如伙头军们,之前拿着的是锅碗瓢盆,而今之情形下,人手也下发了一把长刀。
刘平握在手里,试了试。
长刀不算特别的笨重,也就三十来斤的样子,当然于一些大力之人而言,或是有些轻巧了。
但于他手中拎起,自觉是重量刚刚好。
唯一不美的是,便是这两年于东京城内,他没有学什么刀法,但空有拳脚之力,于战场之上,恐难发挥威力。
转眼到了后半夜,刘平等伙头军也随着大队人马出发了,与平时相比,除了要继续背着锅碗瓢盆外,还要拿着一把厚重的铁刀。
曹琮之部,虽是与他们同时出发,但其部处于后方,而包括刘平所在之部,另有好几路人马却是以前锋的位置进军。
很显然,没有意外的话,这群人是被当做炮灰,于前同西夏人直接抵抗的。
刘平于此并不意外,毕竟吕哺安等权贵子弟就在后面。若该部主将不是真正的疯了,就不会发疯的让这群权贵子弟冲于前面,以做炮灰之用。
而处于后半夜的行军途中以后,时间就过的快了很多。
即是天明之后,大军同样没有停止步伐。
直到中午之时,距离兴平城不远了,才略作休息。伙头军自是忙着开始蒸煮饭食,但这火还没有点着,即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给打断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随之涌上了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