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州等西北边地之所,未来的名臣名将正于云集,却是整个东京城,在繁华背后,又迎来了汹涌的浪潮。
大宋皇太后刘娥,自多年前,因病疾晕倒,这两年来,于医工诊治下,症状已有缓解。
然而,即在二月的第一次常朝中,当着众臣之面,再以昏厥,口吐鲜血。
此间之于病疾,放在寻常老百姓家中,多不会生事。
但于皇宫里的贵人身上发生,那就不是简单的生疾那么简单。
若是因操劳,而以昏厥也就罢了。
但根据宫里传出的消息,太后刘娥此间之于昏睡,足足持续了两日,才以清醒过来。
这说明了什么?
足以说明太后刘娥今次,病疾之重!
往坏处想,若是刘娥因此病故,那朝中之局面……定然会发生翻天覆地之变化。
不过弱冠的皇帝赵祯,又能否驾驭的住这些朝臣?
自真宗一朝开始,已有的南北党争之事,再有复苏,谁又能处理之?
问题很多,这无一是在皇太后刘娥,倘若病故后,方以考虑之事。
但于朝堂为吏,尤其身处中枢之官员,最也懂得准备之重要性。
如果真等到传闻变成现实,那一切都迟了。
故而,能看到这几日间,东京城内的权贵家来往,要比往日更加频繁一些,即是一些平日少有来往的官吏,这几日间,或因利益之事,也在纷纷联合起来。
作为当下参知政事的吕夷简,门庭之上,来往之客,以为最多。
重新踏入政事堂的李迪,同样如此。
包括枢密院的几位相公,府邸之上,同样是门庭若市。
这些走动和变化,于平民百姓间,看之无多大的变化。
该做买卖的做买卖,该去农田里干活的去干活……
于士子之内,则是多了些谈资罢了。
皇宫之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太后刘娥今次之病情,到来之迅猛,情况之严重,着实将皇帝赵祯给吓到了。
其人自晓当下于之本人,于朝中把控力度不大,于太后刘娥的主动放权下,才学得了一些皮毛,便是新军之建设,也是其于母后刘娥的支持下,才得以顺利实行。
从某种方面将,若是离开了母后刘娥,他这个皇帝,于朝臣眼中的权威会大大降低。
便是这些年来,他于母后刘娥支持下,提拔一些官吏,像包拯,像范仲淹等人,此皆为有才能之辈。
但别看有他这个皇帝罩着,真若没有太后刘娥的撑腰,只要一些朝中权臣想,很容易遭到打压。
赵祯是有大抱负的人,尤其在看罢表兄刘平的草稿笔迹之后,他心中早早生出了一个不服输的心态,想要努力的将手上的大宋,建设为强宋。
然,此中之于困难,实在是太大了!
就比如他明知道军中之弊端,例如上次表兄刘平传来之信,言之腐败诸事,想要改变,但因朝臣自下而上的势力,即是母后也以阻止,生出的无力一般。
皇帝看似光鲜亮丽,可其中之苦恼又有谁知?
而母后刘娥看似招揽朝中权势,大权在握,若是没了此间遮风挡雨,他赵祯的日子,恐怕比现在还要悲惨。
从先帝开始,朝臣和皇权的角力,就没有停止过。
尤其先帝后数年前,崇拜祥瑞,逐渐不理朝政,让朝中之于大权,几乎全部落入了朝中臣子手里,导致了皇权的极大受损。
及到他赵祯登基,这种问题越发严重,这数年来,大宋多有天灾发生,但于天灾背后,是肉眼可见之人祸!
赵祯心中背弃,自方才从太后刘娥的寝宫等候看望之后,一直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内,而是漫步于宫殿之间,有些不知方向的行进着。
一应太监宫女,见皇帝赵祯心情不佳,以为其人担忧太后之病情,遂也无人敢以打扰,多以小心跟随之身后。
今夜有月,月以为半圆。
半圆的月光下,已然能够看到月色下的影子。
只是月不皎洁,放在人的心头,亦多一些昏暗之感觉。
赵祯最终停留在宫内的一处湖泊之畔,他望着月光之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没有回头,而是想身后的内侍问道:“汝等,谁知道此中湖泊,是何时建造的?”
这个问题,便是一般之内侍,也很少有去关注的,于宫内之人而言,即是照顾好贵人的起居,并以打扫过此间湖泊的卫生,自是不错。谁又会去打探,此间湖泊建成之时间。
要是问起,大概率也只有宫里的一些老人,或才知晓吧!
果然,在赵祯的这声问询之下,即是身后之内侍中,无人站出。
就这么过了大约有四五个呼吸的时间,一个矮个子太监,才从后面出声道:“回官家的话,小人曾听许公公说过,此间之湖泊,乃是先帝刚刚等级,以为咸平年间修建的,距今有三十年了。”
赵祯听出了此中宫人,有未尽之语,然后心中一动,继续问道:“你还听过什么,关于这个湖泊的,一并为朕到来!”
在赵祯的言语鼓励下,太监的胆子大了些,就是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大了些,见之朗声出言道:“回官家的话,小人还听说,便是先帝在世,于刚登基的那几年,也常多难抉择之事。
朝中,朝中更多指责的声音,每到此时的时候,先帝总爱来到此间之湖泊,以做平心静气之于思虑。
在后数年间,一直保持此中之态。”
太监说道这里,话语又听了下来。
赵祯转头看了眼后侧的宫人,他未让人掌灯,是于月光之下,面容有些不清晰,但能感受到的是,此间宫人两腿有些打颤,似乎是紧张,或以忧之,担心说到不该说的事情。
赵祯心情原本不佳,见此场景,心中不觉失笑,在朝堂之上,这数月来,尤其他以建立新军之后,可没少被一些朝臣指着鼻子说道。
每次朝会中的臣子,从表面看去,鲜有人能够真正的怕他,便是平日不注意,竟不知晓此间之于宫人,竟有如此怕他的。
赵祯平日性情温和,于宫人亦多善待,所以皇宫里的宫人,见之也不算特别拘束。
他饶有兴趣的又转头多望了眼几眼,然后来到了湖泊边的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上去,好整以暇的眯着眼,仰头望着天空的残月,道:“朕恕你无罪,还有你们,有谁听过什么传闻,都可以说说。
小青子这段时间,为母后派往宫外了,加上万卷书局现在也没有小说之物了……朕是以很久没有听到故事了。
只要你们说的好,不论真假,只要朕高兴了,自是重重有赏!”
赵祯这话,不由得让很多人,精神皆是一阵。
但见方才出言的太监,深吸一口气,率先道:“官家既然让小人说,那小人接着说。
即是先帝在世时,常来此湖泊停留,以做思衬,但自澶渊之盟后,先帝就来得了。
至于为什么,许公公并未有说道。
小人便是知道这些!”
澶渊之盟,这四个字,难免勾起了赵祯的一些回忆。
他重重一叹,道:“你所说的那位许公公,现在在何处?”
“前岁的时候,徐公公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即以病逝了。
他生前经常喜欢讲故事,其人是太宗皇帝在世时,即以入宫的,在皇宫里,也算是待了有大半辈子的时间。”
小太监被问起,又忙回道。
便是之后,但看赵祯闻听此言,情绪再以不高,即是其他人,便是有故事,想要说出来,此时察言观色,也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赵祯闻听此言,尤其得知其人已经病逝后,联系到太后刘娥,心中之悲伤再起。
世事无常,生死无常。
人生而或有贵贱,但在某些方面,却是难得的达到了表兄刘平曾经说过的“平等”,比如生老病死,无人能以阻挡。
或者说,这就是命吧!
在此一刻,即是赵祯本人的胸怀也有开阔起来。
“你们谁还有故事?”赵祯拿起手边的石子,朝着月光的湖泊上扔去,但能看到石头砸在湖面,咚的一声,也是打破了黑夜中沉静。
而为之所言,又一名瘦高个的太监走出,出言道:“小人这里还有一个,乃是关于东京城内流传的小事。
不过其中之于真伪,小人没有去探究,只是觉得有些有趣,官家既然正好来听,那小人即将之道出。”
“嗯”赵祯点头道。
“这个故事将的是东京城内,有一个张屠户,其生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夜色下的湖泊边,大宋皇帝的心在静下来之后,认真倾听内侍之故事。
他发现,每个人说得确实都不一样,但在故事之外,总有一种需要深思才能懂得的道理于内。
就这样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赵祯疲惫之心,略微有些舒缓,如果可以的话,他之本人,实际很希望,能够在这处湖泊之畔,坐上一辈子,每天都有人,为之讲述全新的故事。
也是在这里,他可以不用去想案几上的奏书,不用去面对朝臣们的口水……
总之,他很放松。
他甚至有些明白,自己的父亲,当年的大宋皇帝赵恒,为何会于此停留了。
按照宫人之言,也是在这地停留的时间内,他的父亲,开辟了让人铭记的咸平之治。
那几年,也算是大宋国力上升最为迅猛的几年,只是可惜的是,于辽国的对战之中,大宋终究没有胜利,若非当时有寇准寇相的极力劝阻,只怕大宋当年丢失的,不是燕云十六州那么简单,而是很多。
一切都回不去了,或者他的父亲,曾经伟大过的大宋皇帝陛下,也有过懊悔,才不想重来此地,以回首那段辉煌过的岁月?
一些事情,看似永远的过去,但其中的影响,从旁看去,却是永远的过不去。
就比如他于湖泊之畔,难得清净,难得放空自我,但总归还是要回归到现实之中。
而来打断他之沉思的,正是去岁刚刚举行完大婚的妻子,当前的大宋皇后郭氏。
郭氏要比赵祯小上两岁,时下也才十八而已,她身体略显得消瘦一些,至少要比入宫之后,要消瘦多了。
其人自是太后刘娥以主导之选秀,才得以到来,并一步步走到皇后的位子上。
面对郭氏,赵祯于之真正的感情,并不算浓厚,只是行以夫妻之名,两人之间,平日之内,倒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今夜迟迟不见皇帝赵祯回去,又往宫里看望太后,知皇帝早早离开之后,郭氏忧思不已,在让宫人打探之后,忙寻找而来。
在看到皇帝赵祯正安好的坐在一旁石头上后,其整个人,顿时送了一大口气。
“官家,天色暗了,明日还有常朝,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为郭氏打断了倾听状态,赵祯听下去的心情,也就淡了,他从人造的湖泊边起身,来到郭氏面前,道:“清悟,你往母后那里看过了?”
郭氏忙回道:“正是,臣妾往母后那里看望,得晓官家早早离开,没有回去,遂一路寻来……”
“母后方才喝完药,其之身体,可曾好些?”
赵祯问到这里,郭氏沉默了下,道:“太医并不乐观,方才便是喝药下去,也是治标不治本。但臣妾相信,母后一定会好起来的,臣妾明日就去宫外,为母后许愿!”
赵祯“嗯”了声,他随之又回头,看了眼湖泊。
到此时,月亮已经落下不少,即是月光也越来越暗,整个天地,都将彻底的陷入到昏暗之内。
成婚之后,赵祯实际很少同郭氏同房。
一方面是因为其每次政事处理的比较晚,另一个方面,他则是十分抗拒母后刘娥为之亲自安排的这次婚事。
但今夜间,他还是选择同郭氏同住一室了,原在前数月,便是去岁年末的时候,太后刘娥一直念叨着其这个皇帝,未有子嗣诞生。
想到时下之情况,赵祯也有些愧疚,亦有些忧患,无有子嗣,是以为他这个皇帝的位子,都有些不稳。
一夜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当天明之后,隔了数日的常朝又开始了。
不过这一次,太后刘娥没有出现,而是要他这个皇帝亲自主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