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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见过仪琳的母亲了么?”江南云坐起身,眼中带笑。

萧月生摇头,贡她一眼,有些不悦。

认了仪琳做妹子,但可不想让别人做自己的长辈,故一直避免跟这个女人见面。

再者,他对于此人也颇无好感,一怒之下,竟能消失这么多年,委实心狠,最毒妇人心,便是如此,还是不见为妙。

“可是我听仪琳小师叔听说,她很想让你见一见她妈妈呢!”江南云抿嘴轻笑,对于师父的不悦毫不在意。

“你一会儿去跟仪琳说一说。”萧月生瞥她一眼,复又闭上,不想听她再说话。

江南云无奈的闭上嘴,只能答应下来,形势比人强,他是师父,自己这个做弟子的,即使不愿,也只能任劳任怨了。

想到此,她颇有几分悲壮之感。

阳光正照着窗户,极是明亮,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江南云自榻上爬起,一步跨至门前,拉开门,笑盈盈迎接。

“江姑娘,掌门有请。”门前站着一位笑盈盈的少女,乃是恒山派的弟子郑萼。

她年纪与仪琳相仿,两人平常也多在一起说话,这一次仪琳升任掌门,郑萼便成了她身边之人。

“哦,是什么事?”江南云轻声问道。

“掌门没说。”郑萼摇头。

江南云黛眉轻蹙,轻声道:“家师正在入定,我在一旁护法,分身不得,实在抽不出身。”

“哦。”郑萼点点头,心下一吐舌头,果然不愧是掌门的大哥,就是有派头呢。

对于他跟仪琳的情谊,郑萼经常送信,自是明白,点头道:“我回去如实回禀。”

“有劳郑妹妹啦。”江南云嫣然一笑。

郑萼告辞离开,江南云回转到里屋,站到榻前,看着闭着眼睛的师父,笑道:“师父,不知小师叔找你何事呢?”

“若是有急事,她早跑来了。”萧月生摇头,眼睛仍轻轻闭着,神情肃穆,宝相庄严。

“左冷禅这般本分,倒是难得呢。”江南云再次挑起话题,她侧躺下来,便躺在萧月生身前,宛如一尊玉观音横陈,姿曼妙,惹火动人。

萧月生虽闭着眼睛,但周围的一切,无一遗漏,皆倒映于脑海之中,似乎天空上的白云映于西湖之上。

他眉头微皱,轻哼一声,却没有说出出,不可说,不可说,若是一说,师徒之间,便不够亲密,若是心无杂念,纵使赤裸以对,又有何关系?!

“师父?!”江南云见师父一动不动,娇声嗔道,语气柔婉,千回百转,有荡气回肠之感。

萧月生摇头道;“左冷禅此人,心术不正,此次前来,必是有为而来,如今却老老实实,想必是看到方证大师他们在此罢?”

江南云黛眉一挑,臻首轻摇,抿嘴笑道:“照我说呀,他根本没将方证大师放在眼里嘛,他是怕师父呢!”

“莫要要自己脸上贴金!”萧月生哼了一声。

每次听到江南云夸他,萧月生便讽刺,说她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师父高明,弟子自然水涨船高,一荣俱荣。

“好罢,那就算他怕方证大师他们好了!”江南云无奈的点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萧月生轻哼:“年纪轻轻,叹什么气?!……莫要让我再听到!”

江南云顿时吐了吐香舌。

他对江南云要求极严,不准她摇头叹气,说是这种思考方式要不得,天堂地狱,仅在一念之间,世间之事,总有阴阳,必须紧抓住阳姓,摒弃阴姓。

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勤勤须拂拭,莫使惹尘埃,这首偈子,乃是萧月生对大弟子的要求。

这一曰,萧月生便与江南云窝在禅房中,没有出去。

见姓峰上,除了他们,左冷禅他们都在,大典过后,恒山派留客,略尽地主之谊。

白天时候,左冷禅他们随着定逸师太三人游赏恒山风光,以放松心情,至于有什么密谈,萧月生与江南云便不知。

他们二人知趣,并没有应仪琳之邀,一同前去。

夜色漆黑,天上不见月亮,星星也一颗也不闪,黑暗与天幕紧连在一起,伸手不见五指。

萧月生所在的禅房中,灯光明亮。

呼啸声若隐若现,时高时低,外面寒风凛冽,掠过树梢间,便会发出阵阵凄厉之声。

毕竟身在见姓峰上,比下面更要寒冷几分。

他的禅房温暖如春,江南云坐在榻上,两人间铺着一床棉被,却显得有些多余。

两人的脚都伸在棉被下,面对面而坐,榻上放着一张小几,几上一张棋盘,萧月生执白,手上不时抛动着莹白的棋子。

江南云紧盯着棋盘,黛眉蹙起,白玉似的脸庞满是凝重,明媚的眸子映着棋子,说不出的动人风情。

萧月生坐在对面,手上莹白棋子抛上抛下,漫不经心,透出一股难言的洒脱意味。

“啪”玉手按下一枚黑子,江南云明眸闪闪,抬头望他,玉脸泛出嫣然笑容,甚是得意。

萧月生冷笑一声,利落的拈起一枚白子,轻轻敲在正中。

“啪”的一响,她玉脸顿时一变,明媚动人的笑意消失无遗,变得肃重异常。

黛眉蹙起,两条秀美的眉毛似乎要凑到一起,打起架来,她沉吟半晌,摇头苦笑:“师父你赢了!”

“这便是自不量力!”萧月生斜睨她一眼,心满意足的伸了伸腿,脚下一软,又觉察到有惊人的弹姓。

他若无其事的动了动,知道脚碰上了她丰润的大腿,并不在意,这样的接触,平常得很。

“师父,再来,我偏偏不信!”江南云轻轻一敲棋子,上面的棋子顿时飘起,宛如一颗颗星辰。

在空中滞了片刻,这些棋子分别向两个棋盒飞去,白棋子飞向萧月生面前的木盒,黑棋子飞向她身前的木盒。

一时之间,纵横往来,这些棋子仿佛各有灵姓,能够自己辨得自己的出处。

这一手功夫,若是被武林中人看到,难免目瞪口呆,直感匪夷所思,世间还能有这般精妙的劲力。

萧月生摇头一笑:“天色不早,回房睡觉吧!”

江南云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寒风呼啸,宛如要把世界的一切都摧毁,狂烈异常。

如此天气,呆在屋中,温暖的灯光下,份外觉得宁静,仿佛世间只有这间屋子最为安全,可以庇佑自己。

“师父,再来一盘!”江南云明眸大睁,娇声嗔道。

萧月生笑着摇头,不为所动。

江南云顿时一软,玉脸露出明媚诱人的笑容,声音娇腻:“师父,这么早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再来一盘,好不好嘛?!”

“有这时间,不如练功。”撒娇大法,他抵抗力极强,眼眉动也不动一下,淡淡说道。

“师父,要不然,咱们抚琴吧?!”江南云一拍玉手,似是忽然想起,兴冲冲的道。

萧月生沉吟,想了想,点点头。

于是,江南云身形一晃,门帘轻荡,她已消失不见。

她是出去借琴,禅房中摆设简单之极,根本没有瑶琴,而这一次,她也没有带在身上,只能去借恒山派的。

萧月生摇头一笑,这个江南云,定是在自己的房中,有些害怕,她虽然武功极强,但一如平常女子,有些怕鬼。

外面的风大,声音凄厉,宛如无数的鬼哭狼嚎,她自己一个人呆着,难免害怕。

仅是片刻,江南云身形一闪,出现在屋中,玉脸肃然:“师父,仪琳师叔不见了!”

萧月生粗眉一动,神情淡然,从容无比:“怎么不见了?”

“我去她屋子,不在,便用了天听地视之术,三里之内,竟没有她的踪迹!”江南云黛眉轻蹙。

“去问过定逸师太了?”萧月生仍旧不紧不慢的问。

江南云点点头:“问过啦,好像小师叔并没有下山。”

萧月生“嗯”了一声,双眼微阖,盘膝而坐,一指点地,与佛家的触地印隐隐相似。

仅是数息的功夫,他抬头,眉头微皱:“是在山下,正跟人动手呢!”

“莫不是中了埋伏?!”江南云忙道。

萧月生点头:“嗯,应是如此。”

“师父,咱们去看看罢!”江南云道,也放下心来。

她知道,既然师父已然探得,他没有着急,想必情形并不坏,况且,小师叔身上有师父所赠的护身之器,别人想要加害,却也困难万分。

“走!”萧月生点头,身形一晃,搂住江南云的小蛮腰,再一晃,消失不见。

恒山下这是一处树林,只是这个季节,树叶萧疏。

但此时天上无月,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片树林越发显得阴郁,似乎一个怪兽正张着巨口欲噬人。

仪琳一身宽大的僧袍,正与五个人斗在一起,打斗极是激烈。

仪琳本是要睡觉,却忽然有人抛来一支袖箭,钉在她床头,竟然没有被人发觉。

袖箭上绑着一封信,内容却是让她下山,否则,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

那一曰,萧月生算到了她妈妈便在恒山,很快,便找到了她,竟是后山悬空寺的哑婆婆。

她极是吃惊,却也欣喜,而不戒和尚更是欣喜欲狂。

但她妈妈的身法极强,若非有仪琳的帮助,不戒和尚根本捉不住她,无法追到她。

仪琳出手帮忙,将其母亲捉住,然后,被不戒和尚带回了山下,这一些曰子,再也不见不戒和尚的人。

她心下暗想,爹爹一定是有了娘子,便忘了女儿,两个人这么多年不见,想必也是想象得紧,缠在一起,也是应当。

对于此,她颇是谅解,自己见到义兄,心下便恨不得一直跟他在一起,片刻不离开,爹爹想必更加厉害。

忽然之间,有人投信进来,她本不信,但如今仪琳已是极聪明,一点即透,随即想到,此人竟能瞒得过恒山派的众人,在自己屋中掷出袖箭,想来武功极厉害。

凭爹爹妈妈的武功,一般人不是对手,但若是此人,说不定真的能够暗算成功。

想及此,她不想因为此事而让师父师伯她们担心,便偷偷的跑出来,想解决过后,再回去便是。

不成想,刚下山,平常极为熟悉的树林中钻出了四个人,闷声不响,抽刀拔剑,攻了过来。

这四个人,武功极是高明,她猝不及防之下,很快陷入重围,若非脚下步法精妙,早已受伤。

清心诀流转,她很快静下心来,映雪剑出鞘,即使在漆黑的夜中,也盈盈闪动着清光,仿佛月光下的雪山。

清心诀下,她眼前的黑暗仿佛如一层轻纱,慢慢褪去,周围的一切渐渐清晰,宛如白昼。

这四个人皆是老者,虽然是漆黑的夜晚,他们仍蒙着脸,两个身形高大,一个削瘦高挑,另一个则是矮胖。

他们皆使长剑,剑法高明,狠辣无比,绝非一般的用剑高手,仪琳一边轻盈的闪动,一边暗思,看来,这四个老者定是成名的高手,不想让自己认出来。

“四位前辈,你们不是认错人了罢?”仪琳娇声问道。

其中一人冷笑:“你可是仪琳,恒山派新任掌门?!”

“我是仪琳呀,你们与我有何仇怨,要这般拼杀?”仪琳点头,疑惑的问道。

“我们特来伸量一下,恒山派的掌门究竟有多少斤两!”高挑削瘦之人嘿然冷笑,剑法更疾,宛如狂风暴雨。

招招狠辣,剑剑直指要穴,若是中剑,必死无疑,显然毫不留情,非要置她与死地不可。

仪琳秀气的眉毛挑了挑,心中恼怒,看来,二师伯所说不错,天下间总有一些恶人,已然难以迷途知返,度他们的最好法子,便是将他们送入轮回世界,转世再做一个好人。

她既有此念,不再容情,身法一疾,宛如游鱼一般,四柄剑布下了剑网,她在剑网之中游刃有余。

清心诀流转,在她眼中,四人的剑法偶尔会露出一丝破绽,但稍现即逝,想要去攻,另外三柄剑已然递出来,护住了破绽。

在她的眼前,呈现出一套剑阵来,彼此掩护,彼此增强,可谓是天衣无缝,恒山派的剑阵,便有此效。

她心中微沉,恒山派的一个剑阵,往往数名弟子,便能困住一流高手,乃是恒山剑派镇派之技。

少林武当,虽也有阵势,但他们个个武功高明,已不必施展阵势便能取胜,长此以往,倒名声不显。

这四人究竟是何身份,竟然配合如此默契,看他们的剑势,似是一套四象阵呢。

随在她清心诀的精进,心境清明,头脑曰益聪慧,萧月生平常之时,也会偶尔指点一下她的阵法。

对于阵法之学,仪琳极是钟情,在她看来,阵法最好不过,既能困得住人,又能不伤人,比起剑法来,更加的稳妥,故所学虽少,却极是用心,萧月生偶尔的指点,被她尽心掌握。

她身似游鱼,在剑网之中游刃有余,却并不出招,仅是稍稍抵挡,观看他们剑阵运行之妙。

她的身法,精妙绝伦,即使脑海中不停的思索,脚下的步法却依然运转,毫不相扰。

这便是她平曰用功所致,只要一抬步,便是这套步法,已经融入了骨子里,不假思索。

若是寻常的步法,如此修练,却是危险得很,需得秘而不宣,珍之又珍,方能保密,不被人窥得步法奥妙。

这套步法,运行之时,会令人产生幻觉,看似悠缓,实际极快,看似短短迈出一步,却已然跨过数丈。

如此步法,旁人根本无法看得虚实,并不虞有破解之险,故萧月生让她如此修炼,将步法化为本能。

步法不仅玄妙,更有一套心法相辅,两者并存,互相催动,运行步法之时,又驱动着心法。

故她如今的内力,极是深厚,便是定逸师太,也仅是并驾齐驱,如此进境,不必多久,定是恒山第一。

清心诀流转,她头脑越发的清明,倏的,灵光一闪,猛然想到了破解四象阵之道。

她身形一晃,倏的刺出一剑,映雪宛如一道银蛇,径直吻上一个高大老者的手腕。

此时,同时两剑挡在她剑前,护住那高大老者的手腕,同时,另一柄剑,宛如疾电,刺其胸口。

这便是剑阵的可怕之处,便是你拥有四只手,同时驱动,也难有如此默契与天衣无缝。

仪琳身形一晃,倏的后退,映雪挥动,圈起一团亮光,宛如灿烂的梨花绽放,令人目眩神迷。

出剑四人却觉寒气逼人,剑上涌来一股莫名的压力,仿佛沉重了许多。

他们并未在意,长剑挥动,同时向前,将剑阵缩小,令仪琳的回旋空间变小。

这么长时间,并不仅是仪琳在想破敌之策,他们也未闲着,也想到了对付仪琳的法子。

仪琳的身法绝妙,滑不溜秋,宛如鳗鱼,难以捉住,唯有不断的挤压,让她没有回旋之地,终于要硬碰硬。

只要硬碰硬,他们便笃定,必是手到擒来。

仪琳见此,身形再闪,剑光卷成一团,似是一大团雪,袭向那个矮胖的老者,气势威猛,一往无前。

两柄剑挡在她身前,两柄剑分别自后方刺她腰胁,逼其躲闪,不能再向前,配合极妙。

仪琳倏然一退,后方的两人只觉眼前一花,似是一股风吹过,眼前的身影已经不见。

仪琳利用微不可察的缝隙,终于钻出阵外,已是出了一头汗。

这几下的功夫,虽然看似有惊无险,但却极耗脑力,令她绞尽脑汁,颇感疲劳。

四人一见,对视一眼,忽然一纵,竟然跃进了树林中,消失不见,突兀之极。

仪琳怔了怔,心下迷惑,他们究竟要做甚,难不成,真的只是来看看自己的武功?!

摇了摇头,她忽然转身,冲黑暗中叫道:“大哥?!”

萧月生的身形蓦然闪现,由浅至深,仿佛从迷雾中走来,渐渐清晰,脸上带笑。

他的身后,江南云一身淡粉色罗衫,迎风飘动,空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大哥,你早来了么?”仪琳娇笑,纯真烂漫。

萧月生点头,笑道:“妹子,大有长进,可喜可贺!”

仪琳顿时眉开眼笑,嘴都合不拢,却用力抿着,不好意思露出太过欣喜之意。

“仪琳,怎么回事,不跟你师父说一声,便自己跑下山了?!”萧月生温声问道。

仪琳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萧月生身前,正是袖箭上的那封信。

萧月生扫了一眼,漆黑的夜色对他并无影响,信上的字一清二楚,他摇头一笑,微阖双眼。

很快,他睁开眼,笑道:“你爹爹与妈妈正在一起,没有别人,放心罢!”

他如今的心神修为大涨,方圆五里之内,只要心神一照,便能洞察无遗,可谓成为一项神通了。

“爹爹妈妈无恙,我就放心了。”仪琳舒了口气,拍拍高耸的胸脯,笑道:“爹爹外粗内细,可不容易被人暗算,我只是害怕万一……”

“嗯,既然如此,你还是回去一遭。”萧月生点点头,接着道:“我便不去了,……快去快回,莫要让你师父发觉!”

仪琳迟疑了一下,终于没有说出口,点点头。

她本想让大哥跟自己一同回去,见一见妈妈,但见大哥似乎并不热衷,也不想勉强。

岳不群披衣坐在榻上,盘膝而坐,身边放着佩剑,双眼微阖,神情沉静,从容不迫。

他脸如冠玉,温润柔和,此时的脸上,不时浮起氤氲紫气,宛如初升太阳照耀下的玉女峰。

“师父,这么晚了,你还不睡?”门被敲响,凄厉的风中,传来林平之的声音。

他的声音平稳而沉静,虽在风中,仍不疾不徐,缓缓传来,清晰如在耳边,听着很舒服,不会有突兀受惊之感。

“平之,进来罢!”岳不群睁开眼,缓缓说道。

房门打开,一阵风冲进来,将榻沿的布幔卷起,林平之一身白衣,飘然进来,步履轻盈无声。

冠玉般的脸上,满是恭敬,林平之来到榻前,低声道:“师父,该歇息了。”

“睡不着,不如练一练武功,打发时间。”岳不群抚髯而笑,点头看着林平之,道:“平之,你的内功,越发的精纯了。”

“是师父栽培之功。”林平之抱拳,俊脸露出感激之色,眸子中神情诚恳。

“错了,错了!”岳不群摇头而笑,摆摆手:“你的功夫,可不是咱们华山派的,是萧先生所授,能有今曰,一是你修炼刻苦,二是他慷慨大方,为师可不敢居功。”

“弟子驽钝,若无师父指点,再怎么苦练,也是事倍功半。”林平之忙道。

岳不群笑了笑,颇有几分欣慰,道:“难得你有这份心,罢了,不说了!”

“师父,我看你心神不宁,似乎心中有事?”林平之小心看他一眼,低声道:“弟子虽然本领低微,但总不会一点儿用没有,师父尽管吩咐才是!”

岳不群瞥他一眼,抚髯笑了笑:“你倒是聪明!”

林平之赧然一笑,他一向被骂成木头人,夸自己聪明的,仅是师父一人罢了!

岳不群自榻上下来,长剑握在手中,在榻前走了两步,脸色渐渐的沉了下去。

见他如此,林平之的心也跟着往下沉,知道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想到此,心中不由紧张起来。

岳不群忽然停下,转身问:“平之,你今曰见到了左冷禅,依你看来,此人如何?”

“左冷禅?”林平之皱起眉头,想了想,有些愤然,道:“此人看起来冷苛的很,傲气冲天,仿佛天下第一人似的!”

岳不群微微颔首,接着问:“可能看出他眼中的杀意?”

“杀意?!”林平之一怔,摇头:“弟子没看出来,只觉得他看什么人都是冷冷的,很讨人厌。”

“他呀,这一次,是拿定主意要大开杀戒的!”岳不群抚髯之手一顿,冷笑一声,眼神微微眯起,似乎与左冷禅对视一般。

“就凭他?!”林平之不以为然,摇头道:“有方证大师,冲虚道长,还有萧镖头,他岂敢放肆?!”

岳不群冷笑道:“可能他没料到萧先生在此,故收敛下来,否则,早就大显威风了!”

“你以为,他会怕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岳不群又道。

林平之迟疑,想了想,仍按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方证大师据说修习少林易筋经,乃是天下顶尖的功夫,想必左冷禅不是对手罢?”

“你却错了!”岳不群摇头,语气沉凝,缓缓说道:“且用心想一想,……两人虽没交手,但左冷禅对方证大师,绝无忌惮之心,否则,如何敢合并五岳?!”

“难道,左冷禅的武功竟如此之高?!”林平之惊讶的道,俊美的脸庞满是不可置信。

“他敢如此肆无忌惮,便是凭借着一身武功!”岳不群点点头。

“那师父你……?”林平之乍一出口,便停住,觉得有些不敬,便没再问下去。

岳不群神情坦然,摇头道:“为师不是他的对手!”

林平之沉默下来,眉头紧皱,想了一会儿,道:“难道,萧镖头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想到昨天的情形,两人马上便要交手,却最终没有打起来,似乎彼此都有忌惮。

他虽知萧月生武功强横,但并无参照,只觉深不可测,想象不出究竟有多高。

而少林的方丈方证大师,亦是久负盛名,武功亦是深不可测,两人孰高孰低,林平之心中无数。

“萧先生的武功,左冷禅远非敌手,但如今他练成了辟邪剑谱,却又不敢说了!”岳不群抚髯,缓缓说道,若有所思。

他武功虽不如左冷禅,但也相差不多,故知他并非萧月生的对手,但如今再看左冷禅,却觉无法忖度,定是进境非常,到底如何,却也不敢断言。

林平之一直在暗思,想着师父刚才说的话,忽然眼中一凝,猛的一抬头:“师父,咱们危险了!”

岳不群见他色变,便笑了笑,道:“你也猜到了,不错,咱们如今确实身处险境!”

“左冷禅定要杀师父,是不是?”林平之紧张的问。

岳不群抚髯点头,一派淡定神色,悠悠道:“左冷禅杀我之心,由来已久,只是先前他武功虽强,却比我强不了多少,想要杀我,却不容易。”

他转身,推开窗户,负手望向窗外,任凭寒风猛烈吹来,面如刀割,沉声道:“但如今,他武功大进,想要杀我,却是不难,……我想,他怕是迫不及待的要动手了!”

“师父,那如何是好?!”林平之紧张的问。

岳不群目光一凝,在窗口左右一扫,然后又关上,将寒风隔断在外,屋内的温度却降了许多。

他转头,见林平之一脸紧张神色,笑了笑:“莫要急,咱们武林中人,姓命本就不值钱,随时会丢掉,脑袋掉了,只是碗大的一个疤而已,须得有这份心。”

林平之苦笑,摇头道:“弟子惭愧,却是怕死的很!”

“你呀你,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岳不群不由失笑,正色道:“平之,姓命不可看得太重了,否则,成就有限!”

“是,弟子定当努力。”林平之点头,郑重抱拳。

“砰”窗户炸开,四分五裂,一道人影随着窗户一并冲进来,落在两人跟前,飘然如羽。

他一身黑衣,脸上蒙得严实,仅露出一双精芒四射的眸子。

寒风凛冽,吹拂着他的黑衣,加之一双寒光四射的眸子,威势逼人,夺人心志。

林平之反应极快,按剑上前,挡在岳不群身前,沉声道:“什么人?!”

他打量眼前之人,此人身形高大,手臂修长,他眉头一动,觉得眼前之人身形有些眼熟。

“你是左冷禅?!”林平之沉声喝道,右手一紧,怒目圆睁。

“好聪明的小家伙,既然认出本座,便留你不得!”左冷禅眼中精芒一闪,宛如寒剑横空,让人不敢对视。

林平之冷笑一声:“亏你还是一代宗师,却行如此鬼祟之事,委实令人不齿!”

“牙尖嘴利!”左冷禅断喝一声,迈出一脚,身形倏的来到他身前,挥掌击出。

这一掌厚重如山岳,寒气凛冽,未至他身前,林平之便觉血气不畅,似乎被冻住。

他心中一惊,御剑心法猛然运转,眨眼间在体内一圈,消去了寒意,这御剑心法,宛如他的长剑一般,凝结如箭,锐利无匹,进入体内的一切内息,总能被它刺穿,粉碎。

“嗤——”一道电光闪过,划亮了屋子。

左冷禅蓦的身退,奇快无比,宛如鬼魅,在这漆黑的夜里,透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他眼中精芒四射,紧盯林平之,手掌伸到身前,打量了一眼,掌心处有一道小口,仅是破了一点儿皮,并未流血。

“好剑法!”左冷禅点头打量着林平之,扫了他身后的岳不群一眼,冷笑一声:“岳不群的剑法可不如你!”

“哼,你懂什么,师父一向深藏不露罢了!”林平之冷笑,毫无惧色,手按剑柄,英姿勃发,激昂的道:“姓左的,你就是一个卑鄙的小人!看剑!”

他骂得痛快,胸口热血激昂,战意熊熊,倏的踏前一步,宛如缩地成寸一般,一步跨出一丈,剑光一闪,宛如一道匹练,卷向左冷禅。

激昂之下,他超常发挥,这一剑,实乃他自练剑以来,精气神达至巅峰的一剑。

左冷禅身形一退,高大的身子轻飘飘的,似乎没有重量,飘向客厅方向,与他的剑同时而动,剑与人之间距离不变,并驾齐驱。

林平之剑势未尽,直直向前,门帘碰到左冷禅的身子,顿时化为粉末,被他内力所震灭。

见他如此,林平之心下一沉,自练这套剑法以来,他每逢出剑,从无避过之人。

便是与大师兄切磋,他也要逼得自己不能拔剑,否则,一旦拔剑,胜负便出。

即使是师父,在自己的剑下,也不能全身而退。

这一次,左冷禅竟能如此轻巧的闪过,实是他习剑以来,生平所逢的最强对手。

“铮——”长剑出鞘声响起。

一道寒光卷向左冷禅,岳不群挥剑上前,沉声道:“平之,退下!”

林平之长剑归鞘,身形一停。

左冷禅的身形停下来,负手而立,点点头:“有徒如此,岳掌门,可喜可贺!”

“不过,今天,你们师徒二人皆要殒命如此,委实可惜了。”

“左冷禅,是生是死,手下见真章罢!”岳不群长剑归鞘,挥掌向前,缓缓击出。

左冷禅探掌向前,以左掌应付,显得轻视之极。

岳不群脸上紫气一闪,镇派绝学紫霞神功全力运转,是生是死,见此一掌。

左冷禅嘴噙冷笑,华山派本是剑派,但岳不群最厉害的并非剑法,而是内功,紫霞神功的火候极深。

“砰”两掌相交,左冷禅一动不动,稳如山石。

岳不群却退了一步,脸上紫气闪过,随即又飘过一丝青气,紫气与青气此现彼隐,仿佛在争夺位置一般。

林平之见势不妙,师父落在下风,探掌按在他背心,度过一丝内力,助其化解。

紫霞功绵如飘絮,却坚韧无比,乃是难得的玄功,只是他最强之处,并非内力增强,而是内力运用之妙。

林平之的内力精纯无比,入岳不群体内,直接催动紫霞功的运转,转眼之间,岳不群面色恢复如常,眼中神光湛湛:“左盟主,你寒冰神掌的火候越发精深了!”

“你果真练成了紫霞功,”左冷禅眼中冷电闪烁,声音冷峻:“华山九功,紫霞第一,嘿嘿,果然名不虚传!”

“再接我一掌!”岳不群沉声喝道,身形飘飘,踏前一步,施展起了伏虎拳法。

左冷禅长剑出鞘,冷笑一声:“岳掌门,不必拖延时间了,你等的人,来不了了!”

岳不群微微色变,沉声喝道:“少废话,接招!”

一声冷笑声传来,左冷禅拧身出剑,他只觉眼前一花,剑尖已在身前,躲闪不及。

心中一沉,却忽觉身子被一股大力撞来,不由自主的斜飞出去,浑身气血翻涌,眼前发花。

他扭身一看,眼框欲裂,大喝道:“平之!”

林平之胸口中剑,却毫不犹豫的拔剑出鞘,一道寒光亮起,长剑如电,瞬间刺向左冷禅。

左冷禅身退,顺势拔剑,一喷血箭随之喷出,堪堪追上他的身形。

林平之身子一软,踉跄一下,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剑柄疾点身前数处大穴。

林平之只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了出来,仅能勉强的站着,却再也无力挥剑。

岳不群身形一闪,来到他身前,脸上紫气氤氲,十指伸出,指尖带着紫气,嗤嗤嗤的点向林平之。

“平之,怨我,怨我!”岳不群低声喃喃自语,忙自怀中掏出一只瓷瓶,便要解出伤药。

“师父,我怀中黄瓶是伤药。”林平之沉缓说道,笑了笑,双眼仍紧盯着左冷禅。

岳不群忙伸手向他怀中,掏出两个小玉瓶,一看即知价值不匪,他将白玉瓶送回去,打开黄玉瓶。

这么一会儿功夫,林平之脸色苍白,如同白纸,虽然点了穴道,但这一剑太深,根本无法止住血。

“真是师徒情深呐,我成全你们两个!”左冷禅嘿然冷笑,身形一动,来到二人身前。

蓦然之间,他身形一折,弃二人于不顾,身形一闪,出了窗户,消失在漆黑的夜中,不见了踪影。

岳不群愣了一下,心下疑惑,手上却没停着,打开黄玉瓶,倒了一下,却并未倒出东西。

他本以为是药丸,往里看了看,却似是膏状东西,伸手指挖了一些了,放到眼前一看。

“师父,抹到我伤口上。”林平之忙道,此时,他脚下已流了一大滩血。

“平之,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岳不群有些不放心,不知与华山派的伤药相比,哪个更好一些。

“这是萧先生所赠,说我必能用得到。”林平之低声道。

岳不群不再多说,伸手抹上他伤口。

这些膏状东西一沾到血,仿佛忽然化成了胶,顿时变得粘稠而韧姓十足,顿时将血堵住,神奇无比。

岳不群大感惊奇,只觉萧一寒神通广大,不仅剑法奇高,便是身上伤药,也是匪夷所思。

他将伤药抹上,见一丝血也不流出来,大舒了口气,方才转身,却见萧月生与江南云正站在屋中。

萧月生眉头紧皱,脸沉如水,打量着四周,江南云玉脸沉肃,眼波流转。

“原来是萧先生,怪不得他跑了!”岳不群苦笑,抱了抱拳。

萧月生抱拳一礼,沉声道:“是左冷禅来了?!”

江南云盈盈走过去,幽香阵阵,来到林平之身前,玉手搭到他手腕上,一丝清凉的内力钻了进去。

若是旁人的内力,林平之的内力早就如箭般射来,将涌入的内力击为粉碎。

但两者内力同源,林平之的内力并无异动,仿佛视而不见,任由江南云清凉的内息在经脉内游转。

“左冷禅剑法诡异,快得出奇。”岳不群眉头皱起,自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拭了拭手上的血。

“嗯,那应是辟邪剑法了。”萧月生点点头,望向江南云。

江南云抬头,黛眉轻蹙:“刺得很深,左冷禅的内力阴寒之极,……伤得不浅!”

见萧月生眉头越皱越紧,她忙道:“没有姓命之忧。”

“这就好,这就好!”岳不群忙不迭的道,大舒了口气。

“少镖头,为何不发讯号?!”萧月生不悦的道,脸色微沉,显然有些生气。

林平之虚弱一笑,摇头道:“左冷禅出剑太快,来不及。”

萧月生这才缓了一下脸色:“他未动手前,你心中有数才是!……幸好这一次命大!”

林平之低下头,他心中惭愧,自己这些曰子有些骄傲了,见师父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便小瞧了天下的英雄。

这一次,若是左冷禅的剑刺在左胸,即使萧镖头来了,也无济于事,怕是早已毙命。

岳不群长叹了口气:“左冷禅如今的剑法极高,萧先生你们也要小心才是!”

“左冷禅若是有这个胆子,尽管来好啦!”江南云轻哼,玉脸满是不屑之色,扶着林平之,让他坐到榻上。

“萧先生,他的辟邪剑法想必有克制之法罢?”岳不群问道,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

武功克制之法,这可是天大的秘密,珍贵非常,贸然相问,实在有些冒昧了。

萧月生沉吟片刻,想了想,道:“练习辟邪剑谱,需有一项前提,依我看来,他却没有照做,那走火入魔,怕是不远!”

岳不群好奇之极,却死死克制着,免得自己忍不住再问,徒惹人厌。

萧月生没有再说,看了看林平之,见他没有加重之兆,自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拔塞倒出一枚火红的丹丸。

江南云伸手接过,递到林平之嘴前:“林少侠,这是补血之物,服下罢。”

林平之也不多问,直接张开嘴,让江南云放进去。

此丹入嘴即化,顺势流入腹中,一阵淡淡清香自他嘴中传出来,顿觉身体暖和起来,仿佛置身温泉之中。

“少镖头,好好休息罢。”江南云嫣然一笑,退了下去,回到了萧月生身后,俏生生的站着。

林平之怅然若失,鼻间的幽香淡了许多。

萧月生抱了抱拳:“岳掌门,忙了一晚上,还是早早睡下罢,……谅左冷禅不敢再来!”

说罢,他与江南云告辞。

出得房外,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十步之后,沉声一哼:“好一招调虎离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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