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日一早,两匹骏马,驮着两个人,奔驰在北京城去往蓟州的官道之上。
两个中年男人,虽是一身朴素明袍装,但仅凭胯下骏马,已是让人不敢追逐靠近。
若真就靠近,则会发现,其中稍稍年轻点的那位:虽然有种落魄相,但久居高位,甚至君临天下之气质仍时时流露!
若是满清兵,再有个什么官位,一定认得:他就是权倾整个满清之叔父摄政王,多尔衮!
那么,跟随着多尔衮之人,就该是满清汉人谋臣:范文程。
两人这身打扮,又不带任何侍卫,还去往蓟州方向,意欲何为?
昨天下午,在紫禁城南宫,多尔衮给范文程跪下,求教保命之法。
此时的多尔衮,已不敢奢望再居于满清朝廷高位。一年来飞扬跋扈,叱咤风云。可是失去精锐部队拱卫的他,随时都可能死在他那些同胞,或是子侄们手中。
满清,由野蛮落后民族建立,经营。先别讲他们对别族人残酷对待,就是内部斗争也是极端地冷酷无情!
更 别说多尔衮如今只是只落汤娘尕玛,之前若是没有掌握两旗精锐,在他母亲被皇太极等,用弓弦勒死,给努尔哈赤陪葬那会儿,他兄弟三个就被干掉咯……
范文程,在清军入关之前好多年来,一直号称满清第一文臣。历年来,于满清各势力间游走,既得努尔哈赤、皇太极宠信,又在各勋贵中,左右逢源,还以各种利益进行牵连。
所以,深感走投无路的多尔衮给他跪下,求助于他。
当然,范文程对此,当时就差不多哭出声来:
这样个多尔衮,将所有家底交给哥哥阿济格、弟弟多铎。
两个都是同父同母的至亲兄弟。
军队在,则统御满清朝廷,没人敢生妄念。
没有了军队,多尔衮就是落难的凤凰,不如一只鸡!
帮助他多尔衮?先不说有没有办法。首先,这就是得罪所有满清勋贵的愚蠢行为。
就在昨天,南北两路军报到达南宫后,多尔衮昏迷之时,若是鳌拜当时走出南宫,他范文程也会悄咪咪地溜掉。
就是鳌拜那蠢货,偏要等着多尔衮醒来,范文程和洪承畴只得陪同,不敢溜走。
后来,鳌拜和洪承畴离开,多尔衮立即就……
就是这一跪,范文程就已踩着刀口,头顶悬剑,面对油锅,还不得不跳进去折腾。
因为,多尔衮那一跪下,范文程除死之外,已经别无活路:
多尔衮于满清勋贵来说,再不如一只鸡,也是爱新觉罗家族中,具主子身份之高贵血脉。他给你范文程跪下?丢掉的可就是整个满清朝廷的高傲脸面!满人,可人人得范文程而诛之!
“范文程啊范文程,你个瓜货,咋不趁他多尔衮昏迷,找个油头溜回家!哪怕再不做清廷官员,在家里从此躺平,以历年搜刮到手之钱财,舒舒服服过完余生,他不香吗?……”
当时,范文程就骂了自己千百遍。
可是,哪怕自己把自己骂死,或是立即上吊死去,可身后家族,家人咋办?都给多尔衮陪葬?
就是这种不能,范文程才竭思竭虑,赶紧想法子。
最后,范文程觉得,多尔衮还有出路:那就是倚仗蒙八旗那两万七千骑兵!
只要赶在济尔哈朗之前,掌握了这支武装力量,多尔衮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跟随多尔衮入关之后,这两万七千蒙人,就驻扎于蓟州。
蓟州与北京城相距,只有二百里!
于是,二十八日,天刚麻乎乎亮,多尔衮和范文程就已启程。
一路快马加鞭,这时已经抵达三河地界。
“叔父摄政王啊,前面不远处,就是蒙八旗军营,我先去见过几个蒙人头领,喊他们出营寨来迎接于您!”
范文程这样对多尔衮说过,即要打马前去。
“范先生,请别急!”多尔衮让范文程放下马鞭,这样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哪有那么多讲究。咱和你一起去见他们!”
“唉……都是咱犯错,进入北京城之后,将满、蒙、汉三族人分开,区别对待。致三族军人中,满人得巨大利益,汉军跟着喝汤,而蒙八旗精兵却守着蓟州,汤都没有喝上一口!”
“是啊!此去,要给予空前赏赐,使其得到巨大利益,还要让首领们看到前途无量,否则……”范文程这样讲,话语已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小心翼翼。
“这是自然!”多尔衮咬牙轻吼,打马前进,范文程赶紧催马跟了上去。
蒙八旗军营,营寨连绵数里,占据了蓟州城出来,到三河之间的广阔地域:营帐包稀稀落落,跑马场、摔跤场、射箭场……众多空旷场占据无数良田肥地,赶走上万汉家农人。
游牧民族进入中原地区,历来就是这种骚操作:圈地,将良田肥地做军营牧场;将人类先进文明毁于铁蹄之下;将先进生产方式视为繁复劳作,浪费生命和时间……
殊不知,这就是他们不能长久占据中原地区,统治汉人的根源:
逐渐地缺衣少食,又不得不依靠汉人在良田肥地里劳作,产出所需基本生存物质。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是这么个道理。
再者说,任何动物,来到这个世界上,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
话说这时蒙八旗各头领,今天一大早就聚拢于莽古尔思大帐,在听取济尔哈朗发来的飞鹰传书内容之后,商议如何进占北京城。
按济尔哈朗书中意思:蒙八旗精兵控制住整个北京城,对在北京城里,以多尔衮为首的满清勋贵,可以进行有效监管。
呵呵,对满清勋贵进行有效监管!这可是满清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于清廷文书上的文字连接!
意思不言自明:就是杀了多尔衮等人,都可以找到借口而不致获罪,还可能算是立功。
这么多年跟着满人混迹下来,蒙八旗首领们早看清一个事实:
满人的政治斗争比内地汉家更猛烈,更残酷,更无情。
济尔哈朗这是要掀起空前的风浪:将努尔哈赤曾经给予他父兄的冷血残酷,完整地还予努尔哈赤一脉的后代们!
“报……大清叔父摄政王,大清功臣范文程已经抵达军营大寨,于营门口停住战马。二人似在等众头领前去迎接他们进寨……”
听到禀报,莽古尔思立即喝问:“看见他们带来多少人马?”
传讯兵答:“没有带领任何兵马,仅见他二人!”
莽古尔思这就站起,哼出一句问:“他们这是来送死的吗?这时杀了他们,只要我蒙人不说,世间谁人可知?”
其他七位头领也都站了起来,齐声说道:“干吧!杀了他们,将其头颅密送济尔哈朗,然后进军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