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他胡说八道呢,把你当猴耍."胡妙霏一点也不客气地指出.
就是,胡说八道!川辽赶紧帮嘴:"是啊,明明是他过来索取我们杏逢堂的信物,说要交给你来着."
这鹰钩鼻老头皱眉问道:"有这样的事吗?家光."
许家光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自己干的坏事被对方详细说出,那样的话就算自己有理也要受罚,于是他大声反驳:"他们不肯配合查验,我才将师叔您的名字说出来的,可他们蛮不讲理,动手动脚的."
哎哟哟,这话说的,得了,你这表演天赋明儿去演戏都不需要背剧本的,佘金辉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他有种揍人的冲动,可那老头在那,他知道打不过,只好强忍着没动手,不过,嘴上可不饶人:"你那两个同伴在哪?我们进来前你们不是查了一遍么,后面你自己一个人过来,肯定是想骗我们信物."
"对呀!"凌司附和道:"我们堂的信物很珍贵的,凭什么给你一个外人,再说了."他指着鹰钩鼻老头说道:"你说是他说的,我都没见着他.就你一个人,交给你不放心,要是不还怎么办?我们回去要受罚的."既然谎话说了,那就不介意继续说下去,况且在对方要仗势欺人的情况下,那就更没啥心理负担了,说谎嘛,谁不会呢!
凌司这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川辽听了都暗自为他点赞."老爷爷,你可以找他两个同伙来,就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假话."佘金辉表情严肃,信誓旦旦地补充了一句,那态度摆明了在说:你要罚我可以,但要先证明我做错了,要有理有据才行.
什么信物珍不珍贵的老头并不在意,小孩子觉得珍贵的东西在大人眼中平平无奇."另外两个是谁?"鹰钩鼻老头饱含深意地看了许家光一眼,其中的意思令许家光不寒而栗,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糟糕的画面,那是关于老头往日惩罚弟子的情景.
扑通一声,许家光直接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地面说道:"尔林庆和裴渝民去吃饭了,还没回来."说完这话时,他胸口处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生怕师叔责怪自己打着他的名讳作威作福.
所幸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老头的下一句话是"那这事就算了,你们双方态度都有问题,以后遇事不能冲动,有话要好好说."说罢,他给众人提了个醒:"你们还小,这里面死了人,没有师长陪同不可擅闯."
算了?我手还麻着呢.佘金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倒没表现出什么,只不过一直用手蹭着衣服,老头的话基本上左耳进右耳出.
其他人基本也是如此,随便应付了几句,爸妈都不一定管得着自己呢,更遑论他人.到了这个年纪,他们思想上或多或少有了独立自主的意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整天当父母的跟屁虫.
"我们跑马道院的,胆子大,不怕."胡妙霏倒一点也不在乎,在她看来,老头说的话不适合自己,道院的长辈都没这样要求过她呢.
"那我们走吧."佘金辉吹着口哨,打算离开.但没走两步,包括他在内的孩子们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一段讯息.
说话的是鹰峰道院的道童——他是气冲冲赶过来的,脸上满头大汗,连作揖时双腿都在哆嗦着,含糊不清地禀告:"师叔,不好!不好了,有人被抓走了!在那里······”
"快带路."鹰钩鼻老头一把揽着他腋下,带着他从原地一跃而起,消失在半空中.
出啥事了?要不要去看看?死的人是什么身份呢?看着许家光他俩屁颠颠地离开,不消说凌司他们被这事吸引住了,跟在他们后边想要看个究竟.川辽还在犹豫不决时,被周子杰拉了一把,也跟着去了.
算了,谢蓬有大夫看着,估计没啥事,看就看呗!川辽按下了心中的杂念,暂时不想其他.
其实出事的地方不难找,没走多远,他们就听到了吵闹的声音.走近一些,有十几个穿着鹰峰道院道服的男孩,表情惊恐,似乎受到了惊吓,在咿哇乱叫,刺耳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林中莫名地刮起了一股横风,树叶纷乱而起,小鸟惊啼的声音依稀可听,不时有断裂的小枝丫掉下,那些在树上凝结的白乎乎的树枝在纷乱中感觉像是一块块挂着会飞的烂布.当然,这是幻觉.
川辽拦了几个鹰峰道院的人,想问下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被劈头盖脑骂了一顿.
"傻帽,滚开!"
"我不知道啊!"
"死人了!别拦着我,要看自个儿看去!"
平白无故遭一顿骂也没关系,因为他看到老头就在前方,看样子是在救人,而门下的弟子都恭敬地分立两旁,低声交流着.
川辽的注意力集中在伤者身上,凭感觉,他把谢蓬的伤势和这位联系在了一起,认真观察着对方的伤势.
此人双目紧闭,侧躺在地上,身上衣服多处出现破损,脸上两道斜划的伤疤很明显,血迹已经凝结,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在老头拍打他身体各个关节部位时,一点反应也没有,川辽留意到他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状,里面似乎藏了些什么.
"死了,他活不成了."
"你别说,那树蚯蚓可真毒啊,就一眨眼工夫,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对对对!我在老远看到了,贼吓人。”
······
即便没有说话,这些闲言碎语还是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川辽耳朵,通过分析这些聊天内容,他大概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躺在地上的道童叫孙志超,他其实蛮无辜的,因为他既没有主动去抓树蚯蚓,也没有擅离职守去玩,据同伴描述,他是在值守过程中,就因为站得有些累了,整个人半倚着树,结果就被偷袭了。
偷袭?川辽听到这个词的第一反应是佘胖子裤腿那的小洞,嗯,这确实像是树蚯蚓做的.别人说孙志超遇袭时,痛苦得说不出话,胸膛处无端端钻出了一条会动的东西,就一瞬间的工夫,然后就倒下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旁观者猜测那妖怪还在树里藏着,必须要放火烧死它.川辽不这么认为,依照他的观察,估计那玩意已经钻进伤者体内了.
也不知老头的手掌有啥神奇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救活了伤者.当同门弟子看到孙志超悠悠醒过来时,人群不免发出一阵欢呼,这既是对结果的改观,也是对师叔技术的赞扬.
川辽离得较近,看的很清楚,无非就是拍打按摩的动作,老头在那人身上揉捏了几下,然后伤者就醒过来了,那他能不能救谢蓬?川辽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
孙志超醒来后,似乎还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不知自己为何躺在地上,也不知大家为啥围着自己嘘寒问暖,整的都不太好意思了.
"看不出来啊,这老头,有点东西."佘金辉擦了擦鼻子,随口说了一句.
而鹰钩鼻老头吩咐他人带孙志超离开,遣散众人后,独自观察起这林子里的一草一木,摆出了一副斩妖除魔的架势.
就这样兜兜转转了一会,川辽他们始终跟在他后面,保持着一小段距离,这个举动让老头哑然失笑:"你们还不离开干嘛,快回去吃午饭."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要不我先走了,没啥好看的了."周子杰提出离开,凌司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问道:"你不会告发我们打架的事吧."
"别整这些破事,不然有你好看."佘金辉咬了咬牙,做出凶状.
"我不说行了吧."周子杰毫不示弱地瞪了佘金辉一眼:"别咋咋呼呼的,我不怕你!"说罢,很潇洒地转身并且扬了扬手,留给大家一个孤独的背影.
剩下的几个人也不吭声,很有默契地往老头所在的位置走去.这次他们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惹对方不高兴.
老头修为高,怎么会不知他们的所作所为,但孩子们既然好奇,就随他们去吧.他立掌为刀,手中奇光莹莹,看上去就像把明晃晃的奇器,对着面前的树木横劈."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接着在众人收缩的瞳孔中,这棵不堪一击的树倒下了.
如此砍伐了十多棵树后,始终没有找到树蚯蚓的身影,断裂的树木里除了细小的爬虫,剩下的是一些小孔,由此不难看出树蚯蚓的狡猾,平常人几乎没机会见到它们.
川辽他们在老头看过的地方驻足观察,他们用手指比对着小孔的大小,并且在一些树脂中发现了完整一条树蚯蚓的标本,估计是在树脂分泌的过程中不幸遭殃的倒霉蛋,略有些可惜的是,这条死去的虫子大半躯体被白乎乎的树脂覆盖了,不足以窥全貌.
老头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问题:如果说这些树上边的小孔是树蚯蚓在树木内部打通的通道,那没有小孔的树木应该是没有树蚯蚓的,那它们去哪了呢?既然有通道,却没看着正主,是否有些过于巧合?
他环顾四周,所有倒下的树木他都查看过内部,可惜毫无所获,冥冥中似乎有只眼睛盯着自己,既然找不到,那肯定是在躲避!想到此处,老头改变了策略.这一刻,他变得如鹰一般敏捷,双手钩成爪状,似鹰爪般锐利,他没有动用任何有关奇力的东西,单靠肉身的力量,徒手插进了树干中.
下一秒,他的身影在众人面前变得模糊,肉眼能捕捉到的只有他忽左忽右的残影,所过之处,木屑纷飞,留下一片狼藉.
"老头疯了!"面对堪称狂暴的速度,佘金辉发出一声惊呼.
川辽把头靠近一棵树上,看着比头还要大的窟窿,啧啧称赞,什么时候自己才有这实力,徒手穿树,感觉还蛮酷的.
凌司的脸出现在窟窿的另一边,对着他挤眉弄眼的,或许是心血来潮,他张开嘴猛地吹了口气.很不巧,川辽中招了,两人一下子展开了斗智斗勇的状态,瞎胡闹了起来.
"你俩快跟上,快!过来看看这些是什么!"胡妙霏见他俩还在掐架呢,急的直跳脚.
鹰钩鼻老头肯定是捅了树蚯蚓的老巢,那平常见不着的玩意如今像盲头苍蝇般随处可见。“啊!救命啊!”胡妙霏的一声尖叫让两个小家伙彻底停了下来,屁颠颠地跑过来帮忙。
原本大大咧咧的胡妙霏现在披头散发的,样子十分狼狈,川辽赶紧帮她拍掉.
什么嘛!不就是几条断尾的树蚯蚓挂在了头发上么,又不是毒蛇,怕啥呢!不过这数量是真的多,简直大开眼界,一条条树蚯蚓蜷曲着、伸展着、甩动着扭到了一块。不,准确点来说,应该用“团”字来形容,多数蚯蚓被硬生生截成了两段,胡乱地攀爬到同伙身上,就这样绕来绕去,绕成了线团的模样。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衣服上的污渍,胡妙霏还是觉得恶心,特别是衣服上残留的腥臭味,捏着鼻子都觉得难受,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朝着凌司喊:“我命令你们一定要彻底、彻底再彻底弄死这些臭虫!”说罢,她倒是像兔子一样蹦了起来,几个大跳跃跑开了。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川辽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了,实际上他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有些人有密集恐惧症,但明显他不是。
众所周知蚯蚓断了也不算死,生命力极其顽强,老头想要干啥呢?他想弄清老头的目的.当然了,他也不是缺心眼,佘胖子被偷袭的事他还记得,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奇力早已噼里啪啦地运转了起来.
"你们别杵在那了,快点帮忙消灭它们!"胡妙霏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整张头皮都在微微颤动,有种要灵魂出窍的感觉.为什么?因为自己刚刚觉得头发有些痒的时候,不小心挠出了一丝树蚯蚓的皮肉,这让她心态彻底崩了,这该死的玩意什么时候掉在了头发上竟没有一点儿感觉?!
在她心中这些蠕动的臭虫早就打上了红红的大交叉记号,死了几百次甚至几千次,可在现实中她觉得自己力不从心,那玩意太多了,她手中的粉红色丝带尽管舞出了花儿,但依然无法一下子清理掉它们,反倒是每干掉一团树蚯蚓,胃里时不时会有点反应.
其实从老头破开的树窟窿那几乎是没有多少树蚯蚓的,反倒是树顶上的数量最多,如果抬起头眯着眼睛观察,凡是被老头接触过的树木,树冠上的枝条树叶都会莫名地出现一批又一批树蚯蚓。那玩意拖着残缺的身体,不停地向枝叶伸展的最前段冲去。
仔细一看,它们似乎是朝着有阳光的地方去的。那黄紫双色的圆条状躯体尽着生平最大的力气,把自己改变成一种最理想的逃跑姿态,努力努力再努力地调动着全身每一处肌肤,展现出一种惊人的逃生意志。
它们有的显得急躁万分,像个盲头苍蝇似的左右不分,在树枝上把自己绕了好几圈,有些走到了枝叶最前端,感觉无路可走了,却依然不知疲惫地向东南西北各个方位扬起自己的头颅,试图找一下出处,下方是空荡荡的地面,也不知它们是否有眼睛能预知到危险,但运气好的话,旁边晃动的叶脉会触发它们强烈的探索欲望,这仿佛是一条指引光明的道路。
或者是它们太笨拙了,连树枝都看不下去了,刻意抖动着身体让它们滚一边去。更多的树蚯蚓是不知所措地从叶脉上、同伴滑溜溜的表皮上、树洞里、枝丫间掉了下来,受到惊吓的它们无从适应地面干燥的环境,像被针扎了般疯狂地甩动着身躯,试图甩掉这种不愉快的感觉。
那样子,川辽愿称它们为“疯狂的陀螺”。
虽是不害怕这玩意,但被砸的多了还是会下意识躲避,尤其是树蚯蚓喜欢往衣领袖口处钻去,这就更加烦人了。你想想,那皮肤多细啊,它们呆着不比地上舒服么。
“胖子,怎么不拿你的铜锣出来?”凌司在使坏:“我敢保证,敲一次死一片,多省事啊。”
“得了吧。”佘金辉宁愿多踩几脚也不想让这恶心玩意弄脏自己的奇器,死不死不确定,不过肯定会弄脏。
他们几乎是被树蚯蚓缠住了,把老头跟丢了。如果说一棵树藏着一窝树蚯蚓的话,那周围恐怕不止几十窝了吧,上百窝都有估计。现在他们唯一想要做的,反倒是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树蚯蚓实在太多,看多了会犯晕。
突然前方传来几声爆炸,好像是落石滚动的声音,他们又看到老头了,这次他直接从头顶处“掉”了下来。
众人定眼一看,忍不住咂咂嘴。这老头嘴里在嚼着树蚯蚓,口味确实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