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照这样下去,不等赵云把联军杀退,咱们就先一步被联军给击溃了啊!”
王孚焦急道。
事实也的确如王孚所言的那般,以城门楼为中心的话,可以清楚地发现城外的联军右翼正在与赵云的一千白马义从厮杀,尽管白马义从骁勇善战,赵云勇猛难当,
但他们毕竟面对的是徐荣麾下的五千劲卒,就算赵云这边占据着骑兵冲锋的优势,但在短时间内还是难以突破联军的军阵,更谈不上驰援巩县城池这边了。
再说巩县城墙上,城门楼两侧的台阶还在守军和力士营黑甲的控制下,但他们所建立起来的阵线在联军的一轮又一轮的猛攻之下,开始不停的收缩,收缩,再收缩。
甚至连张侯爷等人都不得不站在城楼门口,随时准备退到楼里去。
说到底,还是因为张侯爷以自身为饵的缘故,让联军这边不顾一切的追杀过来,哪怕联军这边已经处于绝境,他们的选择也是擒贼先擒王,先拿下巩县城里的那位侯爷再说,
兵书上也都说穷寇莫追,处于绝境的联军,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比穷寇还穷寇的穷寇,成为了比赌徒还喜欢梭哈的赌狗,让他们有了那种拼一拼,黄土变黄金决心。
如今的张侯爷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坐拥一州两州之地的一方诸侯了,而是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势胜过天子般的人物,
我们的张侯爷,还是有些低估自己在联军诸侯心中的分量了。
没办法,
就算要突围,也是来不及了,
自己现在已经成了那个饵了,这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下去了,就得自己爬上来,这个亏还得继续的闷头吃下去,这份艰苦,还得扛在肩上默默往前走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
打仗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多顺风仗给你打,
说是万全之策,可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啊,说白了,不就是我想要你的长衫子,你惦记着我的马褂子么,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儿讲什么聊斋呢。
人活一世,哪里能做到事事顺利,若做什么都顺风顺水,这日子也未免过于无趣了些,偶尔来个马失前蹄,河边湿个鞋,脸上挨俩巴掌,知道闹心和疼是什么感觉,
这日子才叫日子,这日子才算是有滋有味儿。
但说真的,
这种上头之后的清醒,发现这事儿可能真的要被自己玩儿脱了,然后又无力回天的时候,这种感觉,还真有些萧索。
黎悦换上一身甲胄,身后跟着同样着甲的两名侍女,英姿飒爽的从门楼上走了下来,
道:
“侯爷,臣妾护你杀出去!”
黎悦指的是走城内,从西城门逃出去。
张侯爷摇摇头,神情坚定道:“本侯在,联军便不会撤退,本侯走,联军下一刻就会撤军,放走了联军,城里的这两万将士就白死了!”
随即,
张侯爷从刀架上拿过这把自己几乎从来没用过的佩刀,生涩的拔出刀,
道:
“越是在这关键时刻,越要沉住气,我相信赵云和庞德,相信张辽和朱灵,相信这千余力士营黑甲,咱们要是完全没有机会,本侯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
话音刚落,
就听到王孚指着城外高呼道:
“侯爷,是庞德,是庞德的步军到了!”
娘的,一晚上,步军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战场。
“呜——”号角声响起。
九千步军,以最快的速度列好军阵,然后朝着山坡下面的联军军阵压了上去。
赵云在看到庞德的步军到了以后,带着剩余的四五百骑兵迅速撤出战斗,将战场让给了后面的步军。
很快,
在庞德的带领下,九千步军直接撞击在了联军军阵之中,
联军这边,不得不让中军给顶了上去。
赵云虽然撤出了战斗,但并未撤出战场,而是带着一众白马义从贴着战场边缘,不惜马力,找准目标后,快速冲杀了过去,直指联军诸侯所在的车辇和军旗。
孙坚目光一凝,沉着下令道:
“袁遗,让你的五千郡兵顶上去,赵云只剩下三四百骑,不足为虑!”
然而,
当袁遗来到位于后方的本部兵马所在的位置时,他已经傻眼了,因为自己手里的那五千郡兵,只有一半还站在原地,另一半已经往左翼那边靠过去了,显然是想避战。
袁遗这边,看到这一幕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下意识的跑向左翼,去收拢兵马,
若是孙坚和徐荣在此,必然会大骂袁遗愚蠢,这样傻缺的决定,就是鲍信来了也不会去做。
首先,
两千余郡兵,相较与赵云和他那三四百骑兵来说,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做为主将,袁遗应该第一时间带着这两千余郡兵去抵御赵云部的冲杀,
就算赵云再勇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凿穿以逸待劳且有两千名郡兵组成的军阵,哪怕是两千头猪放在赵云等人的面前,也够杀好久的了。
一时间,
由于着两千郡兵没有主心骨的统领,在一两名都尉和军校被赵云斩杀后,剩下的郡兵已经呈现出了一种溃败之势。
赵云的真实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去斩杀诸侯,而是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凭借着他们三四百骑强迫联军再度开辟一处战场,以减轻庞德和侯爷那边的压力。
此时的赵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和理智,
他没有带着部众深入敌阵,因为他知道,若强行深入,不但不会获得什么战果,还会被联军拖入泥潭,进退不得。
骑兵,一旦失去了机动性和相对的自由性,骑兵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这不是赵云想要的,更不是赵云想看到的。
赵云带着本部骑兵冲进联军军阵后,又浅尝辄止的杀了出来,然后再度发起冲锋,
不得不说,赵云对白马义从的操控已经达到了如臂所指的地步,进入、出来、再进入、再出来,几番丝滑的操作下,两千余联军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溃败了。
当袁遗带着千余收拢来的本部兵马想着加入战斗的时候,却被己方败逃下来的溃卒给冲散了。
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孙坚和徐荣都愣住了,他们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下意识的揉了揉再看时,才发现这一切正无比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三四百骑兵竟生生的将两三千步军给冲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一两千人被己方的溃卒给冲散了。
“袁遗这个蠢货!”
孙坚盛怒之下,一刀将身前的战车负手劈成了两截,如果有可能,孙坚真想把这刀劈在袁遗身上,
五千人啊,竟然在三四百人的骑兵面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啊。
徐荣看了一眼右翼的战局,中军的万人方阵已经和庞德的步军撞在了一起,由于中军这边都是徐荣麾下的西凉军,在作战骁勇上,丝毫不比庞德部的兵马差多少,所以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来。
“赵云这支骑兵好生厉害,虽然只有三四百骑,但若放任不管,恐怕会是个隐患啊!”
徐荣不由担忧道。
孙坚点了点头,朝身旁的祖茂说道:“祖茂,以带人去拖住赵云,切莫让赵云冲击中军!”
“末将领命!”
说完,祖茂拨转马头,朝后方过去了。
赵云带着三四百白马义从在联军后方左冲右突,每次冲阵都是浅尝辄止,一直游离在外围。
有些人,
可能真的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就是打仗的材料,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旦身临战局,自然就具备一种敏锐于常人的作战意识,
或许就连赵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就是觉得应该这样做。
面对联军的屁股,赵云总是能看准破绽,然后抓住机会就是一轮冲锋,接着又在联军合围之前带着人马撤离出去,
每一个动作,都会将越来越多的联军步卒调动起来,
大部分联军步卒几乎都没有与赵云的骑兵接触,便被自家军头指挥过去指挥过来,一会儿往东跑,一会儿往西跑,敌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几轮骚操作过后,几乎有五六千的联军步卒被赵云三四百骑给牵着鼻子走,不知不觉间,竟然将联军诸侯们所在的战车后方,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
赵云高声长啸,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吼。
他提起被鲜血染红的铁胆亮银枪,率领身后还剩下的两三百骑兵,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朝着联军诸侯所在的位置,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杀!”
这一刻,赵云带着他身后的骑兵,犹如一把利剑划破了波涛汹涌的海浪,径直的朝着孙坚等人所在的地方冲杀了过去。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赵云在前面冲,祖茂带着联军步卒在后面追,但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呢,
两边的联军由于军官们的命令还未下达,又没能在第一时间将打开的口子合上,这就造成了赵云前方并未有一兵一卒的阻碍。
守护在诸侯门周围的亲卫们,在被赵云等人接触的一瞬间,便崩了!
这里一崩,
孙坚等人更是惊慌不已。
毕竟,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赵云的对手,
赵云是谁啊,
武平侯张昊麾下第一猛将,那是能和吕布交手两百回合不败的猛人啊!
首先选择跑路的是鲍信,然后是徐荣,最后是孙坚。
打仗,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游戏,整个战场的局面,因为赵云这根棍子搅得乱成了一锅粥。
诸侯们跑了,军旗倒了,
而联军,
联军,
联军,
彻底的崩了,他们连逃跑都找不到方向。
慌乱的情绪就如同瘟疫一样,瞬间席卷了整个联军,导致不少联军步卒一边高喊逃跑一边四散而逃。
庞德也是一个久经战阵之人,看到联军后方出现了问题以后,当即也开始流氓了一回,带着周围的袍泽一齐高喊:“你们孙坚已死,徐荣已死,还不快速速投降!”
一些不明所以的联军步卒回头一看,不仅没见着军旗,还发现后面的军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喊什么的都有,
如此一来,还打什么打,跑吧。
巩县城门楼上的张侯爷拿着佩刀,扶在墙垛上看着城外发生的这一幕,不禁大笑了起来。
“呼,”黎悦长舒了一口气。
“侯爷,咱们还突围吗?”马超扛着五钩神飞亮银枪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问道。
张侯爷一看马超浑身是血,没好气道:“你没看到联军军阵被子龙给冲散了吗,该突围的是他们!”
马超一愣,转身又跑向城墙上的敌军,提着长枪又是一阵乱杀。
“??”张侯爷疑惑的看向黎悦。
黎悦抿嘴一笑道:“这孩子,说是要做侯爷最锋利的刀,可能是想趁着联军未撤多杀一些敌人吧。”
“呜——”
低沉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无论是侯爷这边的兵马还是联军那边的士卒都没有听到过如此低沉延绵的号角声。
“侯爷,那是……”
黎悦指向东边,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黑线逐渐转化成了红色。
“这是草原上的号角声……”风怜喃喃道。
“草原上?”张侯爷有些纳闷儿,这里怎么会出现草原上的兵马。
“侯爷,”风怜怔怔的望着远处的红色线条,激动道:“是胡骑军,是侯爷的胡骑军到了!”
风怜对胡骑军有一种天然的归属感,也许是胡骑军的统帅是自己的阿兄屠兀骨,亦或许胡骑军是从草原过来的,身上也许还带着青草的芳香。
“呜——”又是一阵号角声从南面传来。
张侯爷眼眸微眯,揣测道:“既然胡骑军都来了,看来徐晃和赫昭也到了。”
联军的北面是庞德的数千步军,东面是李招娣带来的一万胡骑军,南面是徐晃的两千精骑,三面被围,西面又是久攻不下的巩县。
孙坚和徐荣骑在战马上,只觉得神情恍惚。
“看来,那个张侯爷是真不懂什么叫围三阙一啊!”徐荣放声大笑道。
孙坚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巩县,看向了巩县城门楼上,那道白色的身影。
城门楼上的张侯爷不知为何,只觉后脊生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如今联军四面被围,”张侯爷看向身边的荀彧和沮授,轻声问道:“两位军师,若你们是联军,会向哪一方突围呢?”
荀彧和沮授没有说话,因为从胡骑军和徐晃的骑兵出现时,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因为对于联军来说,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选择,他们至始至终的目的和目标都不曾变过,
而此时,
联军更会毫不犹豫的去坚持自己当初的决定和目标。
荀彧喉头微动,张了张嘴。
“呼,”张侯爷战术性的呼出一口气,叹道:“我知道你想说围三阙一,可我也没想成为那个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