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休整之后,商队出发,朝西而去。
徐鸢醒来时候神清气爽,江桃却一夜未眠,打着哈欠要求裹着毛毡在马车上补觉。
黄老头见江桃眼中充满莫名杀气,也不好意思跟他挤在马车里,要跟三少爷聊天说些事。
两人交换位置的时候江桃伸手扶了老黄头一把,手上使了点劲。
老黄头惊恐地看着江桃,江桃只是微微一笑,礼貌道:“老黄头小心脚下,您这大把年纪小心摔着了。要是一脚踩空跌下来,小黄头还指望着你再扶持他一把呢。”
老黄头胆战心惊地让儿子扶自己上马。
徐鸢问白鹏今天江桃怎么怪怪的,早上起来都不跟自己打招呼。
白鹏说大概是昨夜您喝酒太多,影响江少爷睡觉了吧。人睡不好脾气都会很差。
徐鸢觉得女人真是奇怪。回头又想想可能是她身上来了事,不舒服想要休息。
老黄头跟徐鸢东拉西扯一番,最后扯到江桃身上。老黄头语重心长地说江桃感觉不简单,他这次跟我们出来难道真的是只是为体验边塞风光。
徐鸢明白老黄头在猜疑江桃的用心,却不能告诉他真相,只能赔笑着说是。
老黄头提醒徐鸢,有所求不可怕,可怕是无所求。因为你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徐鸢回老黄头人之所图只为两样:要么图人要么图钱。心中又冒出一丝不快来:按江桃的计划,自己必是要娶范立青为妻的,这是拉拢范大掌柜最合情合理的方法。自己不可能娶一个丫头出身的女子为妻。即使她本不是一个丫头,也必须门当户对。江桃多次反复表明她是不愿意为妾的。
江桃种种迹象表明她也不是个爱财之人,那她到底图什么呢?
商队赶路为了多走路,一般只有晚上才起灶做饭,第二天早饭热着吃,午饭就着干粮和水。
江桃在马上坐了一个上午也没有补好觉,脑子总是乱糟糟的。身上因为昨夜过度用力依然还在酸痛之中,加上马车颠簸浑身难受。
爹爹之前问过她愿不愿意走成为桃花山庄少庄主这条路,因为除了艰辛之外还要失去很多东西。当时她觉得没什么,男子能做的她一样能做。可是昨夜与巴木一战反而提醒她是个女人,即使再争强好胜也改变不了自己身为女人的事实。以后碰到这种事能避而避,不必逞强。现在还不清楚巴木是临时兴起挑衅还是有人教唆,要是临时兴起也就罢了,如果是有人故意教唆那人是谁?意图是什么?
江桃撩开帘子,看到徐鸢与老黄头并肩行在前面,走在无限春阳里,背影洒脱又逍遥。徐鸢大约是感觉到江桃在看他,转身一个灿烂的笑容。
忽而,江桃想起了墨襄,他大概是不会对自己这样笑的。江桃自嘲,自己与徐鸢能成的可能性都比与墨襄在一起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可是徐鸢要在永盛商号立足必须先娶了范立青得到岳丈的这座大靠山,若是徐鸢要娶自己他必须是永盛商号的继位者。联姻本就是利益结合,无论男女。只是大多数情况下是男子主导,而自己则是女子主导。
不然以一个庶子身份,他实在没有资格跟自己谈婚论嫁。即便是联姻事成,徐鸢也会在江湖抬不起头来。到时桃花山庄也会成为江湖的一个大笑话。
江桃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现在也开始拿自己的婚姻大事来权衡利弊算计盈亏了吗?
过了额多的王帐,老黄头说往南先行,碰到了鹰门山就沿着鹰门山脚一直往西行。那里水草丰美,有意外情况还可以入山躲避。
江桃抬头打量着鹰门山,山脚到半山腰草木葱绿,还时不时能看到牧民的帐篷、散落的牛羊。再往上,就是冷峻的灰褐色岩石。
鹰门山名字来历有几种说法,一是鹰是草原的神物,它能飞过高高的山岗到达人所不及之处,也天神的使者。这里的山高得只有鹰能飞过;二是鹰门山势狭长绵延一千多里,如同雄鹰的展开翅膀。
无论哪种,江桃也算是见过了千山岭,但那里的山并没有鹰门山高,气势没有这样的磅礴威严。江桃被眼前的山震惊了,原来人们口中的鹰门山如此地震撼。如同一个草原上强壮的勇士拿着武器对敌人怒目而视,誓死保卫自己的家园。
游牧民族南下之屏障,中原王朝北上之阻隔,突然间就横亘在眼前。
漫长的岁月与短暂的生命,都在它面前沉默。
鹰门山是牧民夏牧之地,因此路上十分热闹。
每天都能碰到好客的牧民请他们到家中做客,热情款待后用牛羊乳酪交换茶叶。这里的牧民因为靠近边界,多多少少都会一些中原的官话。甚至还有在山那边活不下去了逃到这边来的。聊起天来也很是畅快,牧民一家十来口都生活在一个帐篷里,帐篷也是随迁随走。
这几年勃丽和北代没有战争,他们也享受了几年的平静生活。他们对生活要求不高,有吃有喝,牛羊健康,白天劳作晚上喝奶茶奶酒,一觉能睡到天亮。牧民称赞他们的茶叶比官茶好太多,茶味浓郁,好喝。
永盛商号的茶叶都是精品,怎么能跟滥竽充数的官茶相比。所以有时候牧民宁愿多花牛羊换商茶也不愿意低价换官茶。
这一夜,牧民太热情,又灌了徐鸢许多奶酒。白鹏也喝得醉醺醺,把徐鸢扔进帐篷里就不管了。徐鸢难得这么自在高兴,倒在毛毡上还要张牙舞爪胡言乱语,挣扎着要过来与江桃一起睡觉。
他那点小心思江桃能不清楚,怕是惦记了许久。
江桃知道他的酒量,一脚踢了过去。徐鸢半醉半醒之间居然抓住了她的那只脚,然后用力扯了过来。江桃不料他如此大胆,拿起剑就要往他身上敲。也不知是不是后劲上来,徐鸢猜到她的反应提前一把抢过剑扔到远处。接着居然翻身把人压在身下,手脚并用压制,身下人一时竟然动弹不得。
“桃,”徐鸢的酒气喷在江桃脸上,“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心跳得有多厉害,真的好怕自己把持不住都不敢看你第二眼。娘把你给我的时候内心真的要是高兴疯了,你不知道之前那些丫头又丑又笨的。哈哈,我当时想大哥二哥肯定也疯了,只不过是气疯了。”
“你发酒疯是吧?信不信我……”江桃的话没说完,因为徐鸢的嘴已经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