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才歇下。主子您也歇歇,别累垮了自个儿。小主子知道了会伤心的。”画意又道,“歇息好了,才能照顾好小主子,您说是吗。”
“你说的是。”宜妃愣着神,应和道,“我该歇下了。”
画意服侍着她歇下。
另一边儿,琉璃亲自去内务府挑了两个宫女。
都是新进的。
琉璃看了,都是规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琉璃后来同乌玛禄说:“年轻些也好,至少离出宫还有些时日。”
琉璃年岁渐长,做起事来,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她其实是打算给乌玛禄再培个心腹,要是哪一日,她去了,她主子身边还有个妥帖人照顾伺候。
琉璃领着两位今年进宫的宫人来见乌玛禄。
“奴才宋意,汉军旗包衣。”
“奴才李舒,汉军旗包衣。”
乌玛禄过了眼后,让琉璃带下去好好调教。
琉璃依例带人下去,交给了喜姐。
六月,康熙带着六位阿哥出巡。
而胤禟病得越发严重,高烧不退,一度陷入昏迷,就连喂药都要喂不进去了。
一度危笃。
宜妃愣愣的看着,默默流着眼泪。
她心里苦涩得厉害,胤禟病得这般严重,他是怎么狠下心来离开的。
胤禟……胤禟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舍下他出巡呢。
她并不是要他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只是晚一点,晚一点都不行吗?
不论胤禟是这么去了,还是好了。
他连等一等都不愿意吗?
她自康熙走了后,心里日日夜夜想着这个事,越想,越是痛不欲生。
他的心,怎么那么狠呢!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默默流泪。
画意劝她:“主子,您熬了许久,该下去歇歇了。”
宜妃沉默的摇头,不发一言。
屋外宫人来报,听了信儿后,画意脸上带了几分笑:“主子,好消息,听说皇上先前下诏,让包治百病的大西洋人进来给小主子治病,那大西洋人紧赶慢赶,今儿终于到了。”
宜妃擦去眼泪,欣喜不已,口中埋怨道:“皇上也真是的,不提前说一声,害我误会他许久。我就知道,他心里是有我和老九的。”
画意道:“皇上自是一向喜爱主子的。”
宜妃起身:“快,快叫他进来给老九看病。”
因着避讳,宜妃被请进屋避开外男。
义大利传教士卢依道由澳门抵京,奉诏入宫担任御医,今日已到翊坤宫外。
得人将偏殿收拾出来,让他进去后,他先看了胤禟的病症。
他略微沉默后,点头道:“能治。”
画意拿着宜妃打的赏给他,画意道:“我家小主子就拜托你了。”
卢依道开始取出器物,给胤禟医治。
时间缓缓流逝。
康熙等人于六月末抵达塞外,整个七月,康熙忙完政务,闲来无事,就会带着几位皇子一起巡猎。
整整一个月,他们白日都在马上,身背箭筒,手持弓弩。时而奔驰,时而勒马射箭。自然不是箭无虚发,但每个人,几乎每天都能捕获几只野味回来。
宫人侍卫将猎物清理干净后,就会做成菜肴,奉给他们。
自己打来的猎物,似乎要格外好吃些。
有时候他们甚至还亲自上手烤炙,虽有掌握不好火候,多有烤糊的,但多少也是个趣味。
平时在紫禁城里约束狠了的小子们,出了塞后,也多了几分狂野洒脱。
饶是一向爱看书的胤禛,这几日也舍了书,和兄弟们一起骑马打猎。
奈何他这方面实在比不上兄弟们。
老八笑他:“四哥,你今儿还没我打得多。”
“你小子。”胤禛笑骂了一声。
胤礽笑道:“老八说得没错,老四你这骑马射箭是需要练一练了。”
胤禛喊了一声:“二哥。”
胤禔也笑道:“太子说得没错,爱看书是好事,但是各方面连弟弟们都比不上,老四你是要多练练的。”
几人笑闹着。
康熙在前头,听见他们说笑,也忍不住笑着摇头,心中满是满意。
这几个阿哥中,年纪最幼的就是胤禩,然而打猎什么,也不差哥哥们。
康熙高兴,赏了他一碟自己烤的肉。
宫中的胤禟经过卢依道的救治,已经好了大半,只等痊愈。
这消息递给了康熙。
康熙很是高兴,赏了卢依道二十两银子。
八月底,康熙率领六位皇子巡视塞外后,即将返京,途中得知胤禟痊愈,立即命其前来。
一行人路上相逢。
康熙打量着胤禟,笑道:“你果真是好了,那大西洋国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胤禟爽利笑道:“儿子也觉得。对了,皇父,儿子来的时候,额娘叫儿子看看皇父瘦没瘦。”
他又叫人端上一盒糕点:“额娘亲手做的,叫儿子带来给皇父。”
“你额娘有心了。”康熙笑着让让梁九功接过。
近来朝中没什么大事,康熙也就在塞外多留几日,带胤禟一同打猎。
胤禟也是个射猎的好手,第一次首次出猎,就用短箭猎获了两头鹿。
康熙赏了他个玉扳指。
回去路上,众人遇见老虎。由侍卫射杀打死。
余下那老虎旁边的两只幼虎。
胤禟道:“皇父,请让儿子一试。”
康熙点头同意。
胤禟拉弓射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唰的没入虎崽,虎崽殒命。
康熙赞许道:“好,不愧是我儿。”
还有一只小老虎,眼见着要被打死。
胤禛开口道:“这老虎年纪尚幼,不如养在身边。”
胤礽倒是来了兴趣:“皇父,老四说得不错,都说有训狗驯马,了不得也就是熬鹰。要真驯只老虎,也是有趣。”
主子们开口了,侍卫们把老虎团团围住,并不出手。
康熙略微沉吟后,点头应允:“带回去,养在畅春园。”
侍卫得令,将老虎提溜起来,找了个笼子关起来。
康熙笑道:“还是老四懂我。”
“山君也得臣服于人王。”康熙看着笼子里的小老虎,这样笑着。
随后,他骑马而去。
胤礽同胤禛并肩而行:“行啊你。”
胤禛笑道:“还得是二哥,要没有你开口,皇父不一定会留下它一命。”
胤礽微微摇头:“你也猎杀不少小东西,怎么这会儿仁慈下来。”
他劝他:“妇人之仁,只会给你带来祸端。”
他们相处多年,胤礽心里还是有这个弟弟的。
胤禛倒有些不在意:“妇人之仁就妇人之仁,我只想做个闲散宗室,平日里看些书,到处走走就行,哪管那些。”
胤礽笑道:“你尽管这样,以后差钱了就来找我,做哥哥的还能少你不成。”
胤禛倒不在意:“多谢二哥。”
胤礽看着远处的队伍,打马道:“快些,一会儿皇父就得问了。”
胤禛拍马赶上。
众人回宫。
十月,和硕端静公主到了草原钱已经有几日,在一个良辰吉日时,终于嫁给了喀喇沁部蒙古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噶尔臧。
和硕端静公主温柔贤淑,行动间如弱柳扶花。
乌梁罕噶尔臧却近乎冷漠的看着她。
他有心爱的姑娘。
他心爱的姑娘是艳丽的小马驹,明媚活泼,笑起来两眼弯弯,仿佛神水洗涤般的干净。
但是因为要娶她,他无法娶心爱的姑娘。
他那心爱的姑娘,要成为他弟弟的妻子。
他恨毒了她。
他走向她,嗤笑着。
和硕端静公主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安静的等着,想着紫禁城,想着自己那温柔的额娘。
谁知道后来会那样呢?
可怜金柳质,路遇中山狼。
飞花逐水去,一朝赴黄粱。
她害羞的低着头。
燕京,紫禁城中,又到了一年冬。
乌玛禄身子骨好了许多,在琉璃准备妥当后,抱着小暖炉出门了。
红袍白斗篷,并不需要如何装饰,就已经很好看了。
一路行至梅园,乌玛禄坐在琉璃铺好的软垫上。
雪一点点落下,仿佛要遮蔽完天地间的每一点儿异色。
乌玛禄捧着暖炉,呼出了一口白气:“真冷啊。”
琉璃忙道:“再给主子添个斗篷。”
乌玛禄默许了。
坐了一会儿,只觉寒风里,雪都要凉透了。
乌玛禄也不打算坐下去,她轻轻咳了两声,咳出了嗓间的痒意,这才开口道:“你们去折几根梅枝,带回去吧。”
“是。”
除了琉璃。
余下众人皆分散开,去寻梅枝了。
半晌,人都回来了,独那个叫宋意的还没回来。
没有法子,只能叫人散开去寻。
不多时,李舒来报,说是找着了,宋意晕倒在雪地里,不知发生了什么。
乌玛禄微微颌首:“带回宫。”
乌玛禄先行回宫,路上,她叮嘱琉璃去请高太医。
琉璃依言而去。
高太医给乌玛禄诊完脉,笑道:“娘娘再喝两回,就大差不差了。”
乌玛禄颔首道:“多劳您了。”
她看向琉璃,琉璃心领神会,然后把高太医带往厢房。
平素,宫人太监,即便使银子,来的多半只是恩粮生,了不得便是刚成为太医没两年的。
如高太医这样经验丰富的御医,只给后宫主位看病诊脉,寻常压根儿请不到。
但他既然来了,有乌玛禄的默许在,他给宫人看看病也没什么。
高太医给宋意做了诊治,同琉璃说完后,又开了两贴药才离去。
琉璃回去禀报乌玛禄:“高太医说宋意是受了刺激才晕倒过去,没什么大碍,只开了两幅宁神的药,说是吃也行,不吃也行。”
“那就是没什么问题。”乌玛禄想了想,道,“去太医院领药,走永和宫的账。”
琉璃应下,笑道:“主子真是心善。”
她出去吩咐人去办了。
宋意这几日便不曾到乌玛禄身边伺候,只管专心养病。
只是没多久,便有些风言风语,说是宋意疯了,成天拉着人说胡话,还爱站在门口,见着人就姐姐妹妹的叫,说什么要去御花园偶遇皇上,有几次偷偷溜出永和宫,差点儿惹来麻烦。
琉璃一向将永和宫管得很好,知道这事儿后,亲眼去见了一眼宋意。
见她果真疯疯癫癫,没个体统,往日的规矩都忘了个干净。
琉璃问了她几句。
只听她胡言道:“你便愿意一辈子都给人做个奴才吗?你信我,我……”
琉璃退开了,让小太监们把门关好。
她问李舒:“她这病有多久了。”
“回姑姑的话,她打那天晕了后再醒来,便是这样了。”
“你怎么不上报。”
李舒道:“只以为她是伤了头,过两日也就好了。”
李舒小心道:“平日只当她脑子不清楚,说的是胡话,没往心里去。哪知道她今日要偷偷溜出永和宫,才知她病得厉害。”
琉璃叹了口气,让人先把她缚在床上。
琉璃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李舒轻声道。
琉璃免了李舒伺候乌玛禄的事,让她先盯好宋意,别再让宋意惹出事来。
等琉璃走后,宋意口中依旧喋喋不休:“呸,你们这群封建余孽,迟早会被铁拳制裁。”
李舒像没听到一般,在团着些东西。
宋意看向李舒:“喂,你放了我,跟我逃出去,不在这宫里待了。到时候山珍海味,荣华富贵少不了你。”
李舒木然的看着她,将团好的手帕塞了她满口。
纵然被堵了嘴,宋意仍然不肯罢休。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李舒坐着,一坐就是许久,默默的喝着冷水。
而琉璃这会儿也回了乌玛禄住处,同乌玛禄说了这事儿。
乌玛禄表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颌首:“让太医院来人看看。”
“是。”
琉璃迟疑道:“若她真得了治不好的疯病……”
“到时候带来,给我看看。”她轻声道,“好歹也伺候过我两日。”
“是。”
琉璃是请不来高太医的,但是她凭着往日的情分,请来了李太医。
李太医把脉后,摇头道:“一切正常。”
“许是后来受到什么刺激。”李太医也只能推论。
琉璃问道:“几时能好。”
“说不准,也许明日,也许是一辈子。”
琉璃点头,只道是知道了。
琉璃送他离开:“我听说你家里添丁进口,我也没什么可给你的。望你不要觉得这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