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距不过百丈之远,李贤等人的刀已经扬起,望向马贼的后背,似乎在寻找该从哪个部位下手。
奔跑的马贼显然也意识到了,皆转过头,一边跑,一边横着刀,看样子也是不愿意放过李贤等人。
不过距离越近,几乎能看到对方面孔之时,李贤有些奇怪,因为这群人几乎全都是汉人模样。
什么时候,汉人在这河套之地,也有了这么一大群马贼团伙?他怎么没听说过?
当年在华州,老舅讲过,甘州之外,几乎都是回鹘吐蕃和党项人的天下。原本有个归义军的势力在此分羹,但归义军的地盘,数十年以来,全数被回鹘和党项人瓜分干净,归义军更是不断后撤,目前已经放弃了这一块地区。
李贤思绪辗转,感叹河西走廊还不是一般的时候,正此时,曹琮根据经验,已经判断出哪个位置的马贼力量薄弱,朗声向四周十数人安排起来:
“李家兄弟,跟紧了!准备从侧翼突围,元武,元林,孜然,你三人负责突袭那大汉。罗长,孙成,李虎,张大亮,你四人负责右边那三个长刀手……”
李贤马上全神贯注起来,他这马技经过武征路上的指点,已能够自由驾驭。可马上杀敌还是第一次!先保护好自己不会受伤,再看看能不能打掉几个。
旁侧曹琮念叨的每个人,当即变幻起队形,武征依旧稳稳当当地护卫在李贤的左侧,让李贤的安全感增强不少。
且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包括李贤曹琮在内已把队伍里的数十人的姓名记得滚瓜烂熟,大家相知相熟,正是为了行动配合的高效性。
而在小小的队伍内部,除了李贤这个士子外,余者基本都是随行的武士,这也是为了这次西州回鹘之行,能更好的应对各种凶险。
再说曹琮的挑人法子很简单,他看中的多是如他般将门出生的军将之类,一个个应敌经验非常丰富。当日的这些青年军将,如武征一般被曹琮告知要马上前往西州回鹘所在地时,同被李贤告知的武征一样,都是一脸懵。
好在路上的时候,在李贤的思想教育下,均明白了此行的重要性。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若是能凭借最小的付出,消灭掉肆意妄为的李德明旗下的党项人团伙,不说远赴西州回鹘,就是远赴西域如何?
距离越来越近,李贤甚至能感受到马贼座下战马的灰尘飘到了自己的鼻子里,他附身准备在曹琮及周围军将的击杀下,一同冲出。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拦在面前,李贤不介意使出全力来他一刀。
“后方跟上来的可是华州李家二郎?自己人自己人,不要打了!”
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于人精神力高度集中的那一刻,似乎更具有穿透力。这话一说出,接着便是四起的口哨声。
马贼们慢了下来,李贤等人同样刹住了马。
能说自己人,很显然,对面的马贼团伙中,有人认识他李贤。
两方人马依旧相隔二十多丈的距离,都没有轻举妄动,而后方的党项人距离越来越近,本地之人,都能听到党项骑兵的欢呼声。
李贤一侧,曹琮狐疑的看了眼李贤,李贤对望了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不过他心里已经猜到了点东西,就是心里还不太确定。
看着对面骑马走出了一人,李贤示意侧面的武征不要轻举妄动,他内心心里紧张的一批,但面上还是装作镇定的模样,指挥着马匹往前走了几步,和对面马贼的头人遥遥相对。
“我正是李贤,阁下既然是自己人,不知阁下是?”李贤眯了眯眼,看向前方那满脸胡须、左脸带着十厘米刀疤的男子问道。
刀疤男子重新打量了番李贤,双眼一亮,长吁一口气,像是最终看透了一般,于马匹上抱拳道:“某葛大梁,收到赵三爷的信件,便忙在甘州之外徘徊,担心过了李二郎的人马,今次终于是对上了!
李二郎,党项贼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和你的同伴,马上随某撤离。
到了安川谷就安全了。
这贼子可凶猛的很,等会就来不及了!
呀,李二郎要是不信,看看这是赵二爷给某发的管事腰牌!”
葛大梁见李贤依旧停留在原地,以为他不相信。说完话,嘿嘿一笑,还拿出了个小小的腰牌,单手一掷就送入了李贤的怀里。
小巧的腰牌上,有一个精致的枫叶花纹,上书赵字,确实是赵家专有定制的,大宋别无二家能够仿制。
他过凉州的时候,又给赵家老舅去了一封,言之他要往西州回鹘而去。路上还在思考来就为何一直没有动静,谁曾晓得人家早就安排妥当了。
老舅这次总算是靠谱了一会!
其实,赵家能在大宋西北做这么大的生意,又怎么会不自己养一对马贼为自己保驾护航呢?甚至连党项内部,说不定都有赵家老舅以利收买的人!
人生在世,许多人不都是为了钱权劳累一生吗?
李贤骑马前行数十步,把腰牌还给了这个叫葛大梁的汉子,学着葛大梁方才的样式,抱拳道:“还请葛兄勿怪,此行有劳葛兄亲自前来!我们这就撤离!”
回到曹琮身边,李贤把大致情况给曹琮说了下。
曹琮并未多问,一挥手,众人便围拢而来,和着马贼往南走去。但暗地里,对于葛大梁的防备丝毫没有松懈。葛大梁看似和李贤相熟,谁又知道他有没有包藏祸心?
跑了大概有五里,由于和马贼一起行进,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正是这一慢,让那党项人的距离更加拉近了!
“曹兄,葛兄,我们这样干跑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这百十号党项人如此穷追不舍,这么下去,早晚追上来。
前方有片矮丘,不如在那里埋伏一波,把党项人给拿下来!”
李贤忽的建议道,不是他不想跑,而是听过葛大梁解释后才知道,安川谷距他们尚有十五里。到那时,两方铁定相遇交手。
趁着此时大家都还有些气力,己方加起来也有一百九十个人,两倍于党项人,只要研讨好战法,未尝不能一战。
另一方面,李贤也想就近看看党项骑兵的战力如何?却能把大宋打的落花流水!
正于李贤身侧不远处的曹琮听到后,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我手下的十几个兄弟,各个都不是孬种,就看葛兄弟如何?”
葛大梁一听到“孬种”两个字,心里的情绪就被激发起来。
“战就战,某葛大梁也不是没和党项人交过手!
李二郎不是外人,实话实话,不是某葛大梁胆怯,依照某手下一百九十号人,想要把一百号的党项人留下,难度甚大!
到最后,某手下的兄弟铁定会死伤惨重!”
李贤抬头望了眼左右零散的马贼,心知葛大梁没说假话。依靠马贼无组织无纪律的各自为战模式,打起来了损失大半不说,就算胜利,也是惨胜。
而且,获胜的概率太小了!
除非这群马贼敢于拼命!
拼命?!
李贤双手拿着缰绳,后回望一眼,就着风声向葛大梁道:“葛兄,你既信得过我老舅,也应该信得过的。可愿把二百个兄弟,交给我曹兄弟指挥?
此外,劳烦你给其他兄弟传个话。就说我李家小郎说了,今次谁能杀一个党项人,我李家小郎奖赏他八百贯!阵亡者,我李家小郎抚恤两千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