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男子,年不过三旬,玉树临风,一袭锦衣,文质彬彬。
若非身处贼窝,李贤都怀疑这是哪家权贵子弟。
方才言之曹长老相邀,这曹长老也太过年轻了吧?
人还如此别致!
李贤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后,当即收回了目光,站在表兄赵路一侧。
要问他喜欢和什么人打交道,便是直来直往的武人,那种人花花肠子少,而像眼前这种笑面虎,是最难打交道的。
赵路的脸上同样挤出了笑容:“少谷主说笑了,赵某只是个平常的商贾。
少谷主手上管理着安川谷内的一应事务,赵某就是想登门,也担心打扰到少谷主!
既是曹长老相招,现在还劳得少谷主亲自迎接,赵某过意不去啊!”
和赵路交谈的时候,曹宗炎的目光不断打量着旁边的李贤。
尽管他事先已经通过手下人的禀报,知晓了李贤的具体身份,可还是笑着想赵路问道:“赵兄说的哪里话,诶,这位青年才俊,看着有些眼生,不知是……”
赵路拉着李贤的臂膀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弟李贤,亦是家父亲外甥。今岁开封发了水患,南面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家父想让我等入冬后,去南面收拾乱摊子。
好觉少谷主知道,以后河西的生意,都交给我表弟来处理了。
这次听说生意上的事,赵某便厚着脸皮把表弟一起带来了,少谷主不会见怪吧?”
曹宗炎闻言笑道:“可是李落红当面?那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曹某早有耳闻。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青年才俊!
忘了介绍了,在下曹宗炎,先父曹延瑞。自先父同伯父,为奸人所害后,便带着部众于此做着一些入不得眼的买卖。”
曹延瑞是原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之弟,随兄长曹延禄一道在咸平五年为之族子曹宗寿所攻而亡。
这曹宗炎既然是曹延瑞的儿子,也是安川谷的谷主,就不会是什么曹长老!
但也因此证明,对方更具有“作案动机”了,也怪表兄没有来得及给他详细叙述安川谷内的势力,让他差点弄了乌龙。
见曹宗炎行礼,李贤回礼,淡淡一笑:“青年才俊不敢当,李某只是在先生坟前说了那么一句,哪晓得传的那么远。
却是少谷主说的‘不入眼的买卖’,李某更不认同。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少谷主管着这么大的谷底,部下亦是做着正经的生意,李某甚为钦佩!”
说好话又不要钱,何况为了那事,务必要应对安川谷高层的信任,让他们放松警惕,恭维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曹宗炎面上一乐:“李家小郎,肚中的佳句颇多,曹某算是见识了!”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见方才先行进去的蔡敬出来了,语气一转:“哈哈,先谈正事,等正事完了。曹某定给李家小郎举办一个欢迎宴!”
李贤和赵路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三人一同往元老院内去,武征等四人跟着入院,但没被阻拦。
进入元老院内后,让李贤对这马贼窝的印象,再次发生了转变。
内中井井有条,有拿着书册的读书人来回穿梭,见到曹宗炎一行人,只是轻轻颔首,也不留步。亦有身着铠甲的军将出入,相遇即抱拳……
可以说,这元老院不仅外侧像个府衙,内里更是按照府衙的模式进行运作的。
往元老院内而去,能见到的越见稀少,直到抵达一个名叫“议事堂”的红砖瓦房前停下。
这里显然是元老院的重点区域,外侧有不少身着铠甲、拿着刀枪的武士驻守。
武征罗长四人自被裆下,最后只让赵路李贤及同来的曹宗炎入内。
刚至门口,尚未跨入,便听曹宗炎解释道:“此处乃是我安川谷的核心区域,能让二位来此议事,赵兄和李家小郎,当知我们的诚意!”
这种蕴含着警告的话语,李贤只当没听见,轻笑道:“少谷主有没有诚意,只有谈过了才知道!我想只要条件合适,我们赵氏商行也乐于合作。
做生意,共赢才是最终的目的,少谷主你说呢?”
曹宗炎闻言,眼中有些凝重,又看了眼李贤,嘴上却笑道:“共赢?共赢这两个字好啊!安川谷正是想和赵氏商行做共赢的生意,请!”
门口的交谈声,毫无意外的传进了议事堂内。
议事堂内,坐着元老院的六位管事长老。
皆都是曹延禄和曹延瑞的老部下,当日也是他们率众护送曹宗炎逃出瓜州,于安川谷内落地生根。
事情过去六年了,这些归义军旧部们,仍然没有忘记打回瓜州,诛杀曹宗寿,重新夺回归义军的大权。
这仿佛是卡在他们胸腔的一把剑,不将之拔出来,都死不瞑目一般。
堂外,李贤和曹宗炎的对话,让六人纷纷侧目。这声音听着有些陌生,语气上,柔中带刚,难道就是蔡敬通报的赵家外甥?
六人原本和曹宗炎这位少谷主商议着,一方唱白脸,一方唱红脸,好让赵氏商行乖乖就范,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容易。
踏入略显黝黑的议事堂内,就能看到六个端坐的中年人。这群人都是领兵打仗的,手上沾着不少血,又统领过数万人的大军,自有一股气势在空气中流转。
赵路一望,每次见到一人还好,他还能谈笑风生,可安川谷的六个马贼大佬就在眼前,顿感觉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看向旁边面色如常的表弟李贤,赵路胆子顿时壮了不说,大步向前,咬牙和元老院的六大长老见礼。
“赵氏商行赵路见过六大长老!”
李贤仿照之,嘴角有些抽搐。
“赵氏商行李贤见过六大长老!”
这感觉,总有种电视里江湖拜把子的模样……
他不得不承认,元老院的六个所谓大长老的气势,远非常人那般,能给普通人莫大的压力。
但对他李贤来说,于心内还真是翻不起太大的风浪。他可是见过赵大官家,见过大宋拔尖的那群官吏的人。
那些人给人的心理压力,与这些人相比,何止强了一倍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