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相善的小妾,江州人氏。
这小妾有个来历。
几年前,相善到江洲,去巴国重臣、上将军巴无疾府中拜访,酒席之中,一侍女来上酒,相善见此女年约二八,颇具姿色,多看了一眼。那侍女见客人看自己,心中一慌,不小心将酒水洒在相善身上。
巴无疾怒斥侍女,令拉下去毒打。
相善道:“将军息怒,她一时大意,下次小心便是。”
巴无疾是员武将,火炮脾气,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怒为喜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多少好事,都是巧合。我看相兄与此女有缘,不如我将她送与相兄。”
相善急道:“使不得,使不得。”
那侍女乖巧,伏地道:“奴能服侍大夫,是天大的福份。”
相善仍婉言相拒:“夺人之爱,非君子所为。”
巴无疾笑道:“一个女人,相兄不必客气。我知你心思,是嫌她出身卑贱。回去之后,就称是我巴无疾家族的人。我府中众人,胆敢乱说一句,乱棍打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知。”
相善这次来,正是有虎安宫的大事求巴无疾,不好再拒,只得道:“将军美意,却之不恭!”
于是,相善领这女子回虎安山相府,人不知其真实来历。
初时,相善并不喜欢这个好打听大事小事的小妾,后来发现她是自己与手握重兵的巴无疾拉扰关系最自然而又恰如其分的联络人,再加此女殷勤服侍相善,床技优良,渐渐深得宠爱,除了肚皮没有反应,样样得意。
相善的正夫人,来自相氏的一个子部族,其父是小部族的首领,年青时有美名,且勤劳,尤其是把衫做成了当地一绝。
当年,巴国大夫、著名的相面专家相淮路过丹涪水峡门口,因与相善之父相仲有交情,到相氏部族住了两晚。
临走时,相仲送了十余套高档衣衫给相淮及其家人。
相淮是个讲究人,一高兴,当众一试,十分满意,对相仲道:“这衣从何而来?似这般手艺,江洲城里也找不出好几家。”
相仲笑道:“做衣的人,就在我这里。”
相淮不太相信,认为相仲是早有准备,从枳都或别处定制的,笑道:“不妨请出来,我有赏。”
相仲令将做衣的女子请出来,相淮一看,连连点头,果真给了赏。
做衣女子退下,相淮对相仲道:“此女不仅衣做得好,更有旺夫之相,是有福之人。”
这话出自巴国著名的相面专家口中,相仲当然不会轻视,不久,将做衣女定为自己次子相善之妻。
相夫人是本分的村姑,对相善百依百顺,对他的事情,特别是相善到虎安山后的事情,不懂,也不过问,继续勤奋做她的衣衫,享她的福,最大的乐趣是小儿子相真来看她时。
就是听说了相善与其寡嫂、苴氏美人的所谓“绯闻”,也一笑置之,表示不信,对其嫂照样关照、敬重,妯娌关系一直良好;后来,相善纳了小妾,相夫人也从来不说一句闲话,真把那小妾当妹妹看。一定程度上可以说,相夫人是一个本分却不失智慧的女人。
因此,相善对夫人很有好感,夫妻关系还很不错。
闲话少说。
此时,这小妾来见相善,是一觉醒来之后,再睡不着,想到好多天没有承接雨露之恩了,于是到相善房中来,并想在温存之后,趁机为她娘家的一个兄弟在江州谋个好差事再次求个情。
不料,还没走到相善的门口,听到相善在说话,才知还有人在他的房间里,吃了一惊,垫起脚脚过来,在房外偷听,但不敢进房,直至听到相善要去见虎安伯当面揭穿,以为不妥,推门而入。
相善见这女人居然在此时此刻直接推门而入,正要喝骂,却听她道:“我夫大错特错了!兄弟同奶,父子同心,若邑君没有默许,瞫梦龙如何敢动你?”
听她此言,相善一者吃惊,二者大悟,但不便当面承认,对小妾道:“你先回去睡吧。”
小妾知趣,明白此时什么事情都不如这件事情大,告辞出去。
相善坐到榻沿上,叹道:“丹涪水作证,是虎安宫先负我,不是我要先负虎安宫!”
相美道:“事已至此,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相善不说话,抬头看天花版。
相厚见相善不言,道:“雄祖祭日,不过一月余,二哥若迟疑不决,相氏一门将有灭族大祸。”
相美继续加火:“他不仁,我不义!”
相善压低声音怒道:“你只晓得杀!杀!杀!此事非同寻常,我需深思熟虑。你们先回去吧!”
两日后的傍晚,有人从三河口给相善带来了秘报:“虎安宫中有人秘见舟师伍百长荼天尺,不知何事。”
相善再召相厚、相美,道:“此事,你们如何看?”
相厚道:“虎安宫中的人到三河口,不见主将朴延沧,却见副将荼天尺,不合规矩,且是秘密前去,必是与阴谋有关。二哥,人人都说虎安山上有两只虎:一是邑君,二是二哥你。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邑君不爱理事,故平安无事,公子瞫梦龙则不同,人小鬼大,将来怎会容你!”
相美这两天已经想了很多,道:“我是山师伍百长,掌有兵权,而且,山师之中,我已买通数人。再有,我当初提议收纳浪卒,也是想到有朝一日有大用,因此趁机收罗不少敢死之士,其中还有相氏武士化名者,一百余人,优加对待,随时可用。
“再从峡门口调我本族武士百余,化装进草原,分散在虎安城内。到时,我领人杀进虎安宫去,把那颗大树砍了,便万事大吉!”
相善道:“你说话过个心子!瞫氏在虎安山数百年根基,是颗参天大树,你以为想连根拔起就能拔起?若如此,整个大部族,必将大乱。”
相厚道:“大哥所见甚是。可是,剑架在脖子上,死到临头,就算是一只蝼蚁,也会拼命挣扎几下。”
相善道:“你以为我怀妇人之心?但若如此,我就一下子成了谋反之人、弑主之人、千古罪人,休说祖宗未必答应,枳都、江州也必定出面干涉,局面一定难以控制。”
相美轻笑道:“要说这件事,就看怎么做。”
相善、相厚吃惊,同时道:“你是何意?”
相美道:“立一个木偶!”
相厚思忖一会儿,拍手称道:“此计大妙!”
相善摇头,道:“我已知你二人之意。可是,他虽然多有怨言,绝不会做那件事,如何说得动他?若他不愿,反误大事。”
相美道:“我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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