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出去没多远、正欲着手包扎下一个伤员的军医抬起头来之时,已经看不到方才那张没去留心仔细看的面容,只有一道远去的背影留在视野当中。
依旧在阵地前迈步往前走的马拉申科并不认识刚才那位少尉同志,但却能看得出一些最真实的情况。
靠在一门122毫米师属加农炮边上的少尉破衣烂衫、浑身是血,那血可能并不全是他的,但确实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肉眼可见。
马拉申科能看到,那名少尉同志的身旁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弹坑,还有横七竖八、姿态各异地躺了一地的牺牲红军战士遗体。
类似这种情况就摆在眼前,结合战场实际情况,这地方在刚才的战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实际上并不难猜。
如此靠前部署的重型反坦克炮炮组还能有人幸存下来,这本身就是一桩很了不起的奇迹,周围那些大小不一、密集散落的弹坑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德国佬干的,也只有这种威胁性巨大,压低炮管改平射的重型加农炮,才能对得起德国佬的“如此伺候”。
能救一个是一个,马拉申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尤其是这么一位勇敢的炮长更加值得去救。
身为近卫中的精锐,领袖师不止是在物资补给还有装备受领使用上,要远远领先于一般寻常部队乃至于是其它近卫友军,在医疗救治方面更是拥有绝对条建一流的野战医院。
在这个大家伙都在各种搭帐篷救人的年代,领袖师甚至已经配发了使用重型卡车底盘改装的战地急救车。
当然,这不是量产制式装备,只是野战医院的院长卡拉切夫、和领袖师的“大内总管”卡拉莫夫,这两个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后方大佬”强强联手,针对现实需求对症下药进行战地改装后得来的最终结果。
美援重型卡车底盘确保了后厢容积足够巨大,以及较强的越野通过能力,令其能够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一时间,携带任何急需的医疗物品快速开进。在距离前线最近、最需要的地方架设野战医院,缩短与伤员之间的距离从而抢救更多的人,这便是这款改装车设计的初衷。
“战士们在前线出生入死,吾等白衣战士也无法在后方安然苟活。离前线越近就越能救下更多的人,师长同志,我相信我有能力领导好这一切,请允许我这么做,同志们都在期待我带好消息回去。”
或许这个年代的人很难想象,一个美籍俄裔的高材生能在“异国他乡”为了一群陌生人如此出生入死、甚至不惜去冒生命危险,但马拉申科能理解,并且还知道卡拉切夫是认真的。
他可不是那种为了装模作样搞粉饰门面的样子工程而行动的人,只是把野战医院前推到距离前线如此之近的地方,以前确实还未曾有过先例,这由不得身为师长的马拉申科不小心谨慎。
“好吧,但只准在有我命令和许可的情况下这么做。野战医院是师部直属单位,而你作为野战医院的院长直接向我负责。我只能允许你在战斗胜利又有急需的情况下前进部署,别有什么让我对你失望的行为,懂吗?”
所谓有急需的情况下确实来的挺快,当然也不一定非得是领袖师自己急需,友军部队急需也未尝不可。
堪比绞肉机开动起来的阵地拉扯争夺战会造成大量的步兵减员伤亡,同时也是最能考验控制了阵地的一方医疗救援能力的时候,这是过去以往的每一场类似战斗都无一例外的战场真理。
医疗资源这个东西可不嫌多,就拿眼下的情况来说。
同时投入的医疗资源越多、就越能在黄金抢救时间内救回更多的伤员,这不是说267师自己的医疗资源就不合格、有问题。而是在这种整师建制投入的大规模阵地争夺战中,师级野战医疗资源超负荷被击穿是必然情况,也必然会有伤员在等待抢救或者手术的过程中死去。
即便如果及时手术的话他们能够活下来,但这就是残酷又无情的现实。
整师建制投入的大规模阵地争夺战,是可以想象到的短时间内遭受巨大步兵伤亡最严重的一种战斗。你不能强制要求所有的红军步兵师,尤其是普通的非近卫步兵师,都按照必须满足这种最严重情况的标准来进行野战医疗体系建设,因为这根本不现实。
真要这么玩的话,就是把全红军的野战医疗资源翻三倍都不够。
就像那位军医同志说的:我们尽力去救所有的同志,但有时候不是能救每一个人。
这是战争,是战争就必定会有伤亡,原本及时手术、及时抢救就能活下来的人被活活耗死、等死,究其根本也只是伤亡的一部分。
当所有人都尽力了的时候,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但好在,马拉申科从来都不是那种“善小而不为”的人,从未来和平世界而来的马拉申科,对生命的看重比同时代许许多多的土着人都要高得多,即便是将军眼里的普通战士也是一样。
“267步兵师,炮兵少尉。多重子弹和弹片创伤,失血、感染、内出血、骨折,还有面部烧伤,糟糕情况全遇上了.....”
“备好血浆,一号位立刻准备手术,我来亲自主刀。安雅,带两个人来搭把手帮我一下,把我们的同志从死神手里救回来!”
卡拉切夫院长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大礼貌,但情况倒也确实如此。
比如说他信奉着他们家族一直在传承信仰的宗教,但同时也接受了新时代、新教育的洗礼,也更能接受新鲜事物,所谓“死神”和“同志”、“十字架”与“红旗勋章”在他身上、在他口中同时共存的情况,早已被大家所接受、并不感觉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