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这娃,是俺这里有名的“恶老雕”。”
“这我知道。还有呢?”高沧海老师也不客气的坐在院子里的木凳子上,两手按在膝盖上,笑容满面的看着高高奶奶。
“教师就是教育娃们往好处学。”高高奶奶一脸不耐烦的在举着斧头劈着柴说着:“去你学校上了两三年了,给教育出个江洋大盗?”
“毛毛家里确实困难。”高沧海老师抬起手僵持在空中,他思索着问高高奶奶说:“毛毛这娃也是为了活命啊——”
“祸害人,坑人这是,这是坑人。”高高奶奶生气的把斧头撂到柴火堆上,直接开始对着高沧海老师辩驳:“谁让他困难?我让他困难了?他困难也不能把我也搞困难不是?”
“……”
“前天,就在前天晚上,俺家的抽屉里,十五块钱他给顺手摸走了。”高高奶奶张大口,摊开双手吃惊的说:“摸走了啊——就是这么胆大,十五块钱啊——”
“呵呵呵……”
“这事不到底,我这就准备到公社派出所汇报去。要不是秀娥说再等等,我早就蹿去了。”高高奶奶坚决的用手指往地上狠狠地指着,从话外音高高奶奶能听出来,这个老师说话的一举一动都是偏向这个令人讨厌至极的毛毛。“非让公安局把他抓起来不可,太气人了。”
“不至于那样下劲吧,婶子,毛毛只是个孩子……”高老师还没把话说完,高高奶奶就给打断了。
“你说得轻巧,这是十五块钱啊,不是小数目。”
“高高奶奶,你听我说,毛毛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这不钱在我这里。”高沧海老师伸开左腿,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就是在昨天才领到的十五块钱,递给高高奶奶。
“啊——我就说嘛,老师们肯定是有办法的,教育孩子有方法。”高高奶眼光一亮,霎时喜上眉梢,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急忙伸过去手接钱。“还是老师能力大,还是老师能力大。”
“唉——高高奶奶,这事还需要你配合,以后就别再提这桩子事了。”高高奶奶的手还在伸着,不好意思马上收起钱的专心的样子,带着笑容听高老师说:“以后见到毛毛替我夸他几句,就说,毛毛这孩子改好了,这孩子现在非常好,就可以了。”高沧海老师又缓和一下商量的口气说:“另外,家里有吃的给孩子递半个馍馍吃。”
高沧海老师说到最后,声音有点哽咽,几乎说不下去了。
“没问题,这好办,毛毛这孩子非常能,非常听话,现在越来越惹人喜爱了,会的会的,不就是个馍馍嘛。”高高奶奶拿到钱,脸上笑成一朵花,可心里在想吃馍馍,吃石头去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高沧海老师叹口气,抬头看了看蓝蓝的天站起身,然后给高高奶奶深深地鞠个躬。
“我该走了,谢谢您,高高奶奶,谢谢您——咱们需要一起鼓励咱们的孩子们。”
“舍不得,真是舍不得,我应该谢谢你们老师的,看看看,你这是让我折寿啊。”高高奶急忙拉着高老师的手说:“中午留下吃饭,我给你下捞面,炒鸡蛋。”
“不用了,学校里很忙,改日吧,改日我来看望您,吃您擀的捞面。记着夸夸毛毛。”高沧海老师耐心而热情的拍拍高奶奶的手说:“咱高高啊——也是个好孩子,学习也很努力。”
中午,下课了,校门口孩子们像出来笼的小鸟,或者蹦跳着,或者三俩一群的都向自己的家里跑去。
高高看到汝汝在桑主任门前站着,嬉皮笑脸地朝汝汝伸着大拇指,突然看到桑社发主任出来,急忙一本正经的走出校外,站在一边窥探汝汝,汝汝出来了,看到汝汝还胆怯的抬起头看一眼高高,高高就急忙迎上去。
“吓死我了,哎哎,毛毛偷了谁的钱了?”汝汝泛过神来,神秘秘的对高高说:“偷得数额巨大?”
三圣和亮亮大大咧咧出来了,嘻嘻哈哈,咧着嘴跑到跟前喘着气。
“去去,去一边去。”高高十分讨厌的驱赶着他俩,亮亮就把书包胡乱的塞给三圣拿着,解开裤子,对着校门外的沟边上尿尿,拉起一条很长的水线。
“桑主任为啥会知道这件事?”高高挠着头皮问汝汝:“这事是从哪里跑的风?”
“会不会有人栽赃陷害毛毛?”汝汝和高高在不解的分析着这件事情:“毛毛自从上学到现在已经学好了?咋会出现这种事?”
“去去去,瞎说啥?”高高心烦的在想这件事肯定是娘告的状,说好了这事不能说出去的,现在即便是汝汝也不能给他说清楚,他们抑郁寡欢的向家里走去。
“等等我——”亮亮一看他们都走了,急的系不上裤带了,提着裤子追了上去。
高沧海老师急急忙忙的往学校赶,尽快向校长说明家访的情况。
吕富田校长沉默不语了好长时间,猛然醒悟过来说:“锅里给你留着饭,你赶紧吃吧,现在已经两点多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高沧海老师往碗里盛着饭,一边和校长分析着事情的原由。
他盖好锅盖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看刘聚身边放的几瓶药,很可能就是高高家的钱买的。”
“出生在这种家庭,也真是难为孩子了,毛毛今年才刚刚八岁。”吕富田校长左右扭着头无可奈何的说:“也真难为你了,你替刘毛毛还的钱,算我的,工资发了还你。”
“怎能那样子,我办好事让你出钱?不合理,这人情可是我落下的。”高沧海老师往嘴里扒拉着饭,半开玩笑的说:“这你说了不算。”
“得啦,还逞英雄呢,我会不知道你家内当家的莲英咋样。”吕富田校长笑着说:“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跺一脚能把你吓得屁滚尿流。”
“算了吧,这事给莲英说了,她绝对赞同。”高老师郑重其事的说。
“还是咱俩每人一半吧,毕竟大家都还要生活,抓紧把饭吃完,把锅也给我刷一下。”
“还是压着饥算了。还有刘毛毛没吃饭。”
“靠,这球小子,我咋给忘了。”
“这一碗我给他端去。”
门框咚一声响,惊醒了刘毛毛,刘毛毛模模糊糊的揉着眼睛,从高沧海老师的办公桌上醒过来,看着高沧海老师给他递过来的一碗鲜亮亮的白面条饭,看看高沧海老师。
“吃吧——饿坏了吧?”
“嗯——”刘毛毛接过面条,狼吞虎咽的扒了个精光,他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毛毛,你在高高家拿的钱,是不是给你爹买药了?”毛毛胆怯的点点头。“还买了本子、铅笔?”毛毛又点点头。
毛毛说:“买了两块钱的草纸。”
“你早说该多好啊——”高沧海老师的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涌出来,别的学生买本子,刘毛毛去买包装用的草纸算题写作业。
桑社发主任这里正忙着一边查字典,一边写批判稿,桑社发主任是一心一意的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平时他是最闲的一个人,除了偶尔教教体育,简直是闲得无所事事。他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虚,干工作要脚踏实地的干好自己分内的事,要干的精彩,要干的严肃,要干出成绩。虽然自己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自己是全校的三把手啊,我是干部,领导,什么是领导啊?就我这一点点权利也要发挥出来,还要发挥的淋漓精致,把吕校长给逼下台,他吕富田有何能耐?只要刘毛毛这张王牌给你撕毁,看你以后还拿啥来炫耀你的成绩。
桑社发主任是踌躇满志,跃跃欲试,他静静的展开思绪,站在讲台上,看到下边老师们、同学们都带着愤怒的表情,刘毛毛站在讲台上惭愧的低着头,我桑社发念着严厉的批评词,又博得大家阵阵的掌声。最后宣布刘毛毛开除学籍。桑主任自己感觉非常满意,就裂开嘴笑了。
这样显得很有风度,很像个领导干部嘛,从此以后在校师生们见到我,都点头打招呼。这不,形象就竖起来了吗?对,就这样做刻不容缓,我这就要求吕富田开全体教师会议。让高沧海老师做检讨,这和他有直接的关系,也包裹你吕富田,有着推脱不掉的责任,到时我看你吕富田怎样收场,然后我再到教育组、教育局去说明一切。桑主任感到十分满意了高兴地来找吕富田。
“吕校长我给你说,通知全校教师开会,整顿学校风气。”
这个学校只要三个公立教师,其他的都是民办教师,公立教师由一个是吕富田校长,勤勤恳恳,为人诚实,是从大专毕业就一直在教育事业任教到现在;一个是副校长和教导主任桑老师,他俩是接父亲的班,虽然没有像吕富田校长那样饱受大学学习,但是,他们的父亲在教育事业上是含辛茹苦,辛苦一辈子,所以,靠着继承权他俩过得也很安逸。其他的民办教师,工资低,生活过得寒碜,也有随时被清退的可能,他们只有老老实实,任劳任怨的努力教学,唯一能使他们得到慰藉的就是耐着性子教出好的成绩,还期待着根据教龄那天能转入公立教师,不管是那个学校领导,他们都会很听话,不会闹出越轨的事。
副校长叫梁信和教导处桑社发,从入教育经过短期的学习、培训、考试,就已经是尘埃落地了,很自信的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文化人,很牢固的,很理直气壮的拿着国家工资的文化人,他们就不甘心现在的职位,胆子也越来越大,渐渐地就自以为是,开始观察吕富田校长的一举一动,他们发现吕富田校长有很多不符合教育制度的问题,吕富田校长在私下里很情面的实施着,并且,也根本不把他俩放在心上,每当吕富田校长和他们融洽相处时,他们发觉到,校长这个职务是多么有诱惑力,在这所学校可以一个人说了算,这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们为了严实的遮掩住意图,他们也很阴险的随和着,表现得很温存,也很风趣。可他们从来也察觉不到自己的不足和无所作为的猜疑,也根本不去弄明白,规定和现实不对接的地方还是有很多原因。
桑社发主任和副校长梁信就开始互相勾结,分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绞尽脑汁,设计圈套,夜不能寐的想把吕富田校长搞倒,让其滚的越远越好,这个校长的位置就是他们的了,这个学校就是他们的天下了。但是吕校富田长根本不知道这些,仍然像往常一样认真管理,专心任教,闲下来和他们一起开玩笑,逗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