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三娃——”春桃一手扶着墙,一手拄着拐杖站在三娃大门前喊着:“他小叔——”
“大嫂——有啥事?”三娃慢腾腾的打开门走出来问:“咋了?”
“我咋感觉事不对,毛毛他班主任来了,你去学校看看?”春桃焦急的说:“毛毛会不会捅啥篓子?”
“我、我、我地里的红薯秧子还没拉回来完……”三娃吭吭哧哧不想去,还嘟囔着说:“他会有啥事?”
“你去吧,看看咱毛毛,问问他班主任。”春桃几乎带着哭腔说:“他班主任来家里,我咋感觉有啥事在隐瞒着不说。”
“那好吧——”说句真心话,三娃对大哥和大嫂早就愤懑不平了,一直闷在肚里,就像赌气一样,从来不说出来。
刘三娃来到学校,他不认识一个老师,偷鸡贼一样,扒着学校的围墙往里瞅,被吕富田校长发现后,才说明来意,他们叫上高沧海老师、桑社发主任一起来到了吕富田校长的办公室。
三娃抬起头看着这三位教师胆怯的问:“俺家毛毛是不是在学校犯错误了?”
吕富田校长和高沧海老师点点头,桑社发主任却不不屑一顾的把脸转一边去。
“自从俺大哥腿被砸断以后,被几个人用担架抬回来,毛毛只是怯生生的看着,那时他还小不懂事,他才五岁,这娃非常聪明,从小就可以看出来,很有个性,以前,俺娘照顾的也很周到。大哥成了残疾后,娃们的厄运也就来了,从此饥饿的折磨击垮了毛毛的意志,他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就开始去邻居家要吃的,时间长了邻居们都开始厌恶,甚至有的用筷子敲他的头,用脚踢他的腿,他不哭,从小他就很懂事,他用脑子去想,就这样饿的难忍了就去偷,可以说,他现在已经是老手了,也形成了一种固有的生活习惯。从此他也时时刻刻在惦记着妞妞和二毛的饥饿,为了能有口吃的,他想尽一切能想到的办法,去为填饱肚子而铤而走险,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维护着这个贫穷的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一步步走向绝路,导致他至今被盖上了“恶老雕”的罪名。他恐怕自己也记不清楚挨过多少次别人的打和骂,有时候被打的瘸着腿半个月之久,只要是吃的东西,毛毛会毫不留情的偷回家。”
三娃说着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他走到门前哼出鼻涕擦干泪,再坐下了继续说:“他对村子里的人,除了自己的家人以外,始终保持着戒备心理,很少和他们说话,就像是陌生人一样。越是这样毛毛越是逆反心理严重,甚至有时候他会极端的报复,找到打骂过他的人,种在地里的倭瓜用小刀切开个洞,拉进去屎,再给切口给盖上;把打骂过自己的人家里的水桶,架子车轮胎,用钉子给扎个洞等等,只要是能解恨的办法,他都很巧妙的躲过人们的视线,而顺利地实施着自己的复仇计划。就拿秀娥来说,他俩几乎就是死对头,秀娥上厕所,他就悄悄地溜过去,搬起大石头砸进茅池,嘭——溅秀娥满脊梁,一屁股的抽粪。”
“……”桑社发主任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鼻子一酸,走了出去,咬着牙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真不该听到这种让人寒心的事来搅乱心智,把写好的材料摔在地上,发疯似的,使劲用脚踩踩:“该死——”
三娃低着头,机械而死板的说着:“当时,毛毛却不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后来越来越高明了,手法也越来越老练,他懂得怎样拿走东西不被人发现,即便是被怀疑了,坚决的不承认,也就慢慢的被人们淡忘了,他熟悉这样一个规律,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牢牢的烙印在自己的脑海。自从上学以后,能看出来,他坚持着改掉了以前的毛病,因为上学对于毛毛来说,那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没想到他现在又旧病复发了,复发的原因就是我大哥,那条腿在逐渐恶化,现在已经感染到了大腿根。总的来说刘毛毛生错了人家,这也是他的命。戒偷在学校他做到了,对于已经养成这种小偷习惯的人来讲,能改掉这种坏习惯,那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
高沧海老师用手擦去眼泪,叹口气说:“毛毛看到掉在自己脚下的新铅笔,他就很积极的交给老师,还给同学,并受到很多次表扬。没有笔了他就使用同学们扔在地上的几乎已经握不住的铅笔头,每看到地上的纸,那怕报纸也要捡起来,用手慢慢的摊展开写满字,那怕有一点的空白,他也不放过,写的密密麻麻……”
这次在刘毛毛自己看来,已经是无法再有上学的机会了,学校不比村子里,小偷小摸不止他一个,但是学校是个有严格制度的地方,小偷小摸在这里是非常可耻,见不得人的下流手段。
刘毛毛考虑好了,已经很坚决的考虑好了,不管怎样处理这件事,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更不能因为自己让高老师替自己背黑锅,让同班同学蒙丑。尤其是桑教导主任,不能埋怨他,他做得完全正确,全是自己的错误。这也是自己应有的报应,怪不得别人,就这样做,离开学校。
吃完饭,他刷干净碗,放在窗台上。现在刚好学校里人很少,同学们都各自回家吃饭还都没到校,见到的人也非常少,最起码不被同学们看到,离开学校不能走正路,应该从学校后面的玉米地里穿过,那里有条小路,虽然很绕,可以不见到任何人,只要回到家里一切都安全了。这时他非常想家,想自己的母亲,想妞妞,也想父亲,此时他的心里感到了无助,感到了恐惧。
刘毛毛走出学校径直朝家的方向一路狂奔,心里舒畅了许多,就像被关久了的出笼鸟,他还时不时的回头往后瞅瞅,害怕人追上来,不到半个小时他翻过了两道山岭,终于回到家里,春桃是个精明的人,毛毛看到母亲,爬在母亲的怀里呜呜呜委屈的哭了起来说:“娘——我不上学了——呜呜呜呜——”
母亲抚摸着他的头,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母亲似乎明白了一切,无法说出一句安慰孩子的话,让毛毛尽情的哭,尽情的发泄积怨已久的委屈,毛毛哭着哭着就熟睡在春桃的怀里。
“造孽啊——造孽啊。”刘聚躺在病床上,无奈的摇着头。
“高老师——你把刘毛毛接回来吧!”吕富田校长说着,桑社发主任走了过来,接过话说:“先暂时缓缓他的情绪再接回来——”
可是,秀娥会愿意吗?桑社发主任心里咯噔了一下,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