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香生先是愕然,紧接着则是哭笑不得。
上面的字迹,一看便知出自谁人之手。
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小孩儿,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种死缠烂打的招数?
这上面的小楷,细论起来,还是顾香生一笔一划教的。
当年他在魏国为质,魏国让他活得好好的已经算不错了,更不可能为一个质子延聘老师教他读书习字,夏侯渝的底子,一半是原来在齐国时打下的,另外一半,则是张芹与顾香生教的,时下书籍珍贵,但好在顾家是富贵之家,藏书多,借几本给夏侯渝也不妨事,他就在这种长年累月的自学中积攒学识。
话又说回来,若是夏侯渝稍微再惫懒一点,自暴自弃一点,饶是天资再聪颖,也不可能自学成才。
字里行间,隐约还能看出顾香生的痕迹,又少了几分婉约柔美,更偏向刚毅强劲。
诗情探头过来看,她不记得夏侯渝的笔迹,却不难猜出是谁:“五郎可真是有心人啊!”
顾香生将花递过去:“拿去厨下罢,晚上正好做点桂花糕。”
诗情:“啊?五郎送的花儿,您不放在屋子里么?”
顾香生:“桂花香气太浓郁了,闻了晚上睡不着,不如做成吃食,用处还更大些。”
诗情默默捂脸,娘子您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每天早晨门口都会出现一篮子花,不一定是桂花,有时候是荷花,有时候是槐花或别的,里头照例会写上两行诗,每回的内容也都不同,顾香生怀疑夏侯渝是直接把人家卖花小姑娘的花都承包下来了,这完全就是后世天天送花追女孩子的行为,身为古代人的夏侯渝,竟然就无师自通了。
顾香生不为所动,不代表别人也不为所动,诗情和碧霄就很吃这一套,每回都要啧啧称奇,没少给夏侯渝说两句好话。
在她们看来,夏侯渝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品行可靠,样貌生得又好,最难得的是他从小就跟着顾香生跑前跑后,可见这份情意如同陈酒,历经岁月而酝酿出浓香,未尝不是一桩好姻缘。
诗情以为顾香生还被过去的事情所困扰,私底下免不了劝她:“娘子,许多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时下女子再嫁也算不得什么,咱们已经离开魏国,往后也不算魏国人了,如今淮南王……皇帝已经立了新后,难道您还要为他守一辈子的活寡吗?”
顾香生摇摇头:“我非是为了魏临。”
诗情不明白:“那是为了什么?”
顾香生:“阿渝现在已经回到齐国,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和地位,你当他的婚事不需要经过天子首肯么,有谁会同意儿子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的人生,也不是完全由自己作主,即便我们侥幸能在一起,将来若是出现类似魏临的情形,迫使他不得不在放弃我与放弃前程之间选择,你猜他会如何选?”
诗情语塞,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形,只是将顾香生的事情放在前头,下意识会去忽略一些不利因素。
顾香生看着手里的荷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的心又不是铁石铸成,如何会不动容?”
诗情不敢再逼她了,忙转了话题:“听说徐使君之妻来了,娘子可曾见过?”
顾香生:“她来的那一日便见过了。”
诗情有些奇怪:“我听说徐使君成婚数载,为何那位娘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顾香生倒是知道一些内情:“恐怕与现金南平的局势有关,天子难以压服人心,各地纷纷自立,崔家的家业悉数都在京城,若是真乱起来,怕是要毁于一旦,所以应该想让崔氏先过来,探探徐澈的意思,再渐渐迁移到这边,邵州怎么说也还算平静。”
诗情倒是机灵,还能举一反三:“崔家难不成还想挟制徐使君,捡现成的果子吃?”
顾香生笑了一下:“他们若有这么个心思,也不稀奇。”
现在大家都知道邵州是个好地方,离京城又远,等于远离动乱,说不定将来鹬蚌相争,还能来个渔翁得利,徐澈也姓徐,细论起来也是有皇室血统的,凭什么就不能登上帝位?徐澈固然没有这个野心,可架不住别人会这么想,崔家这个时候会让崔氏过来,其中寓意并不难猜。
但崔家恐怕并不知道,现在南平的局势,已经不单单是内讧的问题,齐国的插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那些小心思也未必派得上用场。
诗情担忧道:“那徐使君不会受崔家的摆布罢?”
顾香生摇摇头:“放心罢,他虽然心软些,但大事上并不糊涂。”
……
被顾香生主仆二人所谈论的崔氏,此时正坐在城中一处茶馆雅间,面色沉郁靠窗而坐。
一帘之隔,外头正有人在高声谈论着最近的天下大事,在座不少走南闯北的商贾,他们消息更为灵通,谈论的事情也不局限于邵州城周边。
“你们听说了没有,易州反了!”有人道。
“这都多久前的消息了,我们早就听说了!”旁边陆续响起几声嗤笑。
“不仅反了,还打赢了几场仗,听说怀州、资州也都陆续加入,天子的处境可不太妙,该不会真的要改朝换代了罢?”
“左右都姓徐,再换也是徐家人,算得上什么改朝换代!”
“可资州就在这邵州边上,你们说,邵州会不会也波及啊?我这几年在邵州经商,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从这儿去魏国也方便,要是邵州也起了战火,到时候可不晓得要如何是好了!”
“别操这份闲心了,咱们邵州好好的,谁会没事去掺和,我姐姐她夫家有个亲戚在于都尉手底下做事,听于都尉的意思,邵州可不会帮着别人去造反,就安安静静练咱们的兵,过咱们的日子,谁胜了输了,那都不关我们的事!”
“可要是朝廷让邵州帮忙平叛呢,难道邵州还能抗命啊?”有人不免担心。
“自打死了个沈南吕,朝廷就对邵州不满了,得亏是沈太后死了,不然现在徐使君的日子怕就难过了,如今新帝登基,根基不稳,又有易州为患,他理当倚重邵州才是,怎还敢得罪徐使君?如此一来,就算徐使君不肯听命,朝廷又能如何?”
“那倒也是,话又说回来,多亏于都尉保境安民,咱们才能安安心心做买卖,出了邵州,方圆数十里,也没有贼匪敢来捋胡须。”
“听说府兵先前也厉害不到哪儿去,是焦娘子帮着于都尉一道操练起来的。”
“这,不大可能罢?焦娘子再厉害,也是个女子,如何能懂兵事?”
“寻常女子能在使君面前进言,让使君立商律,规范商贾,还能提议使君修史,建复始楼?”
“咳,那倒也是,虽说在邵州行商得多交些税钱,可这钱也不是白交的,若其它地方都能像邵州这样,取消夜禁,水路陆路贯通发达,又没有地痞流氓骚扰,便是交钱我也交得心甘情愿。”
“嘿,李兄,你方才还没说个明白呢,朝廷跟易州的仗,到底是朝廷占了上风,还是易州赢了……”
喧嚣吵闹的声音自外头传来,众人七嘴八舌说个没完没了,青芫厌恶地皱起眉头,小声道:“这些市井小民,怎就有资格在这里妄议国家大事?娘子,咱们还是换个清静地方罢?”
崔氏却似乎听他们说话,听得入神了,良久才道:“我怎么到哪儿,都能听见她的名字?”
前几日在青芫的劝说下,她本来已经备了一桌酒席,准备将徐澈请过来,两人坐下来长谈一番,将误会都解开。
谁知派人去请,却迟迟请不来徐澈,对方推说自己公务繁忙,让她好好歇息,直接就给回绝了。
刺史府并不大,可徐澈有心躲人,几日下来,她竟连人影都没见着。
崔氏又气又恨,闹也闹过了,骂也骂过了,青芫好说歹说将她劝出来散心,谁知道又听见自己最不想听见的名字。
青芫忙道:“娘子,那不过都是无知之辈胡言乱语穿凿附会罢了,焦氏再能干,又如何能干涉军政大事?”
“你忘了徐春阳还曾为了她向沈太后请官的事情么?”崔氏摇摇头,“你瞧,我如今也是想好好与他过日子的,可他就是不给我这个机会。”
这邵州城之大,竟然处处都被焦氏的阴影所笼罩,直教她喘不过气来。
实际上,那些商人的谈话,不过只有一两句提及顾香生,其余都是在说与自身有关的局势,可崔氏自尊心奇高,一时觉得自己不该听从家族安排,主动来邵州,一时又觉得自己前几日就不该先和徐澈低头,现在平白成了笑话,内心充斥着自我厌恶。
然而对徐澈的那一缕情意,又使得她自觉或不自觉地将一切归咎于顾香生。
青芫:“娘子,您这才请了一回,如今局势不稳,郎君想必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呢,您多去几回,他总也不好赶您出来。”
崔氏咬着下唇:“可我是崔氏女,怎好这样不顾颜面不知羞耻地去讨好他!”
青芫无奈:“夫妻之间闹了别扭,一方先退让些,这怎好叫不知羞耻呢?”
崔氏幽幽道:“许是我这脾气一辈子也改不了了,但让我去主动求他和好,这我是万万做不到的,当初家里就该让五娘嫁过来才是,她性子柔顺,必然更合徐澈的意。”
青芫:“您别尽说些丧气话,五娘如今嫁得可不如您好,当初又有谁能想到郎君会有今日呢?照婢子说,焦氏再得郎君看重,她也不可能当刺史府得主母,眼下您一来,府中内务才算有人打理,您不如给使君说一说,趁机办一场宴会,即使向外人表明您的身份,又可震慑焦氏,还能为郎君分忧,何乐而不为?”
崔氏心头一动:“办宴?”
青芫点头:“是呢,您觉得呢?”
崔氏沉吟片刻,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怕回去之后,他又避着我,不肯见我。”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娘子多求见几回,郎君能避得过一次,还能次次都回避么?您肯为他分忧,他定也会心有所感的。”
“也罢。”
为了避开崔氏,徐澈也算煞费苦心了。
原本刺史府分为两部分,前面作为办公场所,后面则是刺史本人与家眷居住,但崔氏来了之后,徐澈不得已,直接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搬到宋暝那儿去办公,夜晚回来时便宿在书房。
宋暝不好嘲笑上司惧内,只能苦逼地将自己的地盘让出一半出来,心里怎么也想都明白,堂堂一位刺史,何以居然被妻子逼得连家都不敢回,这也算是奇观了。
南平境内,包括易州在内,已经有好几个州起来反叛,朝廷连发数道敕令,要求邵州奉诏平叛,徐澈等人一直装傻充愣,但这不意味着真的就什么事也不用做了。
夏侯渝的话引起了徐澈等人的警惕,邵州日夜加强兵备,于蒙也加紧训练府兵,如果齐国果真要吞并南平,肯定会趁南平最乱的时候下手,到时候邵州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身有足够防备的能力,然后才会有与人周旋谈判的筹码,最起码,也不能沦为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
身为邵州刺史,徐澈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接连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差点都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令人头疼的存在。
但他今日回到书房,徐厚便敲门进来,说崔氏在外面求见。
“她有何事?”一听见这个名字,徐澈就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疼。
徐厚:“娘子端来鸡汤,说给郎君补补身体的,还说有事与郎君商量。”
徐澈想了想:“这样罢,你出去将鸡汤收下,就说我暂时没有余暇,等过几天再找她说话。”
徐厚应声出去,但很快又回来:“娘子说,今日若是不能见到您,她就在外头不走了。”
徐澈:“……让她进来罢。”
徐厚应声出去传话,心里为自家郎君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出乎意料,崔氏并不是来吵架的。
“办宴?”徐澈微微蹙眉,“你怎会有此想法?”
崔氏道:“夫君来南平四年,从未与下属行宴同乐,以身作则,固然简朴可嘉,但俗话说劳逸结合,一味埋头公务,即便夫君受得了,邵州官员也未必心无怨言。我这两日在外头逛了逛,发现几年来,在夫君治下,百姓安居乐业,邵州日益繁荣,这都是夫君之功,也是邵州官员上下齐心的缘故。如此,办一场宴会犒劳下属,也可昭显夫君仁厚,又可令官员稍加放松歇息,夫君以为如何?”
徐澈半晌无言,他惊异于对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差点疑心这个崔氏是换了人来假扮的。
“这些话……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崔氏反问:“难不成你以为我成日只会无理取闹?”
徐澈:“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现在外面局势不稳,不宜纵情玩乐……”
崔氏:“正因局势不稳,才更应该安定人心,若是夫君担心耗支过度,不妨定下一个数额,我尽量节俭着办就是,必不令你为难。”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澈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他不由看了崔氏一眼,发现她的神情尚算平和,这也是两人成婚以来有数几次场面平静的谈话了。
“你怎么会忽然想出这个主意的?”
崔氏笑了笑:“我镇日在府中,你不肯见我,我又无事可做,总不能将力气都花在与你为难上罢?我知你不喜欢我,我往后无事也不会来打扰你,不过总归还冠着徐家主母的名头,有些该我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回避。想来想去,我也无甚能帮你的,唯有举办宴会,以前还算有一点经验,你不嫌我多事,我就很高兴了。”
她难得这样说话和气,徐澈反而有些不自在,听了她的话,又觉得自己之前总是避而不见,好像确实过分了些,心头一软,便道:“多谢你肯为我着想,先前我的确是有许多事情要做,并非有意冷落你。”
听他这样说,崔氏不由一喜,觉得青芫这个办法果真不错,自从两人闹僵之后,她就没有听过徐澈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了。
她勉强压下酸涩的心情,勉强一笑:“我没有怪你,我有时,有时说话也太过了……”
崔氏秉性骄傲,本来绝不肯开口认错的,如今能说出这样稍微软和一点的话,已经费了老大的力气。
两人一个脾气差一个脾气好,原本未尝不能互补,可不知为何,却成了今日这等局面,连彼此说话都要小心翼翼。
徐澈见她艰难地吐出一句近乎认错的话,暗自叹了口气,心下也起了一丝怜惜。
“晚上……你先安歇罢,不必等我,我还要处理些事情。”见她难掩失望,徐澈道,“明日我让徐厚将我的寝具搬回去,你看可好?”
崔氏脸色一红,缓缓低头:“你想搬便搬,何必来问我?”
……
夏侯渝要请孔道周去齐国讲学,孔老头儿却不太乐意。
原因无它,他的祖籍原本在吴越,齐魏相争,吴越被灭,一片狼藉,虽说战争在所难免,但他心里头还是有疙瘩的,否则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南平来游历,顾香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让他答应担任修史的总编撰。
孔道周年轻时,前朝还未灭亡,他也还是一介年轻儒生,远远还没有名扬天下。时值江山危殆,各地战火纷乱,他眼看着国破山河在,天下四分五裂,心中感触自然很深,对前朝也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当文人的,以匡扶正义为己任,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孔道周辅佐帝王成就霸业的抱负未能得到实现,只能退而求其次,埋头钻研学问。
他被永康帝逐出东宫的时候,顾香生还未嫁给魏临,两人没有见过面,他自然也不知道顾香生的过往身份。
身为拥护正统的读书人,孔道周认为,前朝已灭,新朝未起,天下没有一统,就谁也没有资格修前朝史,即便是最强盛的齐国想修史,他都会反对,更何况是区区邵州,连朝廷的支持都没有,就妄想以一州之力,做成大一统王朝才能做的事情,何其可笑荒谬,与民间私修史书无异。
所以当宋暝上门延请老先生充任总编撰时,当即就被喷了一脸盆唾沫,孔道周毫不留情,直接就说他们不自量力,单凭那么点人,那么个藏,就要修前朝史,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不成?就算是皇帝,那前面也得加个土字!
宋暝虽是个文官,也不像孔老头这样,张口就是一连串骂人不带脏字的话,当即就被骂得灰头土脸走了。
孔道周本以为他们消停了,谁知第二回上门的更离谱,直接换了个女人来,便是顾香生。
要论辩才,顾香生虽然不及老先生那样引经据典,但真要打嘴仗,她肯定也不落下风,只是那样一来,孔道周对他们的印象只会更糟糕,完全达不到目的,所以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就说这修史,他们是修定了,如果老先生肯任总编撰,那么想怎么修,还能照着您的意思来,若您不肯,那我们可就只能自作主张了。等史书修成了,我们都会送一套给您过目,到时候指不定修成什么样,把奸臣说成忠臣,又将忠臣抹黑为奸臣,那也是可能的,您可别后悔。
这一席话,就将孔老头的软肋给拿捏住了,孔道周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差点没被气得吐血。
几经思量,最后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这门差事。
只是嘴上虽然不说,时日一久,他倒也甘之如饴,沉浸在这里头不可自拔,连一开始他瞧不上眼的顾香生,如今也能说上几句话,有时候老先生与旁人起了争执,还会让人过来喊顾香生。
如今邵州人人都知道,徐使君是个好人,但他坐镇主持大局,许多小事都有人去做,无须劳动他出面,于都尉负责兵事,宋司马负责民生,至于焦娘子,什么事情都能帮上一点忙,大家已经习惯了有事先找她。
在一开始各种轻视与反对之后,许多人都发现,要接受本州长史是个女子,其实也不是那么困难。
当然,即便在邵州城内,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在这个世道,女子的生存注定艰难,齐君对顾香生的评价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不是人人都能像他那样以一个皇帝而非普通男人的目光去看待人或事,女人总要付出比男人多十倍乃至几十倍的代价,才能得到与男人差不多的东西。
与顾香生有关的流言一直没少过,就算她智除沈南吕,帮忙赈灾,筹建藏,倡议修史,订立商律,协助练兵,有些人提起她,依旧会将大部分功劳都放在徐澈于蒙宋暝等人身上,仿佛顾香生仅仅只是在其中发挥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作用,甚至也还是有人提起她的名字时,一脸暧昧地将其与徐澈扯在一起,不相信两人之间绝无不可告人的关系。
但旁人的目光和看法,顾香生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很多事情,但求自己心安无愧,又能找到乐趣,这便足够了,如果非要强求人人都认同,那人生肯定会过得很累。
夏侯渝请不动孔道周,只好让顾香生来帮忙劝说,顾香生刚刚踏入复始楼旁边的文兴馆,就听见孔老头儿正在与人争执。
争执的内容,跟一个前朝臣子有关。
此人名为刘宗怡,是前朝太宗皇帝年间的臣子,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是难得的全才,一生诗文著作无数,在政治上也颇多建树,为官清正廉洁,又曾打过数场胜仗,收复过现在被回鹘占据的土地,将其纳入中原王朝的版图,更难得的是,他与太宗皇帝君臣相得,一辈子善始善终,死后配享太庙,可谓高山仰止,成为后世无数文臣武将的楷模典范。
但就是这样一个完人,却有一个道德污点,那便是刘宗怡的妻子,原先曾出身风尘,而且那对方在嫁给他为妾之前,已经嫁过一回,也就是说,刘宗怡娶了个风尘出身的寡妇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