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这一步,先前晾在窗台上的那些基础色素粉也已经干透了。
陆淼看过,油纸上的色粉龟裂成块,颜色发黑深红。
有点像干枯结痂后的血色。
看着不怎么显好的样子,但其实陆淼觉得还行。
等后续精加工处理了再看看。
毕竟提取出来的天然色素也只是添加剂的一种。
使用时会和其他的东西一起中和。
到时候别说颜色会变淡,多实验几次,说不定还能慢慢摸出规律,试验调出其他颜色……
想归想,陆淼把带有结块色粉的油纸小心收录起来,通通放进鞋柜上面孩子们够不着的橱子里。
明天出发去东北,今天要抓紧把行李收拾出来才行。
正值暑假期间,傅璟佑本来提议说把孩子们也带去,顺便玩一玩,散散心。
陆淼觉得不好。
这次出门毕竟是去参加婚宴的。
以她对耿晓云的了解,到时候势必少不了热情款待。
一个孩子便罢,可他们家孩子多,要拖家带口去那么多人,多不好?
不过陆淼虽然没同意带那么多孩子,却跟傅璟佑商量单独带了时安。
时安老家毕竟是东北那边的。
以后等长大了,说不定还会想要回去。
这趟正好带他回东北看看,也好接触接触家乡的风情文化。
一如陆淼所料,两天后,他们在东北小县城的火车站和耿晓云碰面时,耿晓云上来就是一个热情熊抱。
从前的耿晓云是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现如今亦是。
许是工作场景在室内的缘故,耿晓云比从前下乡时候白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但一身干练的劲头依旧如旧。
两个老朋友在前面拥抱,傅璟佑在后面拎着藤箱。
最后还是陆淼先抽出身来,笑着拍拍时安脑袋道:
“这是大姨,快叫人。”
时安笑得明朗,声音特别敞亮:
“大姨好!”
“这就是时安吧?你好你好,哈哈。”
东北人骨子里流着热情好客、自来熟的骨血,耿晓云在时安头上摸了摸,笑道:
“过去我跟你阿姨通信,你阿姨可没少在信里提起过你,一直都夸你懂事呢!”
时安确实很懂事。
陆淼也确实在信里提起过时安。
不过陆淼只寥寥写了几笔,没有耿晓云说得那么夸张就是了。
可是有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好了,夸两句就行了,你别一直夸,回头啊,他都该骄傲自满了。”
陆淼含笑在时安脑瓜上摸了摸。
时安呲开小白牙冲她笑,这回腼腆了不少。
“哈哈……”
喊了后面的傅璟佑一声“傅同志”算是打声招呼,耿晓云大笑走在侧前方,牵引他们几个往车站外头走:
“一早就算好了你们到达的时间,俊豪特意跟单位借调了小车,现在就等在外面呢,一会儿咱们回去就方便了!”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我们出站就近找个地方住就好了。”
“你看你说的这话,我就不爱听!”
耿晓云不满道:
“咱们都多少年没见面了?从返城以后到现在得有五六个年头了吧?好不容易见一回,你还跟我这么生疏?”
陆淼失笑说:
“这哪里是生疏了?”
耿晓云认真道:
“你看得起才过来给我捧场,可这都到家门口了,哪有住外面的道理?”
“那你可真就误会我了,这不是想着你的喜事将近,家里客人来得也多吗?不想给你添麻烦是一,另一个也是我们头一回来,还想转转你们这儿的当地市场,开开眼界呢。”
陆淼认真说着,又煞有介事的笑着补充:
“你们这里挨着大山,我听说有好多赶山人,这趟过来正好见识一下。”
这话说到耿晓云心坎里去了。
耿晓云爽朗笑说:
“你这么说还真是,我们这儿别的没有,市场上倒是经常有从山上下来的稀奇玩意儿……也别光看市场了,我正好有几天假,你们多住几天!等事儿办完了我带你们去山上看看去,我们这儿的山啊,跟之前下乡时候南边的山可不一样,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絮絮叨叨坐上车,一路摇晃等出了县城地界,路边两侧先是零星多了几棵树。
随着路途时间变久,路边两侧的树木也渐渐茂密起来。
傅璟佑拿着东西坐前面副驾驶。
耿晓云陪陆淼和孩子坐在后排,沿路都在做介绍:
“这块儿靠近小兴安岭山脉,林子特别漂亮,等过一阵子枫叶红得多了就更漂亮了……”
蓝天白云,高山树林。
溪水潺潺,鸟语蝉鸣。
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茂密枝叶,层层向下洒落。
林间光影错落有致,一眼望去,俨然一副大自然自由组成的天然画卷。
风景确实漂亮。
陆淼边听边点头。
耿晓云见她专注看车窗外面的林子,忍不住笑说:
“这些东西我们从小到大都看腻了,都没什么人稀罕,也就你们刚从外地过来才觉得稀奇。”
陆淼弯眉一挑,淡笑不语。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要说旅游,其实就是从自己看惯待腻的地方去到人家看惯待腻的地方。
这句话不假。
时安也在打量车窗外面,不过小手一直和陆淼紧紧牵在一起。
陆淼察觉他手心出汗,微微动了一下想抽出手给他控控汗,才一有动作就被他牢牢的抓了回去。
时安机警转过头来望着陆淼。
陆淼淡笑摸摸他脑袋,掰开他年少肉感还未褪去的小手,仔细擦去汗渍问:
“是不是热了?看手心都出汗了。”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时安听得直摇头。
“姨。”
“嗯?”
认真看了她一会儿,时安问:
“等姨回京北的时候,会带我一起回去吗?”
陆淼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时安一路上的反常。
“瞎想什么?”
陆淼单臂把时安搂进怀里拍了拍道:
“咱们是一家人,姨把你带出来的,当然要把你带回去。”
“唔……”
时安揉了揉眼睛,听声音在哽咽,却在用力点过头后又明朗的笑了起来:
“嗯!”
陆淼淡淡一笑: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