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泰哲握住她张牙舞爪的动作,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可是,他不敢,也不能,于是凑近她的耳边:“医生说,你要静养,不能剧烈运动。”
乐子衿不依的捶他肩膀:“可你也不能把我一个人晾在那儿啊,”他明明已经脱掉她的衣服,他明明正要爱她,怎么可以临阵退缩呢?让她觉得她像被抛弃了一样:“你怎么可以抛弃我啊。”
“我什么时候抛弃你了?”他对于她的指责有些惊心:“我怎么会抛弃你?我怎么舍得抛弃你?”
“明明就有。”她拍着他的双肩:“崔泰哲,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胆小鬼,临阵脱逃”
他抵着她的额,鼻息与她相触,唇,只需稍稍向前,就可以触上她的,“傻瓜,小傻瓜!我不是不要,而是不敢。”
她脸刷的红了,“有什么不敢?”知道他的担忧,她硬着脖子嘟嚷着:“我,我的身体可是好好的。”
“我爱你。”他轻轻的啄她的唇:“可我不能为了一时贪欢而不顾你的身体,除非医生说可以。”
“大叔,你的脑袋真榆木!”她噘嘴不依的摇着他的肩膀,可是,却没有再说什么,她怎么不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呢?她不过是想跟他撒撒娇,是的,她好喜欢彼此间亲密无间的感觉,她喜欢他哄着她,喜欢他抱着她。
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当清凉的b超仪器滑过她的小腹时,乐子衿很激动,可是,她却无法抬头看清医生面前电脑显示的东西。
而崔泰哲则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因为,电脑上显示的东西,他不大看得懂,生平一次,又有了失败感。
待医生把仪器收好时,他扶着她坐起来,替她整理着衣服。
“宝宝发育不错!”医生边打印b超报告单边说着。
夫妻俩对望了一眼,眼里盛的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乐子衿从卫生间出来后,发现一位大腹便便的孕妇正在努力的想系好鞋带,可是,肚子太圆,她无法蹲下,手更无法触及到脚。
“我来帮你。”乐子衿慢慢蹲下,三下两下,帮孕妇系好了鞋带,她抬眸朝她笑,不过,眼底却稍稍有些吃惊,因为这位孕妇就是上次跟随安母来产检的,她还唤安母为“妈”。
“谢谢。”身形臃肿的孕妇感谢的看着乐子衿。
“别客气!”乐子衿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模样:“快生了吧!”
“还有一个月。”孕妇抚着腹幸福的笑了,“你呢?”
“四个半月了。”乐子衿的小腹已经很明显的凸起了:“你一个人来的吗?”
孕妇摇头:“我妈陪我来的。”她显得很笨重,站在洗手台前洗手,复又解释道:“是我婆婆。”
“你婆婆对你可真好。”乐子衿想着那日安母在她面前冷傲冰冷,可是转眼对媳妇却是温和亲切的,想来,她对自己,或有敌意。
孕妇掏出纸巾擦手,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婆婆对我是挺好的。”说着她停了几秒再补充着:“她的女儿意外离世,她把对女儿的爱全部给了我。”
“是吗?你真幸福。”安雪死时,安母应该也是悲痛欲绝吧,怀孕的乐子衿感触颇深。
“你呢?谁陪你来的?”孕妇看孕妇,总是很有亲切感的:“你看起来好年轻。”
“我老公在外面。”乐子衿浅笑着说。
孕妇笑道:“你更幸福。”她抚着小腹,有些失望:“其实,我也好想老公陪我检查,可是,他太忙了,”她低眉:“没办法…..”
他也一定很忙吧!可是,他去执拗的要陪她来,思及此,乐子衿幸福的笑着。
“柔媛,你怎么还没出来?”随着声音,安母走了进来,声音温和,可是却带着轻责:“轮到你做产查了。”
乐子衿的方向正背对安母,她不想与安母打照面,于是她没有转身,而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柔媛朝乐子衿笑着,然后将手放入安母的手掌:“妈,我刚才”
“别说话了,注意脚下的台阶。”安母略略轻嗔。
听到身后传来门合上的声音,乐子衿的目光在窗外游离,怎么会这么巧,又遇上安母?于是,她又在卫生间里待了约摸几分钟,才走出去。
崔泰哲呢?刚才不是坐在vip休息室里等她吗?那边似乎有个抽烟区,她慢慢的走过去。
“崔泰哲,你别欺人太甚!”安母忿忿的话从拐弯处传来。
乐子衿一怔,胸口起伏不平,可是却靠在墙边,没有过去。
“你再一意孤行,我想,我会成全你的。”崔泰哲冷冰冰的声音随之传来。
“你难道不知道,雪儿死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你这个男人,怎么能这样冷血?”安母很激动:“她是你的老婆,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你竟然忍心,竟然忍心杀了自己的孩子。那可是一尸两命!”
乐子衿触目惊心!昔日他曾说过的:“想死?好啊,安雪,我成全你!”突然涌上她的脑海。
不知道是不是崔泰哲推了安母,安母从拐角处倒退了出来,有些趔趄,她的目光,凌厉的扫过乐子衿,却突然冷笑,原本温和的面目有些狰狞。
乐子衿突然觉得很害怕,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那么,安母的眼光应该足以将她杀死。
“哼!”安母看着乐子衿,再看看崔泰哲:“崔泰哲,雪儿的魂魄会一直缠着你,不会让你好过的,你这种绝情的人肯定会得到报应的!雪儿的孩子未能出世,那她的孩子也会被那未出世的孩子缠上,不得超生!”
崔泰哲从拐角处出来,随着安母的目光,一眼便见到乐子衿靠在墙边惊恐的模样,他心疼,“子衿,你怎么在这儿?”
在他出来的一刹那,乐子衿发现他的五官紧绷得吓人,三年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他,被生生的吓了一跳,在他要触碰上她时,她害怕得往旁边退着。
不料,崔泰哲对乐子衿的呵护更让安母忿怒,她说:“一报还一报,乐子衿,你不得好死!”
“安氏等着关门吧!”崔泰哲冷冷的话语从薄唇边逸出,是的,他崔泰哲,是向来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威胁的。
“你不要总拿安氏威胁我!”安母张牙舞爪,之前完美的仪表有些散乱:“我已经受够了,”
崔泰哲看着乐子衿无声的抗拒,心底微微担心,不过,却揽着她的腰往外走。
而乐子衿,却不敢回头看一眼,安母那些诅咒的话却让她心底害怕。
安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医院出来,一路上,乐子衿心有余悸。见崔泰哲紧绷着五官,而她,却不敢说话。结婚三年,真正相爱在一起只有一年多,他对她,总是温柔体贴,所以,不管从前她曾听说过关于他的什么样的事,却从来没有觉得他像今天这样让她陌生过,今天,她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心底生出一种浓浓的陌生感,
他会不会有一天也用这样凌厉的语气跟她说话?
乐子衿不敢想象。
车内,空气一直很凝重。
回到新宅,他的神情冰冷,径直回了书房,徒留乐子衿站在大厅里,玻璃门缝偶尔透进来的冷空气让她心的温度渐渐淡下来。心底漫过无边的无力感,她发现,她根本没有完全了解他。
她站在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窗外冷风吹过花园,一片冰冷,忽然间,细雨绵绵,.她突然推开一扇窗,伸手,冰冷的雨水落入她的掌心,瞬间,觉得心都凉了起来。冷风扑面,似乎都无法吹散她突然生出的害怕感。
“子衿?”李嫂从厨房出来,看着乐子衿打开窗户吹冷风,她一惊,赶紧走上来,将窗户关上,关心的说:“小心别感冒了。”窗户关好之后,她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我去请先生用晚餐。”说完往楼上走去。
乐子衿后退几步,室内温暖的气流与室外的冷空气是截然不同的,可是,她的心却丝毫没有缓解一分,
她害怕。
害怕有一天,他也会用如此的语气跟她说话。
而她心底,却想知道安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都说是车祸,可是,今天从安母的口中得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而安母指责的时候,崔泰哲并没有辩解。
她长长的叹一声,却发现李嫂从楼梯下来:“先生说他不饿,让你先吃。”
白色的大理石餐桌上,几样小菜,可是,却只有她一个人。怀孕满三个月之后,她的胃口极好,不过今晚,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让她索然无味。
因为,她感觉,自从医院回来,他似乎有心事,似乎在刻意回避她。
无助感陡然而生。
晚餐之后,她刻意没有回房,而是在大厅里,打开电视,无聊的拨着频道。
时钟指向十点时,她倦了,裹了披风上楼。
书房门缝下,一抹光亮。
乐子衿走在铺了地毯的走廊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在书房门口稍稍驻足,却没有勇气推开,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简单的洗漱之后,她换了睡衣躺到柔软的大床上,
平常,他都会陪她入睡,今晚,她一个人在诺大的空间里,有些不习惯,于是将柔软的被角拥在胸前,强迫自己闭眼,虽然身体很倦,可是,却毫无睡意。
往事像影像一样在她的脑中浮现,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宠,对她的依赖,仿若历历在目,脑海中他的身影,话语,似乎与今天在医院跟安母说话时截然不一样,她实在无法将这样两个不一样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她想起,除了蒋慧妍,他似乎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其他两次婚姻,
乐欣妍曾说过,他的第二,三次婚姻,似乎都是洛静英搓合的,
她知道安雪是他的第三任妻子,可是对于安雪的事,她却全然不知。
更甚,她从不知道他第二任妻子的姓名,
其实,她如若想办法,应该是能打听到一些关于第二、三任妻子的事情,但是,隐隐的,她觉得他不想提及,如若他不提,那么,她便不问。可是,她却从没想到,安雪,竟然可以让他的情绪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她一直闭着眸,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夜,渐渐深了。
可是,房间的灯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关得很暗很暗,而是亮着,一个人的夜晚,她很怕。被窝里,始终觉得冰冷如水。
朦胧间,她有些不自在,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蓦的睁开眼。
他俊逸的五官出现在她的眸间,幽黑的双眸看着她。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乐子衿一惊,唇轻颤,却没有向往日一样,俏皮的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面对他面无表情的注视,她心底的无助感又扩大了一倍。
崔泰哲见她惊恐的模样,心一紧,伸手抚着她白皙的脸庞,却被她偏头躲开,他的手,滑落在枕间。
发现她微微的抵触,他强迫自己的面容柔和一些,唇微微上翘,想给她一个笑容,可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此时,他唇上翘的模样,看在她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吵醒你了吗?”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这样的他,太陌生,乐子衿往床头稍稍移动,第一次,她不想离他太近。
“很怕我?”他有些苦笑的看着她。
乐子衿侧脸,不去看他。
“怪我回家后没有陪你?”见她不理他,他胸口窒息的难受。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乐子衿心一软,侧眸低睑:“夜深了,睡吧!”可是,心底却是一阵酸涩难受。说完,她将被子拉高,将她的脸微微遮住,闭上了眸。
她的抗拒是如此的明显,崔泰哲伸手将被子替她掖好,然后将室内的灯调得极暗极暗,他知道,只有这样,她才能睡得着。
他在床边坐了许久许久,却见她一动不动,她或许是,睡着了吧。
他抿唇,抑制住自己的叹息声,走到窗前,伸手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打火机在瞬间亮起,当火苗就快燃烧到烟尾时,他却啪的关掉了打火机。
他不能抽烟,因为她也在这个房间。
从前他腿伤的时候,她不让他抽烟,可他会悄悄的抽,却每每让她娇责。
她怀孕之后,他却主动的开始少抽烟,虽然未能戒掉,但是,在她面前他几乎是不抽的。
但是现在,他想抽。
可是,他又不想离开这个房间,因为,这个房间里有她。
三十多年,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是没有喜欢过任何女人,只是,她,在他的心中,是如此的不同,不同到他害怕失去她。
而他,心底也有难堪的一面,甚至,也有一些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就比如安雪。如若安家不生事端,如若安母今天不咄咄逼人,他会将心底那一抹耻辱深藏,今天的安母,却狠狠的将它提及。
他不是怕谁,而是,心底始终有些伤疤,不愿意任何人揭起。
安母今天彻底激怒了他,他愤怒,当他知道她看到他失态难堪的一面时,他心底隐隐的不安,而后来,他怕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将她撇在新宅的大厅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而他,不愿意将自己不雅的一面呈现在她面前。
所以,他刻意躲着她,怕他由于愤怒而不小心涉及到她,
他是如此爱她,如此想呵护她,
他是如此想要在她的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他的不堪,他不想让她看见。
虽然他是男人,他是资产上亿的崔氏集团的掌舵人,可是,他也有脆弱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有情绪无法控制的一面。
从她之前的抵触情绪,他可以感受到,她害怕了,这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心底的愤怒并未平息,所以,他无法开口向她解释更多。
他的目光落在她倦缩的身影上,此时的她,孤单的睡在诺大的床上,他的心微微的疼。
他,换了衣服,走过去,坐在床畔。
终于,掀开被子躺进去,却感觉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