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文心把电脑转到我们面前,她的表情格外惊诧:“周玉良交给聂蕴慈的是一份药物试验报告,由塞灵公司在海外通过药物人体试验得到的原始数据。”
“泰国有先进的药物实验室,而且那边的药物临床人体试验机制很完善,基因工程药物的研发从Ⅰ期到Ⅵ期需要的周期相当漫长,塞灵公司一共耗费了长达十年之久,就是因为要不断通过合法的人体试验来确保药物的安全性。”聂蕴慈给我们解释。
“塞灵公司在海外用了十年时间只进行了九十八例一百人体试验,平均下来每一年不到十人,而宏宇集团每年却拨给塞灵公司巨额的研发费。”宫文心质问。
“基因工程药物的研发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这涉及到顶尖基因技术,首先要提取基因进行操作,然后再将改良后的基因注入胚胎之中,在细胞的繁殖过程中确保新基因对所控疾病的有效性,当用于人体试验时必须从受精卵开始试验,这有别于一般药物的人体试验,整个过程其实就是创造新生命的过程,试想一下有多少人愿意用自己的孩子来当试验对象。”聂蕴慈心平气和对宫文心说。“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整个项目研发用了十年时间,但我可以保证,试验过程中一直遵循伦理道德、科学性以及GCP与现行法律法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周玉良提交给宏宇总部研发室的只有九十七例人体试验数据,与你们总部研发机构数据库中人体试验数据不吻合。”
“不吻合?”
“多出很多人体试验数据,但来源显示都是由塞灵公司提供。”
“多出很多?”聂蕴慈大吃一惊。“多出多少?”
“375例!”我蠕动喉结声音有些颤抖。
“375例?!”聂蕴慈震惊的瞪大眼睛。“为什么会多出这么多?”
景承应该已经知道了原因,他用双手捂住脸深吸一口气:“在劳务公司发现的伪造劳工输出合同刚好也是375份……”
聂蕴慈已经无法再平静:“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他挑选目标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健康,受害者者女性居多,年龄都在23-35岁之间,这是女性生育最佳的时期,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他在提取这些女性受害者的卵子。”我声音低沉。
“他,他在做药物人体试验!”聂蕴慈惊诧的张大嘴。
“我说过,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景承神情凝重点点头。“你委托他负责塞灵公司和总部研发室衔接,他知道你迫切的想要成功研发出基因工程药物,但塞灵公司十年只提供了九十七例合法试验数据,按照这个进度恐怕你有生之年都无法看到新药成功的那一天,他不需要合法,他只需要让你得偿所愿,所以这八年来他一直在挑选符合试验的人。”
“他是塞灵公司和总部研发室承上启下枢纽,首先他把猎物秘密关押,从女性受害者身上提取卵子和男性受害者的精子结合,并且注入新药观测结果,等到每一例试验数据完成,他再篡改塞灵公司提交上来的数据报告,这样总部研发室会得到混杂着非法人体试验的数据。”我重重叹息一声。“就是说宏宇集团研发的基因工程药物是建立在375名冤魂上!”
“周玉良应该是发现总部研发室的进度远远超过塞灵公司提供的数据支持,所以他才会把原始数据传送给你并且要求核实数据,这也是他被枪杀灭口真正的原因。”宫文心说。
“这八年来他一直为了你在杀人,如果不是你抛弃了他,相信他的罪恶会一直延续到你的新药成功那天。”景承注视对面的聂蕴慈声音严峻。“可悲的是,他虽然终止了非法药物人体试验,但你的抛弃却唤醒了他杀戮本性,他还会杀更多的人。”
聂蕴慈手抖的厉害,重新拿出一支烟,心烦意乱好几下才点燃烟,她已经不是刚才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烟雾中那双精明的眼睛充满了慌乱。
她即便对所有的事都不知情,但真相一旦公开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她的财富帝国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她所拥有的一切也会随之荡然无存,相信这是聂蕴慈最不希望看见和发生的事。
“他为什么不杀我?”聂蕴慈忽然问。
“怪物的情感本来就是畸形的,他对你有一种疯狂的迷恋,他甚至认为你抛弃他是迫不得已,在他心中你是没有错的,只要他清除掉妨碍他和你的人或事,你们就能重新在一起。”景承回答。
“这么说,不管什么情况下他都不会对我下手?”
景承肯定的点头。
“查封宏宇集团,以涉嫌凶案抓捕我!”聂蕴慈抬头和景承对视,我吃惊的发现,在短暂的惊慌失措后,她竟然又恢复了镇定,眼神透着冷漠的精明。
“抓捕你?”我大为不解。
“既然他为了我人都敢杀,那么我被你们抓捕他一定会来救我,到时候你们就能抓到他。”聂蕴慈神情冷静。
我看看景承:“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办法真能把他引出来。”
“怎么救你?在军警重重包围下救你?”宫文心露出不屑的蔑视。“即便他能接近你但一定无法突围,让我猜猜你会对他说什么呢,放下武器投降?或者是不惜一切冲出去?”
“我相信后者的可能性居多。”景承冷冷一笑直视聂蕴慈。“你想利用他对你的痴迷,他会对你说的话言听计从,你会让他和包围的军警负隅顽抗,最后的结果是他被击毙,这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你想借警方的手除掉他。”
“我进来的时候你就说过这是一笔交易,我是唯一能把他引出来的人,他不是还藏匿了很多炸弹吗,我也能帮你们问出炸弹的下落,但我只有一个条件。”聂蕴慈的眼神中再看不到丝毫迟疑,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冰冷。“我要他死!”
“他即便恶贯满盈但没有人能决定他的生死,只有法律能对他做出公正的判决。”我义正言辞拒绝。
“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他在公众面前接受审判。”景承应该是猜透聂蕴慈的想法。“你担心的不是他还会杀多少人,而是怕他承认罪行会毁掉你拥有的一切。”
“这件事被牵连的不仅仅只有我,还有你们。”聂蕴慈翘起腿脸上有商人的市侩和精明。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问。
“当然有关系,他在八年时间内残杀了375人,警方竟然毫不知情,真相一旦被公布公众当然会声讨宏宇集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为了转移公众视线,她一定会引导媒体把责任分摊到警方身上,警方的不作为导致凶手持续作案。”景承目不转睛和聂蕴慈对视,他的目光仿佛撕裂了她的盔甲。“公众的矛头会直指警方,舆论和质疑会将警方的威信降至冰点。”
“在维护彼此声誉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他被击毙远比让他接受审判要好很多,既然是交易那么就应该双赢。”聂蕴慈优雅的向景承伸出手,重复他最开始说的话。“希望这是一笔能令我们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我现在已经不质疑聂蕴慈的能力,在那年轻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女王。
景承嘴角缓缓上翘,那是一种连我都没看懂的笑意:“你真的认为自己能控制一切?”
“除了生死!”聂蕴慈极其自信回答。
景承拿起昔拉的照片重新看了一眼,笑意依旧扑朔迷离:“把他引出来并且问出炸弹的下落,剩下的事……你会如愿以偿。”
景承始终没有和聂蕴慈握手,但她并不介意毕竟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优雅的起身离开。
“站住!”宫文心叫着走到门口的聂蕴慈,她的表情明显很愤怒。“抛开他是变态杀人狂,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他对你的情感虽然畸形但他却是真的爱你,你这样对他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
“我在帮你们抓捕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杀,同时还拯救了难以计数的无辜民众,这不是一件很高尚的事吗?”聂蕴慈回头云淡风轻回答。“我为什么要感到愧疚?”
“你出卖了一个深爱你的人!”宫文心即便和景承一样是高智商的天才,但她终究还是女人,但凡沾染到情感方面她和苏锦以及陆雨晴没什么区别,她大声指责。“他虽然是怪物,但对于感情他是认真的,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她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知道权衡轻重的同时将利益最大化,她引出凶手并且制服凶手,这会让她成为临危不惧的英雄,他的爱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一文不值。”景承拉住情绪失控的宫文心,望向聂蕴慈淡淡一笑。“现在她需要的不是他的爱,而是他的命!”
聂蕴慈目光转移到景承身上:“我还是喜欢和聪明的人谈交易。”
“很多人都很奇怪,总是珍惜失去的东西可偏偏在拥有的时候并不在意。”景承嘴角始终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他?”
“你不是说过我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聂蕴慈戴上帽子,帽檐的阴影笼罩在她脸上,我看见她眼中的冷漠和狡黠。“我爱过很多人……”
抛开昔拉罄竹难书的罪行,有那么一刻我竟然有些同情他,难以相信聂蕴慈竟然如此无情,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站在权力和财富的巅峰,她永远都清楚该舍弃什么,怎么舍弃和在什么时候舍弃。
聂蕴慈离开后我把案情的进展向赫楚雄汇报,他同意了我们引蛇出洞的计划,至于聂蕴慈提出的要求,赫楚雄在电话中只用三个字回答。
不可能!
苏锦和陆雨晴得知我们与聂蕴慈的交谈内容后,她们表现出和宫文心一样的愤怒,这三个女人居然同仇敌忾站到同一阵线上:“你该不会真打算答应聂蕴慈吧?”
她们的注意力都在景承的身上,聂蕴慈走后他一直都在看昔拉的照片。
“就连神都无法控制所有的事何况凡人,聂蕴慈提出了交易,但不代表她能控制这笔交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预计结果。”景承的回答很晦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锦一脸认真说。“昔拉必须接受法律的审判,不能任由聂蕴慈擅自决定他的生死。”
“对,我们必须维护法律的公正和权威,警方有疏忽就该正面去面对问题而不是掩饰。”陆雨晴说。
“不管你打算怎么做,如果昔拉的事不了了之,我会在网络上公布存储卡中的数据,民众必须知道真相。”宫文心拿起存储卡说。
景承淡淡一笑来回扫视我们:“你们现在和聂蕴慈有什么区别?你们和她不一样吗,都认为自己可以控制事态的发展,有时候知道真相未必是件好事。”
“是不是好事不是由我们来评判……”
“好了。”景承打断据理力争的苏锦。“现在说正事,明天一早苏锦带队前往宏宇集团以协助调查凶案为由带走聂蕴慈,雨晴负责联系主流媒体和新闻记者现场报道。”
“我呢,我干什么?”我问。
“公布昔拉的照片和体貌特征,迫使他提前行动。”景承把手里照片递给我。“你的手机务必48小时内保持畅通,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会接到昔拉的电话。”
“为什么?昔拉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景承没有理会我,转头对宫文心说:“继续破译五阶魔方,昔拉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他藏匿的那些炸弹才是真正的危险。”
景承说完穿上衣服出门。
“你去什么地方?”陆雨晴问。
“我还有件事要做。”景承显然没告诉我们的意思。“明天一早在宏宇集团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