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明亮的厅堂里,阳光星星点点的洒入其中,亮色的浮沉在光的反射下显得好看极了,厅堂内几人端坐在椅子上,气氛一时有些显的有些凝静。
谢舒明坐在挨不着地的椅子上翘着小脚,小腿晃晃悠悠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荡着。
谢震业自他上学堂起,就为了约束他,刻意将他送去管束最为严格的学堂里念书,除去每月两日的休沐时间,其余时间皆要每日晨起上学、暮色才归。
所以这些日子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近家里的气氛隐隐有些怪怪的,但他一向是个吃饱喝足万事不愁的大条性子,也就没有在意那么多。
可谢舒明用眼角偷摸摸的瞟着上面坐着的几人,哪怕神经再迟钝的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了。
谢震业与康秀郡主两人分坐在上首。
一向眉眼含笑的康秀郡主此刻眉目含霜,而一旁的谢震业更是面色严肃,眉心紧蹙着,本就长着一张迫人的脸,沉下来更是让人心生畏惧!
而稍坐在下首的兄长谢景琰也是苍白着一张脸,薄唇轻抿、与谢震业有三分相似的俊脸也是遍布寒霜。
谢舒明撇了撇嘴,小手悄悄拿起一颗圆溜溜的水晶葡萄塞进嘴里,四处打量的眼神却冷不防对上一张呲牙咧嘴的滑稽惊恐脸。
“噗呲!”
气管入喉,嘴里咬碎的葡萄果肉因为呛气的原因从鼻孔里喷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明显的弧线后掉落在厅前的地毯上。
“谢舒明!!”谢震业厉声呵斥。
看这个坐没坐相,还老是惹事生非的小儿子心中更是来气。
谢舒明脖子一缩。
这下也不敢再继续掰葡萄吃了,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不过他的眼睛可没有老实,还会恶狠狠的瞪人,可怕的很!
谢邀满意的看着谢舒明被她整蛊到,漆如点墨的眼睛笑的弯弯,逗熊孩子什么的果然最好玩,谁让这小屁孩一开始就叫她野丫头,还有事没事喜欢朝她院子里丢泥巴。
今天只是小小的惩罚,真把她惹急了,她可对熊孩子从不手软的。
而谢舒明瞪的眼睛都累了,也不见谢邀再转过头搭理他。
只觉得一腔怒气都撒在了棉花上,心里更觉得郁闷。
这个真的二姐一点都没有个当姐姐的样子,既不温柔也不娴静,还不会做好吃的酥饼!
关键是她一回来大哥就不疼他了!
谢舒明越想越气,两颊的婴儿肥也气鼓鼓的皱起。
“睬馨姑娘到!”
随着奴仆通报的声音刚落,白睬馨就穿着一袭淡雅脱俗的素裙,缓缓迈着莲步而来。
“国公爷、母亲!兄长….请恕睬馨来迟。”
白睬馨温顺而有礼的一一行礼,举手投足间已堪比世家闺范。
而直到看见白睬馨,康秀郡主一直冷着的脸才稍稍和缓些:“好孩子,都是自家人,哪里有什么恕罪的说法。”
说着就让周嬷嬷在她手边又搭了张椅子让白睬馨坐下,白睬馨隐晦的看了谢邀一眼,却发现她压根没有在意这边,只是时不时埋头吃吃葡萄、抠抠指甲。
见所有人都来了,谢震业才手指轻敲一下桌面沉声开口。
“这次,我叫你们所有人过来,是有一件事情!”
“这些日子,上京城内流传着一段谣言,说谢家二小姐私下与外男相会于静山寺彻夜不归,不守妇德,不循女戒!!”
当然,更过分的话谢震业还并没有说出口,现在外面茶楼戏馆里多是谈论着谢邀那被错认的离奇身世和离经叛道的桀骜性格。
更有些龌龊的,直接开口揣测谢邀怕是在乡下就被污了身子,就算摇身一变成了金凤凰也改不了一身的骚味儿。
虽然这人已经被谢震业以诋毁中伤朝廷命官的罪送入了京兆府大牢。
但经过这么一档子事,谢邀的名声在上京就算是彻底毁了。
“父亲!幺幺她是有苦衷的!”谢景琰怕谢震业责怪谢邀,撑着身子站起为谢邀辩解。
“什么苦衷?说来听听。”康秀郡主对着谢景琰开口,眼神却直直的看向谢邀。
一个未婚女儿家,不仅不爱惜自己的羽毛,还见天儿的满上京乱窜,如今名声被毁,哪怕有着镇国公府的门楣,却又能挑到什么好人家呢!
康秀郡主心中怒其不争,却还是尽力忍下质问的欲望。
都说了因为路痴这种丢人的原因她才不会说出去的!
谢邀勾唇一笑,将谢景琰站起的身子重新扯回座位后,自己站起身。
“父亲是想说我败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为镇国公府染上了污点,令您蒙羞是吗?”
谢邀昂起的头颅像是哪怕风霜雨雪也永不畏缩的松柏白杨,脸上没有丝毫预想中的羞愧与自责。
康秀郡主看见她这副表情心中就来气:“你做错了事情都还不知错!你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谢邀挑挑眉刚想开口,却被谢震业带着几丝恍惚的语气打断。
“你很像你祖父!”
谢邀转头看向谢震业。
她对谢玖的名字不陌生,可以说现在谢家现在起码一半的荣耀都是他给的,听众人的描述来看,谢玖应该是个武功高强、用兵如神的大将军,他的功绩值得史书留名,千秋万代。
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只有他生前亲近的人才明白。
“你的祖父曾说过,在拥有绝对实力面前,规则不过是教化弱者的手段。”谢震业看着谢邀的眼睛缓缓开口。
“你是谢邀、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是我的女儿,也是圣上亲封的安平将军!”
“没有人能指摘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像他们绝不会来指责我一样。”
“业郎…”康秀郡主喃喃的看向谢震业,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在你还能做的时候。”
谢邀缓缓抬起头认真的看了谢震业一眼,她现在倒是真的有点好奇,谢家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而谢玖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