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一黄衣小婢昂着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跟着引路人慢悠悠穿过朱红的回廊,来到雕梁画栋的厢房前,门边正挂着龙飞凤舞的「喜悦居」三个字。
房里传来女子的欢笑声,这声音……居然不是妩媚的……而是粗犷爽朗?!!
怎么说呢,笑得跟大鹅打鸣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嗝!”
悦宁正坐在桌子对面被段迁难得讲的冷笑话逗得笑出猪叫……
悦宁其实根本不是在笑这个笑话,她在笑讲笑话的人。
男人被女子笑得脸红羞红一片,头偏过去,又不好意思,又有点气恼,还有点窃喜。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刻看起来竟十分扭捏。
若是有旁人在场必得要惊得下巴脱地不可。
门外的黄衣小婢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才敲响了房门。
似乎她的提醒不起作用,里面的女人还在笑,黄衣小婢皱了眉头,正要高喊一句,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个戴着鬼脸面具的高大男人。
男人的气场让小婢女吓得哑了嗓子,强大的威压让她不自觉后退几步,本来趾高气昂的神情也一下子收敛了不少。
黄衣小婢女支支吾吾开口:
“请,请问……喜悦姑娘在此处吗?”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转向黄衣婢女身边引路的灰衣使者,恶鬼面具下传出低沉不悦的声音:
“不是说过,不许人打扰吗?!”
声音里的薄怒让灰衣侍者双腿打颤,可他也为难,这个婢女可是从晋安公主府里来的,他一个奴隶,哪里敢得罪公主呀!
“公子,这位是奉晋安公主府的人。”
介绍完,侍者便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了。
段迁在恶鬼面具下的眼睛打量黄衣婢女。
晋安公主,公孙燕?
她搞什么名堂?
“什么事?”
黄衣婢女闻言眼神向房间里探寻过去,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薄纱屏风后面的窈窕倩影。
再要看仔细一些,便看不分明了。
“五日后的朝花节,我家公主要办酒宴和歌会,听闻喜悦姑娘擅萧,特命奴婢送来请柬,请喜悦姑娘登台献艺。”
“她不……”
“公主殿下盛情邀约是妾的荣幸,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敬谢不敏了,届时一定准时赴宴。天气炎热,劳烦您辛苦走一趟,这点儿茶水瓜子您不要嫌弃,就收下吧。”
悦宁及时过来阻止段迁拒绝的话,顺手就给小婢女塞了一只宝石钗子。
眼睛一亮,小婢女心领神会地把钗子接过,拢在袖子里,偷偷用指腹摩挲着钗头的莹润的宝石。
这妓子还挺懂事的,人也长得倾城绝艳,难怪公主殿下都赏识她呢。
不像那个墨竹姑娘,一个妓子跟她摆什么谱,真是不要脸面,刚刚在桥边要不是看在何大人的面子上,她早就骂她了,哼!
悦宁目送黄衣小婢面带喜色地走远了,才转头推着段迁进屋,关上房门。
进了屋,段迁就把面具摘下来了。
男人脸色臭臭的。
“宁宁,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陪我的吗?”
悦宁把请柬摊在桌上,过去拉着段迁的手臂,让男人坐下:
“那也要看情况嘛,人家公主都叫人来请了,我怎么拒绝,得罪公主的事儿我可不敢做。”
段迁十分烦躁,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让宁宁去那样人多杂乱的地方,现在他还不能给宁宁名分,宁宁去了,少不得被那些习惯了拜高踩低的下流东西侮辱。
他想想就生气!
而且……万一碰到那个女人,她跟宁宁胡说八道,宁宁生他气了怎么办?
段迁烦躁地抓抓头发,心里一阵焦灼不安。
悦宁只当是段迁担心自己的安全,才不愿意她前去赴宴的,便耐心安慰了一阵。
翌日傍晚,晋安公主府
后院花团锦簇,飞檐下,黄衣婢女正在给晋安公主公孙燕打扇。
公孙燕与一紫衣少女相聊甚欢。
“表嫂,你月前给我送得香膏闻着甚好,不愧是品香阁的老师傅调配的,我还想跟你厚着脸皮跟您再要一罐。”
公孙燕染着火红蔻丹的指尖点了点紫衣少女的额头,打趣道:
“你这丫头贪得无厌,那么一大罐儿,哪这么快能用得完呀?我比你多用了一月,半罐还没用到呢?这个东西时日放长了,香味儿就散了,你囤这么多作甚?”
紫衣少女捉住公孙燕的手,撒娇道:
“表嫂,最近老师傅不是又出新的香味儿了吗?听说就只有十罐呢!我的面子实在没有您大,我托人去买了好几番也没求得一罐儿,人家想要嘛!”
公孙燕摇摇头:
“小女孩大了,知道爱美了。女为悦己者容,只是不知道我家云萱是为了谁这般大费周章啊?”
陶云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哼!还能有谁啊!就那个不会说话的大老粗呗!”
公孙燕无奈地抚了抚鬓角的发丝,心中无奈。
这段迁虽是胜弟的知己好友,却一点儿都没学到胜弟哄女孩子的那一套花言巧语,她好几次进宫碰到那个毒里长了一张嘴的男人,都被他气个半死。
这种傻帽活该他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
却没想到他丈夫的表妹陶云萱竟对那个木头疙瘩这般痴情。
这小姑娘是缺心眼吗?
喜欢谁不行啊?喜欢段迁?!
要不是听说最近他留连于教坊司,她还真以为这个男人有什么断袖之癖了呢!
想到此处,公孙燕回头看向身后替她打扇的婢女,问道:
“檀香,昨日我吩咐你去送请帖,你可见到那两位倾城佳人了?”
檀香立刻躬身一揖,回道:
“公主殿下,奴婢昨日见到了教坊司里的那两位姑娘了。”
慵懒华贵的公孙燕,怀里抱着一只肥肥的灰猫,时不时在猫咪的背上顺顺毛。
“檀香,你与我细细说来,这两个妓子到底是哪里不同凡响?一个能把胜……咳!一个能把何公子迷得日日留恋烟花之地,一个又能让段迁那个老古董铁树开一次花,想必是很有些蛊惑人心的本事在身上的。”
这叫檀香的婢女偷偷瞟了一眼坐在公主旁边不高兴瞪她的陶云萱,才讪讪开口道:
“回禀公主殿下那位墨竹姑娘,就是何侍郎钟爱的女子,她的确貌美,可是眉眼间有股傲气,对人爱答不理的,很是没有礼数;倒是那位喜悦姑娘人还算和气……”
陶云萱立刻插话,微带怒意地问道:
“这个叫喜悦的妓子是不是就是前几日段迁时常会面的女子?!”
“这……”
檀香不敢继续说了,陶小姐喜欢将军大人的事情,京中权贵圈子无人不知。
她小小婢女哪里敢触这位祖宗的逆鳞?刚才公主要她禀报,她不能胡诌,又不敢夸喜悦姑娘夸得太明显,要是惹怒了陶小姐,可真要愁死她了。
而且这位陶小姐出身武将世家,爆脾气也随了国仗大人,一不高兴就喜好打骂婢女仆从出气,她实在不敢招惹。
还好有仆从突然出现打断了谈话。
“公主殿下,何大人求见。”
公孙燕面色一变,示意陶云萱自己有要事,其他的话改日再谈,就先行带着檀香匆匆离开了。
……
朝花节当日。
晋安公主公主府大宴宾客。
来得大多是京中贵女,公主另外还邀请了几位贵客。
小姐们齐聚一堂,当她们看到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还有几位玉树临风的王爷之后,一个个都羞窘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