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十一年八月
良王薨
举国哀悼,皇上却并未下令举国服丧,只禁了荤腥三日。
此令禁了几日,无肉不欢者便骂了良王死鬼几日。
为什么不骂皇上呢?
答曰:不敢。
悦宁带了段迁见图辛夷,了解情况之后,便让图辛夷跟着众人一道回京。
回京之后,图辛夷被安顿在将军府位于京郊的一出小庄子里,严家看守。
悦宁知道段迁心存疑虑,左右图辛夷的身份没问题,便也由他调查下去。
悦宁回京后便发现楼蝉衣近日来行踪不定,猜测这个时间她已经和西岚旧部之人接头了。
虽然段迁名义上和悦宁已经断绝了来往,可是楼蝉衣私底下还是知道,包下悦宁的神秘人就是段迁。
西岚旧部之人似乎也疑虑悦宁和大晋将军段迁走得亲近,便暂时没有把悦宁拉入他们的计划之中。
不过明显楼蝉衣对悦宁深信不疑,或许是旧部之中有人极力反对,楼蝉衣一直想方设法证明悦宁与西岚一心。
即便近日来公孙胜以何靖仇的名义相约多次,楼蝉衣也借口身体不适推诿了。
女孩病歪歪地卧在塌上,悦宁坐在她身边,手里搅动一晚黑乎乎的汤药,将汤勺递到虚弱女子的唇边。
只吞了一口,卧床的楼蝉衣就忍不住向悦宁打探道:
“姐姐,你消失的这一个多月究竟去了哪儿?莫不是和段迁去瓜州了?”
悦宁把她好奇的小脑瓜摁下去,思虑过后,现在还不打算据实以告,只借着劝她养病转移话题:
“还发着热呢?别操那么多心,大夫说了,喝了药,好好蒙着被子睡一觉,第二日身子便可大好了。”
楼蝉衣拽住悦宁的手腕,不让她走,不依不饶,非要问个答案不可,连撒娇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姐姐,我担心你嘛,你就跟我讲讲好不好?”
悦宁没办法,只能把手里喝空了的药碗放到一边,重坐回凳子上,一边给楼蝉衣掖了被角,一边回答:
“好吧,我告诉你,这些日子我确实去了瓜州。”
楼蝉衣闻言皱眉急道:
“我知道瓜州兵变,段迁是奉命前去议和的,这可是军务要事,段迁他怎么会把姐姐带在身边?”
悦宁半真半假,说了些事情,却并没有说公孙胜的事情:
“不是他带我去的,我自己去的……”
楼蝉衣心下黯然:“姐姐,你喜欢段迁吗?那你以后会嫁给他做将军夫人吗?”
被子下的手揪住床褥,楼蝉衣心中郁结。
若是姐姐嫁给段迁,那姐姐以后就是大晋的臣民了,而她注定只能与大晋为敌……
悦宁弹了她脑门一下,阻止了楼蝉衣的胡思乱想:
“小脑瓜里都想些什么呢,只要你还叫我一声姐姐,你就永远是我妹妹——依依,姐姐说过会保护你的。”
心里一暖,楼蝉衣乖乖闭眼,听话休息。
只是悦宁刚刚踏出房门,刚刚还姐妹情深的两人都变了脸色,忧虑起来。
楼蝉衣翻身下床,迅速换上婢女的衣物就翻窗离开了。
悦宁站在门口,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摇头叹息。
楼蝉衣与公孙胜相比,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机都差得太远。
恐怕孩子现在的一举一动皆尽数在公孙胜的掌握之中。
旧部不除,公孙胜暂时不会对楼蝉衣下手,可是……就像公孙胜所说的,当他的工具失去利用价值,那便到了丢弃的时候。
原世界剧情里,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悦宁烦躁抓头,女主也太惨了,她跟公孙胜根本不在同一个大气层,打起来可要直接暴血的。
实力没法儿抗衡,若要保护楼蝉衣立于不败之地,对她而言,悦宁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情。
上一世这个公孙胜没有爱上楼蝉衣,甚至设计好了她死亡的结局。
如果这一世公孙胜爱上了她呢?
悦宁知道,如果爱了,这个男人根本舍弃不了,他并没有他说的那样决绝。
那个玉扳指,别人看不清,悦宁可看得清清楚楚,公孙胜其实一直把它牢牢攥在手心里。
未曾丢弃。
明明就舍不得,可偏偏非让别人知道他有多狠……
决绝到极点也同样心软到极点。
水蒸气从地面蒸腾往上,空气越高越冷,阴极生阳,化成水滴,就掉下来了。
人也一样,只有厌恶什么东西到达顶点,才会让自己从反方向走到另一个顶点,而厌恶,从侧面来说,也是一种深度绑定,这代表他富有这样的特质。
可是悦宁十分头疼,左思右想,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公孙胜那个心机boy爱上楼蝉衣这样的实诚孩子。
原世界剧情里,楼蝉衣已经为了那个男人奉献一切了,即便内心爱恨交织,她最后还是选择为他挡剑,可这样了他都不爱她……
那个瘪犊子他还想要怎样嘛?!!
我家依依要舔他?!凭什么呀!
不往死里捅就不错了,淦!
他不配!我呸呸呸!
于是夜间,悦宁准备夜探皇宫,去调研一下,那个逼崽子到底喜欢什么类型。
皇宫,御书房外。
悦宁抬头看了看天色:
“乖乖,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下班呢?皇帝也太卷了!”
还没凑近看仔细,就听见不远处走过来两队人,都迈着小碎步,悦宁赶紧藏身在廊柱之后。
明亮的宫灯离御书房越来越近,悦宁也看见了当先领头的女子。
一身玫红色纱衣,层层叠叠,高眉深目,十分有异域风情,宛若绽放的胡姬兰,萦绕着诱人的香气。
娇颜如花,高髻束发,环佩叮当,即便是到了深夜,也打扮得一丝不苟:
悦宁躲在后头,两只眼睛一边欣赏美人 ,一边暗自吐槽。
“这位美女姐姐晚上都不卸妆的吗?时间长了,脸上容易长痘痘的呀。而且她头上挂那么多东西,头皮不痛吗?我去,狠人呐!”
那女子微微打了个哈欠,问宫门前守夜的小太监:
“你去禀报陛下,就说颜婕妤特地做了他最爱的螃蟹清羹,特地送过来请陛下品尝。”
小太监为难地挠挠头,陛下在御书房不爱被人打扰,这位新得宠的颜婕妤怕是还不知道规矩,当宠的嫔妃他不敢得罪,陛下,他就更不敢了,焦灼万分之时,又走过来一位穿着青色纱衣的美人。
见来人,小太监眼睛一亮,立刻请安道:
“奴才参见楚才人。”
楚才人美目流转,注意到颜婕妤身边宫女端着地羹汤食碗,又瞧见小太监这幅见到救星的激动模样,心下了然,主动解围,对着品阶比她高的颜婕妤微微欠身:
“颜婕妤安。”
起身后便从袖中取出一物交鱼小公公:
“何公公,陛下在御书房素不喜人打扰,这是我亲手做的可防蚊驱虫的香囊,劳烦你替我转交给陛下吧,我就不进去了,省的再惹陛下不高兴发脾气。”
何小公公此时都想给这位冰雪聪明,又善解人意的楚才人磕一个了,连忙结果东西,客气道:
“分内之事,奴才省得。”
楚才人点点头,才轻轻移莲步要走。
“诶呦,颜婕妤您这是做什么?”
何公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颜婕妤夺走了手中香囊,这才怪叫出声。
楚才人回头,就见颜婕妤捏住那香囊,耀武扬威道:
“就你做的烂东西,也敢拿来污了陛下的眼?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落脚户,送的东西寒碜,这香囊的布料,早就不是现下时兴的了,好几年前的料子也好意思拿出来在陛下面前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