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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昨夜遇刺、陈伍被杀、清洗安成已经过去了半夜半天,去郡府禀告的廷椽李勉归来了,桓玄正在县廷和县令、县吏、周氏等诸大姓家长商议底下该怎么办。

看完太守的文书,县令请李勉下去休息,等他离开后,唉声叹气,离座起身,亲自把太守的文书递给桓玄,言辞闪烁、吞吞吐吐地说道:“太平道的信众遍布吾县诸乡各亭。经过昨夜的清洗,县中隐患虽去,乡间还有隐患。府君在这个时候还要各县遣派部曲入郡,真是、真是,唉!”

县令在这个时候吞吞吐吐地对桓玄说这种话,言外之意,其实就是想请他拒绝太守的征召。

堂上诸大姓的家长担忧本县安危,也有好几人对太守的征召不满。

一人说道:“幸赖周家宾客,县中的隐患方能被消弭於无形之间。今县中虽安,县外虎狼环伺。太守不为吾县百姓着想,反在这时候召县部曲入郡,岂有此理!”

随即一时堂上尽是反对之声。

桓玄低头细看太守的文书,默不出声。

太守的这封文书大概是仓促写就的,没多少字,字也写得很潦草,只说“悔不早听卿言,致使有今日之变”,又说,“郡朝上下,无不跷足以待卿来;生民百万,盼君如婴儿之盼父母”。他可能也怕桓玄前几天计较他以前的态度,抬出了“生民百万”这个大帽子。

县令问道:“桓君,你看这,这…你是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桓玄想了想道。因为他毕竟军将出身,想问题先从军事角度考虑的。他对县令说道:“县君!孤城难支。平舆,郡治也,与吾县又只相距数十里,朝发夕至。平舆若失,贼势必涨。待其时也,贼挟大胜之威席卷郡县,吾县难保。”

对堂上诸人而言,桓玄的这个分析比县令的话更有说服力。

当然最主要的因素是为了报答主公周澈、为了主公宗族、为了主公家室,也为了他自己,这是真正洗白他之前是反贼的最佳机会,他都必须要去。

县令想再劝劝他,说道:“桓君,平舆是郡治,民乱若起,必为首战之地。此去平舆,无异自投虎穴。君请三思而后行啊!”

“县君,我乃周氏部曲,周氏为郡冠姓,今逢大变,自当慷慨赴险,死且不顾,又岂能因为惧难而罔顾乡人,只图自保?再则,本县是孤城难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平舆若失,吾县也难保全。我去了平舆后,吾县若遇贼袭,也可带兵来救。”

决定做出,不再犹豫,桓玄再次显出了他果决的一面,说去就去。

县里的吏卒不足,为保证本县的安全,他此去平舆不打算带岐阳里的各姓私兵,只带东乡宾客。

出了县衙,他请送他出来的县令与诸姓家长留步,拜别周绲、周鼎。

接着,他分别派人去了东乡去接别院轻侠、受训里民以及周澈的故交田熙等亲戚家人。随后令韦强、南凌、文瀚等人召齐东乡宾客、里民,留下伤者,五百多步骑列队於县衙门前。

他登高说道:“诸君皆知,太平道将反。诸君昨夜冒风雪夜驰数十里,扣县门,援救於我,我非常感谢。今太守召我入郡。我只能对你们说,此一去,九死一生。若有不愿去者,我不勉强。你们的家人亲戚都已被我接来了县里,你们可以留下来,与他们团聚。我只有一个请求,若我不幸战死,希望诸君能记住你我今日之情,每年我的忌日,给我的坟头添一碗酒。”

轻侠、里民受周澈多年供养,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桓玄是周澈的代理人,桓玄的这番话说得又很让人动容,没有一个退却的。韦强、南凌、文瀚带头,诸人举起兵器,大呼:“愿从君入郡!愿为周君赴死!”

雪下了一夜半天,至此渐小。

雪花凌乱,扑撒在众人的衣甲、兵器、坐骑上。

落雪、兵马、大呼,县衙门前,一股慷慨壮烈之气直冲云霄。

县令、诸姓家长站在衙门门后,仰望桓玄,都不禁动容,想道:“桓君平素接人待物温和有礼,恂恂如君子,今逢大变,乃现峥嵘头角,皓粼真有识人之明。”

桓玄从高处下来,多看了韦强两眼,心道:“游侠剑客们尚气轻生,愿意从我去郡府不足为奇。横路亭的受训里民只是普通百姓,我本以为能有一半人肯跟着我离家去郡已是不错,没想到竟没有一个留下的!这都是阿强的功劳啊。主公离开之前,难怪要让我与韦君交好。”

韦强机敏伶俐,善与人交往。如果说周澈与人交是推赤心置人腹中,使人感激涕零,那么韦强与人交就是春风拂面,令人轻松自在。与轻侠、寒士交往,得其感恩,韦强不如周澈;与普通百姓交往,得其效死,周澈、桓玄不如韦强。

韦强、南凌、文瀚整好队列。任义、邢刚也打马而来,邢刚伤的不重,不肯留下来,坚持要随大家齐去。桓玄拗不过他,只得允了,翻身上马,正要走。十来个人骑马赶来。当头是高冠带剑的人,原来是周涌。

“桓君,哪里去?”

“去郡府。”

“我和你一起去!”

桓玄闻言大喜,说道:“正要去请伯涛与我同行!”

诸君哈哈大笑,骑在马上,向仍站在县衙门内没离开的县令、周绲等人拱了拱手,道声告辞,驰马奔行。

快到城门口,碰上了陈松。陈松带着几个吏卒在街边墙上贴招募兵士的告示。

桓玄没有停马,对他点头示意,驱骑直过。

城门口,又碰上了周鼎。

安成县城防不足,周、刘、陈诸氏已答应县令派本族子弟、宾客协防。周家负责的是城西。

他问了桓玄作甚去后,自信地说道:“你只管去,县里有我在,必固守金汤。平舆若遭贼围,我会带兵相救。”

桓玄不久前才对县令说:安成若遭贼,他会带兵来救。殊未料尚未出城,这话就被周鼎几乎原封不动地送还回来。也是有趣。看着周鼎斗志昂扬、精神焕发的样子,桓玄也为他高兴,说道:“有君在安成,我在平舆没有担忧了。”

出了县城,桓玄召来两个部曲,说道:“你们即刻去颍川阳城铁官,告诉郭强、蒋虎、夏章,就说汝南太守召我入郡了。让他们密切关注颍川波才。”

今天早上,在遣人去接宾客家眷的同时,桓玄还派了几个人去阳城,通知郭强等人,告诉他们太平道就要反了,命他们立刻动手,清除铁官隐患。并令他们,等到黄巾军起后,可寻机带铁官徒、奴支援汝南。

现在,他被太守召入郡府,这个计划也要相应地做出一些调整。

这两个部曲接令,桓玄吩咐许仲额外拨出两匹好马给他俩,一人两马,马歇人不歇,奔往阳城去了。

所谓兵贵神速,一路上桓玄担心昨晚在安成的动静,刘辟是不是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极有可能会提前发动。在这样一个时刻,时间就是生命。稍有耽搁,可能就会落在刘家兄弟的后边。事不宜迟,桓玄传下令去,迎风冒雪,奔赴平舆。

因为不清楚刘辟现下的位置,为避免半路受到埋伏,韦强带了一队人在前开道,南凌押后。桓玄、李钟、周涌等坐镇中军。

一路行去,沿途各乡似与往日并无不同,但若细细观察,又会发现分明透着诡异。

路上看到的多是老弱,青壮少了许多。

安成县界内的诸乡亭部接到了县里的警告,一片风声鹤唳。路过的乡寺、亭舍前聚集了很多本地大姓的子弟、宾客,见到桓玄一行五百余步骑驰骋而过,分别露出了惶恐、戒备等等各种不安的神色。大部分的寺、亭前都有官吏的身影,也有两三个亭舍前只有大姓子弟、宾客聚集,却无吏员影踪。想来,应是亭长、亭父、亭卒害怕乱起,弃亭逃跑了。

对此,桓玄亦无可奈何。他总不能舍下平舆、安成不管,来管这几个小小的亭部。

值得庆幸的是,路上没有遇到截击,入夜,到了平舆。

平舆和安成一样,今天一天都没开城门。

桓玄上前,叫开了城门。

城头上一队队郡卒高举火把、披挂齐全,执着兵器,在什长、伍长的带领下,紧张地来回巡逻。时闻铠甲撞击之声,在雪夜里清脆响亮。

放了他们一行人入城后,城门缓缓地关闭。城外空旷,落雪明澈,城内屋宅遮蔽,月光黯淡。荀贞有个错觉,觉得好像被一只猛兽吞入了腹中。他摇了摇头,把这错觉丢掉。

来迎接桓玄的是郡主薄王澜,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色,说道:“桓君,去郡府吧?”

“主簿请先行。”

不但城上有郡卒巡逻,街道上也有兵卒巡逻。

从城门到郡府,不短不长的一截路上,接连碰到了七八队巡逻的士卒。每队士卒人都不多,四五人,应是一伍,碰见桓玄他们这五百多步骑,最先的反应无一不是被唬一跳,有胆小的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矛。内地久无战事,官吏怯战,士卒也一样有怯战的。

由眼前的士卒想到路上的见闻,桓玄心情很沉重。只凭他,能救下平舆么?

他深吸了口气,清澈冰冷的空气使得肺腑为之一凉。他打了个冷战,笑道:“这平舆,怎么好像比安成还冷?”

主薄陪笑说道:“是,是。平舆临山近水,所以一下雪就容易冷。”

“这么晚了,府君会不会已经睡了?”

“不会。府君交代我,说待君到后,立即请君入府相见,他会一直在府里等君。”

只是他为难地看了看五百余步骑,商量似地说道:“府里怕容不下这么多人。要不然,先让他们在府外等候?等见过府君,再找地方安顿他们?”

“好。”桓玄痛快地答应了。

他从马上下来,吩咐韦强等留在府外约束部众,带了李钟、周涌跟着主薄入府。

和风雪萧瑟的城中街巷不同,府中灯火通明。

府里府外,到处是执兵披甲的吏卒,或站岗,或巡逻。

桓玄等人经过诸曹的曹院时,不少人探头外看。这些都是闻听了风声,知道太平道将要生乱而不敢归舍、留滞府中的吏员。其中,有认识桓玄的,窃窃私语:“这不是周度辽留在汝南的大管家么?他怎么来了?”

“我听说,是上午府君召他来的。”

“府君召他来的?”

“是啊。”

“也是,桓君以前在江东做过军将,勇猛知兵事,今若平乱,非他不可。”

“府君召他来倒不是因为他曾剿灭过悍盗,而是因为他前些天上言府君,请捕刘辟。”

“有这回事儿?”

“是啊,可惜府君没有听从。今太平道果然谋反,足见其先见之明。府君当然立刻召他入府。”这个小吏是看着桓玄大步经过,他脸上一副敬佩神色。

主簿前引,桓玄随后,李钟、周涌再后,四人来到正堂。

李钟留在堂外,桓玄等在堂外脱掉鞋,抖掉身上的积雪,迈步入堂。

堂内,烛火通亮,亮如白昼。

太守上首座,左右各做了十几个郡府大吏。

郡丞、五官椽、功曹椽、南北部督邮、诸曹曹椽悉数在位。

从桓玄到堂前起,他们的目光就紧紧地盯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脱鞋、看着他抖掉积雪,看着他从容不迫地入内,看着在主薄通报后,他跪拜在地,向太守行礼。

堂上只在太守下边空了个坐榻。依照规矩,这个位置是主簿的。主薄迟疑片刻,决定不坐,留给桓玄,绕过案几,从后边来到太守身后,垂手侍立。

桓玄、周涌行礼毕,起身。

对太守行过礼,桓玄说道:“敢问明府,郡中现在都做了什么准备?”

太守答道:“今天上午开始实施戒严,令城中各里的里长管束本里百姓,不得随意出入。派吏卒排查各里太平道信徒,凡有可疑者,悉数下狱。并遣人传檄令,命各县戒备,又上书州里,报知了朝廷。郡中兵力不足,依公则之计,今天中午张榜各里,招募剑客、勇士充实兵力。”

聪明人很多。郡里那些官员里也有智谋出众之人,桓玄在安成做的那一套,平舆基本也都做了:实施戒严、严防城池,搜捕太平道信众,招募勇士从军。

唯一不同的是:在“搜捕太平道信众”这方面,桓玄是有的放矢,平舆则是漫天撒网。

桓玄听后,心中安定,想道:“郡府的种种布置还算不错。只是听府君意思,他们似乎尚没弄清谁是刘辟的党羽。”

郡府不知道谁是刘辟的党羽,他知道。有庆锋这个大内应在,他早就把刘辟在城中的党羽、亲信查了个清清楚楚,这些人的名单现今就在他的怀中。

不过,他不着急拿出来,而是问道:“郡中兵力不足?敢问明府,现有兵卒几何?”

因为先问清兵马数量,才有应对叛乱的底气。

“三千余人。”

“吾郡信奉太平道者,以十万计。妖道若起,三千郡卒怕难抵挡。某有一计,可使郡中立得数千精锐。”

“噢?快讲,快讲!”

桓玄说道:“我方才闻功曹言语,城中似还在排查刘辟党羽?”

太守苦恼地说道:“可不是么!城中信奉太平道的人不少,为免引起民乱,不能尽数捕拿,只能一个里、一个里地查过去。这么多人,仓促之下,哪里是好查的?查到现在,一个刘辟的党羽都还没有找到!”

“我有一友,去年就疑刘辟图谋不轨,私下暗查,早将他两人在城中的党羽查访清楚。明府可召他来,一问即知。”

太守不敢相信,又惊又喜,说道:“竟有此事?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里?快请他来!”

桓玄应道:“是。”

他到堂前召来李钟,低声耳语几句,说道:“去吧,将那个内应请来。”

不过李钟刚刚走到在太守府门前,就碰见了一个人。

李钟认得,就是那个内应,他上前问道:“你来此作甚?刚要去寻你。难道你是听说了桓君入县,所以前来拜见的么?”

桓玄入城的动静不小,这个轻侠在住处听见了,打听出是桓玄入城后,立马赶来求见。他说道:“我有急事,需要面见桓君!刚请了门吏进去通报,正等召见。”

李钟说道:“既然有急事,还等在这里作甚?跟我们一起进去。”

门卒知道他是太守请来的人,没有阻拦,放他们进去了。

登入堂上,桓玄已然落座,坐的便是主簿的位置。两人一坐,一立,对视一笑。

李钟向太守行礼。

太守迫不及待,说道:“吾闻桓君言,卿知刘辟在城中的党羽底细?”

“正是。”旋即把名单呈上,“此即刘辟党羽的名单及其住址。”

太守喜不自胜,搓着手,连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令主簿,“拿上来,给我观看。”

看了片刻后,太守相信桓玄,不疑这份名单有假,起身说道:“今既已知刘辟党羽,那本府立即下令,遣人捕拿。”

接着太守转顾堂上,问道,“谁愿前往?”看向郡丞。事关重大,最好的人选自然是郡丞了。

可那郡丞哪里敢去!勾下头,一言不发。

太守面现失望,陡见一人出席,说道:“下吏愿往!”却是郡功曹袁综。

又一人出席,奋声说道:“下吏职在捕贼,愿与功曹椽同去。”乃是贼曹椽李佑。

太守手写檄令,给他两人,说道:“满城数万百姓,一郡安危,尽托两位了!”

他俩领命,接过名单,按剑阔步出堂,自去点集吏卒,按照名单分别捕人。

趁这功夫,李钟目视桓玄,让他看那个内应。

桓玄往堂下看去,瞧见了立在庭中雪下的那个内应,心头砰砰直跳。这个部曲,可不就是他留在平舆,命查探刘辟下落的那个轻侠么?他心中想道:“难道他查出了刘辟的下落?”顾不上请示太守,起身离席,三两步来到堂外,赤足走下台阶,问道,“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

“好!”

桓玄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转身回堂上,一揖说道:“玄请出斩刘辟兄弟。”

“出斩刘辟兄弟?”

“周氏门下宾客已查到了刘家兄弟的落脚地。”

太守几疑自家耳朵听错:“你说周氏门下宾客查出了刘辟兄弟的落脚地?”

“正是。”

“卿真吾之福将也!”

桓玄一到,先解决了城中刘辟党羽这个难题,又找到了刘辟的下落。接连的惊喜之下,太守把那一点放不下脸皮的难堪忘到了九霄云外,霍然起身,说道:“我给你五百郡卒,再由主簿辅佐,捕杀刘辟!”

“诺。”

周涌、李钟坐在后来加上的两个座位上,此时起身,说道:“涌(钟)愿从玄齐往。”

太守高兴得只想手舞足蹈,不管谁说话,他一概全都同意,说道:“都去,都去!”

出了郡府,主簿用太守给的兵符点齐郡卒,桓玄带上韦强、南凌、文瀚等宾客、里民,并及周涌、李钟,由那个轻侠引路,出城疾行,冒着夜雪,向南奔行了二十多里,遥见前方田野之间矗立着一座沟深垒高的大庄。

引路的轻侠指着说道:“小人查访多日,今天上午终从刘辟家的一个大奴那里探听出他们就藏身此庄。本想当即去安成报与君知道的,谁知郡里却关闭了城门,还好,太守召君来了,没有耽搁太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辟兄弟那么多人,不可能把行踪隐藏得密不透风。何况这告密的大奴是他家里的人,“内贼”最难防。

桓玄勒住马,叫郡卒整队,排在前头。周氏门下的轻侠、里民今天累得不轻,先不用他们上阵,留在后头休息。

周涌说道:“此庄刁斗森严,占地甚广。刘辟预谋多年,庄中想必人马不少,强攻不易。以我之见,不如攻心为上。”

“愿闻其详。”

周涌低声说了几句,桓玄、李钟拍手笑道:“妙计也。”

桓玄便依他计策,令郡卒远远地砍倒几棵大树,作为攻打庄门的用具,抬着树干,伏低身子,潜行到庄外护城河边。庄上有人巡逻,眼尖的看见了郡卒,高声大叫。叫声未落,骤见远处无数人从雪地、田野、丘陵间冒出身形来,尽敲击兵器,齐声大呼:“周皓粼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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