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城市上空布满了绚丽多彩的烟花,一簇簇绽放,绚极一时,灿烂过后,归于平静。
一窗之隔,一处烟花烂漫,一处生命默然流逝。
人生这条路,倪欢走得漫长而艰辛,身处蛮荒,一路走来,步步荆棘,最终,她还是输了,输给了感情。
这一夜,万家灯火,各有各的生活。
有人满心期待的准备订婚典礼。
有人温柔一笑,对这世界做了告别。
——
翌日,天色破晓。
机场VIP通道外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男人一身黑衣,五官轮廓凌厉分明,单眼皮,气质有几分野,眉骨处有道浅疤,莫名给人难以接近之感。
周胥白早早的得到的消息,来到机场接傅禹。
一下车,刚巧与楚尧撞上对面,后者看都没他看一眼,径直离去,擦肩而过之时,周胥白闻到了浓烈的烟草味。
他稍稍偏头,往后看了眼。
因为倪欢的缘故,周胥白对楚尧也有几分了解,但楚尧……应该暂时还不知道江城最近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如今的倪欢已经签了他的工作室。
周胥白眯了眯眼,继而收回视线。
楚尧一回来……江城的局势也会变得更有趣。
周胥白正想着,余光瞥见前方走来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
他抬眼去看,看清来人的那刻,深邃的双眸亮了亮,薄唇微扬道:“你来了……”
周胥白正前方三五米处,男人身着黑色大衣。
傅禹的长相十分出色,他的唇形极美,唇色也艳,单看下半张脸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女人,但他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人时,目光冷淡寒漠,令人不敢小觑。
傅禹此次来江城并未打算久待,所以只带了四五个人。
他抬手对后面跟着的人使了个手势,下属会意,纷纷散开来,以免招人耳目。
“她呢?”
傅禹的声音非常沉冽,就像尘封多年的醇酒,流淌过心间,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她’指的自然是倪欢。
周胥白一向不是反应迟钝的人,但此刻他愣了下,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原本以为傅禹对倪欢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妹妹并不上心。
毕竟照傅禹的能力,他想去哪根本没人拦得住。
……可傅禹拖了这么久才来江城。
有些话,在心里过过就好,周胥白自然不会傻到说出来,傅禹是他的救命恩人,把他从泥潭中拉出来,这个恩情,他很难还清,所以他才对倪欢的事百般上心。
说起来……他好像有几天没见倪欢了。
“倪欢在她家里。”
周胥白亲自给傅禹打开车门,看着他坐进去后,他才弯腰跟着坐进后车座。
上了车,傅禹便脱下了黑色大衣,挽起袖口,露出一小截强劲有力的手腕。
他双手交叉,姿态不断给人压迫感,“先去见见我那个妹妹。”
——
另一边
楚尧从VIP通道出去后,没走多远,被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人说道:“大少爷,老爷子让我们带你回去。”
楚尧懒懒地睨了眼他,“你要是现在滚远点,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心甘情愿地跟你们回去了……”
为首的人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大少爷,今天是您表妹的订婚典礼,老爷子……想让您代表楚家去赴宴,时间快来不及了,请您赶快回家。”
“你说谁订婚?”
楚尧眸光猛地一紧,上前捏住了那人的肩骨,“说清楚点。”
“是茵茵小姐,今天是她和沈家少爷的订婚典礼,您人在国外……对江城的事有所不知也是正常的。”
“沈郅焱和叶茵茵?!”
楚尧想到什么,双拳紧紧攥起,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闭了闭眼,压制着心中的冲动和怒火,扭头离开。
“少爷您去哪?”
“告诉爷爷,我先去墓园看望奶奶她老人家,之后就会回家,你们别跟着我。”
——
一路上,周胥白给傅禹讲了不少关于倪欢的事,她的性格、她的作风、以及她一些详细的过去。
傅禹对倪欢什么印象,周胥白一开始不敢确定,直到出电梯时他观察到傅禹的脚步明显慢了慢,双手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下衣领。
周胥白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他心里挺为倪欢高兴的,傅禹护短,以后有傅禹当她的靠山,她绝对不会再受人欺凌。
周胥白按了两下门铃,在门口等待许久,也没人开门。
“可能还在休息,我给她打个电话。”
电话打过去,响铃很久,同样没人接电话。
周胥白不由得蹙了下眉,想打第二遍时,他身侧的傅禹忽然动了。
周胥白看到傅禹面色幽深的靠近房门,微低着头轻轻嗅了下什么,紧接着,又转身后退了一步,继而猛地抬脚踹开了房门。
房门大开的一瞬间,熟悉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周胥白脸色猛变,下意识要往里冲,但却被傅禹拦了下,后者往他手里塞了把枪。
周胥白愣了下,一转眼对上了傅禹微沉的双目,“这就是让你保护的人?”
男人话里有明显的怒意和责怪。
两个男人一先一后进入房间,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越往卧室的方向走,血腥味就越重。
单是推开卧室的房门,周胥白就感觉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看到卧室内惨景的那霎那,周胥白瞳孔骤缩,一时间,大脑全空了。
傅禹扫了眼满地的血,快速的上前探了下倪欢的鼻息,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凉,如果不仔细感受,根本发现不了她还有呼吸。
傅禹的视线在她皮肉外翻的手腕割痕上扫过,脸色一沉再沉,“快,去叫救护车,再晚一步,她就没命了。”
周胥白这才如同大梦初醒,忙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傅禹的反应还算镇定,毕竟这个妹妹他也是第一次见,还没什么感情,他的目光落在倪欢惨无血色的小脸上,仔细打量了她一下。
皮相不错,就是性格软了点,太重感情的人只会作茧自缚。
他这个妹妹就是最好的例子。
傅禹将倪欢从床上抱起之时,视线恰好扫到了床头柜上那张倪欢留下的遗书。
傅禹大略看了眼,接着,面色毫无波动的抱着倪欢走出卧室。
想死,也得问问他同不同意。
——
与此同时
郊外墓园中,楚尧在他奶奶墓前跟老人家说了会话,旁边不远处一家四口正对着家人的墓碑大哭大喊,他觉得聒噪,便选择绕远路离开墓园。
路过一个台阶时,一阵寒风刮来,他偏了偏头,正是这一动作,让他看到了那座崭新墓碑上……熟悉的人脸。
长烟烧尽,灼伤了手指,楚尧才猛地惊醒,三两步走过去,蹲下身,目光仔仔细细的阅读着碑文。
一遍不够,再来第二遍、第三遍。
可无论是哪一遍,都在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这座墓的主人……是盛衍。
多么荒诞无稽。
消失了那么多年的人忽然出现,却是以这种方式。
饶是楚尧一贯冷心冷情,此刻也免不得眼眶微红,在原地静默了须臾,他倏地抬起了头,眉眼里装满了担忧。
盛衍死了……那倪欢……?
来不及多想,楚尧直直的冲着墓园大门奔去。
——
彼时,沈家正一团乱。
沈郅焱和叶茵茵的订婚典礼原本定在了上午十点开始,宾客全部到齐,叶茵茵也换上了一身华服,楚婉玫容光焕发,被一众世家夫人小姐拥簇在一起,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众人从八点等到十点,始终没有见到沈郅焱出现。
楚婉玫朝于玟淑问起沈郅焱的行踪,后者也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其他。
最后连叶茵茵都装不下去,在休息室里掩面痛哭,“玟淑阿姨,郅焱哥到底在哪?”
于玟淑纠结的搅弄着手指,“他……”
“三少来了!”
有意巴结楚婉玫的某位夫人没有眼力劲的闯进了休息室,“叶夫人,三少来了,您快让茵茵出来吧。”
被人看到狼狈状,叶茵茵脸色有些僵,但一想到她马上就能成为沈郅焱的人,便觉得这点委屈都不算什么。
她补了下妆,兴奋的往外走,没等她走到正厅,男人冷漠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
“我从来没有什么未婚妻,也没决定过要订婚,甚至连今天这场所谓的订婚宴,都没有经过我本人同意。”
“希望在场的各位能为沈某作个证,我和叶小姐,更是从来没有过任何关系,就算我以后终身不娶,也不会和她扯上半分感情。”
“如果以后还有人把我和她扯上关系,在外面传播流言,那么,我不介意走法律途径来解决这件事。”
叶茵茵傻在了原地,她受刺激过度,直接晕了过去,楚婉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茵茵?茵茵?!”
楚婉玫恶狠狠的回头瞪了眼于玟淑,“你们沈家未免欺人太甚,你儿子这么做完全就是想毁了我女儿的名声,让我女儿被所有人嘲笑!”
楚婉玫是习惯隐忍,但现在的场合……别人都把巴掌扇她脸上了,她要再忍,就是赤裸裸的懦弱。
于玟淑什么都不知道,自从上次倪欢那事出来后,阿焱没有再耐心的跟她说过一句话。
她只是有预感阿焱还喜欢那个叫倪欢的明星,不会这么轻易同意订婚,谁能想到他会在婚宴上……如此口不择言。
这场闹剧,如果叶茵茵没有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以她的心思不难发现,对于这场婚事,从始至终,沈郅焱就没点过头,甚至今天的婚宴现场,沈郅焱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到场。
正当现场气氛凝结时,一个黑影从外面闯了进来。
是楚尧。
他脚步匆匆,眸光凌厉的直直射向沈郅焱,“倪欢在哪?”
沈郅焱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桃花眼微眯,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楚大少爷,需要我提醒你一句吗?你口中的女人……是你的亲表妹。”
“我他妈用不着你来提醒我!”楚尧猛地上前攥住了沈郅焱的衣领,语调冷戾无比,“我再问一遍,倪欢在哪?”
楚尧不是找不到倪欢的住处,只是他太久没回江城,对江城的信息掌握方面肯定不如沈郅焱,而且,他相信沈郅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倪欢,沈郅焱的人一定在暗处注意着倪欢的行踪,如此一来,他不必再费力去查。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楚尧就想单纯的来找沈郅焱打一架。
他护在心尖上的人,却被沈郅焱一次次伤害。
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沈郅焱垂眸,淡淡的看了眼楚尧的手,说道:“松手。”
楚尧没动,沈郅焱侧头看了眼一旁的高彬,“告诉他,倪欢在哪?”
高彬眼神有些闪躲,“倪欢在……”
他的异样,沈郅焱都看在眼里,“我不是让你派人看着她?”
男人动了怒。
高彬快速朝台下的于玟淑看了眼,“夫人说……您和倪欢的情分已经断了,不让我们的人再去跟着倪欢。”
台下,于玟淑望着沈郅焱阴沉无比的脸色,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好预感。
——
医院
傅禹立于抢救室的门口,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周胥白面无表情,但眼底是隐藏不住的悲切。
良久。
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病人被发现的太晚,失血过多,心跳幅度极其细微,时有时无,恐怕……情况不太好,你们家属要做好准备。”
医生话刚说完,抢救室里传来了护士急切的叫声,“病人休克了,快,准备急救!!”
抢救室的门再度关闭。
这次,没过多久,医生舒着气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还好,这次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只是病人求生意识薄弱,能不能醒过来,还是另说。”
周胥白紧攥的拳头终于松了下来,接着,他听到傅禹对医生说道:“不,她死了。”
医生没听懂什么意思,“你……你怎么咒别人……”
医生没听懂,但周胥白听懂了,他往抢救室里看了眼,“您要带她走……?”
傅禹转过头来,眉里眼间藏着戾气,“你记住,倪欢因为抢救无效,死在了这座医院,按照她生前的遗愿,不准公开,也别办葬礼,但该知道的人……都要让他们知道,懂吗?”
说完,傅禹瞥了眼面色怔怔的医生,对周胥白吩咐道:“医院这边就由你来打点,记得找具尸体替代她,另外,准备一架直升机,直升机上要有专家和医疗器械,两个小时后,我要带她离开。”
周胥白皱了下眉头,正想着怎么催眠这么多医生,便听到傅禹又说了句,“还有,看着点叶家那两个女人,别让人玩死了,她的仇让她亲手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