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上课好好听讲,你看看你姐姐你弟弟,我现在出去都不敢提你的名字?”
“那个叔叔家的女儿去了一个很好的公司……什么?你就想以后开店做老板躺平?你作文写的什么梦想,能不能不要那么不思进取!”
“哎呀,大女儿忙嘛,我二女儿很听话的,老师,她要是不听话你骂她打她都行,她没那么多心思的,从小到大都听话.”
“什么补习班?就你那个成绩花这个钱多浪费.”
“你说说你以后要干什么?哦,老师好啊,以后有钱了爸爸妈妈还要指望你呢?什么姐姐弟弟的?你姐姐在大城市那边花销大,自己都不够花,你弟弟以后还要娶老婆呢……”
杨玲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刚刚差点就丢掉的笔被她抓得很紧.
她低头看着摊开在桌上的试卷,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要一写作业上课就会想到那些话,就连发呆的时候也是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听着这些东西.
杨玲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可是她也知道她的爸妈不会在意这些,所以她也不在意.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杨玲不知道.
杨玲把书包上的鲨鱼玩偶拆下来抱在怀里想,这个玩偶是她还很小的时候……还没有弟弟的时候爸妈送给她的,是她的第一个玩偶,也是最后一个.
再后来,姐姐长大了,弟弟出生了,就连小时候还没办法抱个满怀的玩偶都只有自己掌心般大小.
有一次她抱着小鲨鱼睡着了被妈妈看到了,她的爸爸妈妈在客厅里大吵一架,吵着吵着就变成她玩物丧志了.
因为担心爸爸妈妈会趁着自己去上学的时候把雪儿丢掉,她只好天天用这种方式带着雪儿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毕竟她的东西也不是第一次被丢掉了.
那个时候不记得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里也有关于玩偶的故事,说的就是玩偶帮助主人带给了主人幸福.
杨玲没有手机,不知道那具体是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可是光是听同学们的讨论,也足够让她心生希望.
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她就那样抱着小鲨鱼轻声问它:“如果你真的活过来了,你会不会帮我?”
杨玲没有等来答案,她比谁都清楚这些是假的,可是她太难受了,要是没有一个精神寄托,她迟早会撑不住的.
海洋对她而言是很特殊的一个地方,她想去那里,却又畏惧着那里.
杨玲本以为她的生活就会这样痛苦不堪的过下去,直到某一天她不再需要精神寄托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以后.
她遇到了雪儿.
那天她的爸妈不知道为什么大清早的又吵了起来,杨玲连早餐都没有吃就去了学校,也就是在路过那个巷口的时候,她看到了雪儿.
不知道为什么,那样一个外貌不像本地人给人的感觉又有些古怪的人,居然让她提不起一点警惕的心理,就好像他们两个已经认识了很久了一样.
雪儿朝她摊开掌心,她的鲨鱼玩偶就很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杨玲慌张一摸书包,这才发现自己的玩偶掉了,她连忙拿过雪儿手里的玩偶道谢:“谢谢你.”
雪儿似乎很虚弱的样子,他摇摇头:“快去吃早餐吧,不然要来不及了.”
雪儿不是没想过要帮杨玲买好,只是杨玲就算不会拒绝他接过了早餐也是不会吃的.
“哦哦,好的,”杨玲正要走,神使鬼差的,她问:“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雪儿摇摇头,杨玲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和让搭话却被人这样拒绝了,她尴尬的干笑两声就走了.
杨玲心里还想着雪儿,她从来没在小镇见过那样的人,而且对方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也有点像是她的……
杨玲刚放下书包坐好,原本还在激烈的说着话的同学一看到她来了就一窝蜂的散了,杨玲知道她们刚刚是在讨论自己.
未必是在说坏话,更多的应该还是可怜她吧.
毕竟她家里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甚至还有些家长说教自己孩子的时候还会拿她来做例子呢.
“你看看你们班上那个杨玲,我要是像她家长那样对你你早就不知道该死哪去了,就这样还天天和我们对着干!”
诸如此类的话杨玲也从没少听过,她把娃娃重新挂回书包上,看着自己的课桌发呆.
“今天早上我路过杨玲家的时候,他们家又在吵了……”
杨玲无动于衷的翻开了课本预习,那些人似乎是以为她听不见,讨论的动静也逐渐大胆了起来.
“杨玲姐姐那么有出息,不还是几年都没回过家,她家长天天说自己的孩子怎么怎么有出息,可到头来,三个孩子都那么恨他们.”
“啊?”
“我爸爸和我说的,她姐姐根本不接他们家长电话,好像是之前被逼过很多年,就是那种做什么事都要控制一下的那种,杨玲弟弟也是,虽然成绩好,但是之前我还看到他和杨玲爸妈在大街上吵架呢.”
“恶有恶报呗,不是我说杨玲还真是可怜,她姐姐跑了,她多半是跑不了了吧,她家里连零花钱都没给过她……而且之前学校心理测试的时候……她不是还有什么病吗?”
杨玲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是的,他们三姐弟都恨那对父母,她是被无视的那一方,姐姐和弟弟就是被控制的那一方.
只是这份同病相怜的感情没能让他们姐弟三人之间产生什么情感.
而且也没关系的,她并不需要逃出去.
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她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为她流一滴泪呢?
杨玲拉起长袖,将露出了一点伤疤的手腕重新遮了个严严实实.
那些同学们的话题也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可怜了,杨玲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时间要到了,这些困住了自己那么久的陈年旧事好像都不再具有攻击性了一样.
杨玲抚摸着自己的鲨鱼玩偶,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下去过.
原来我真的很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