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小镇的海滩坐高铁过去也不过就是一个小时的路程,也就是这一个小时的路,居然能困住杨玲十几年.
高铁上坐满了目的各异的陌生人,而此时,他们在低头玩手机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在偷偷打量着初岁几个人,这几个一看就很年轻的孩子,里面甚至还有人穿着校服.
“喂喂喂初岁!”池言笑眯眯的踢了踢初岁的椅背:“你会说脏话吗?”
“你是傻逼!”沈佳玉愤怒扭头:“不准教坏她!”
池言“啧”了一声瞪了沈佳玉一眼,沈佳玉便把头缩回了位置上.
“脏话?比如说你特么的?”初岁神色平静的反问他.
“哈哈哈哈,你还真的会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呢,恭喜你成功加入人类社会啊……”
阳子没理会池言的嘈杂,她伸手拍了拍初岁的手背,让她少说这话.
“岁岁姐,你和谁学的啊?是不是坐你前面那个傻逼……”
初岁挑眉看了眼又探头出来看她的沈佳玉,嘴角勾起:“是你教我的.”
“啊……”沈佳玉敏锐的觉察到了坐她旁边的轩一投来的死亡视线,连忙否认:“我可没有……”
“你有,”轩一打断了她:“你刚刚才骂了别人是傻逼.”
“那是在陈述事实啦!”
……
杨玲把头靠在列车玻璃上,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脸上的笑容一直没下去过,雪儿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她旁边,而在两人座位相交的地方,他们的手紧紧的握着对方.
自从那一次杨玲在巷口遇到雪儿以后,雪儿便天天在那里等着她.
有的时候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送她去上学,有的时候便只是那样安静的用那双蓝眼睛看着她.
杨玲不怕她,但她也确实不明白,为什么雪儿会喜欢上她.
是的,雪儿说自己喜欢她,可是杨玲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他,要不是因为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以及知道自己身上没什么可图谋的自知之明,杨玲恐怕也不会和他亲近起来.
可是在那一天,在杨玲双眼无神的倒在床上数着时间流逝的脚步,她已经没力气再做些什么了,她就想这样一觉睡到再也醒不过来.
只是门外逐渐变大的争吵声打扰了她的安眠.
“那就让她读完高中以后就去上班好了啊,上个大专有什么用?说出去不够丢我们脸的……”
“正好我们厂也在招工,我让他们留个位置给我,这样她也不会像她姐姐一样跑出去……”
一双很冷的手猛地捂住了她的耳朵,杨玲这才发现雪儿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手腕上的伤口被妥善处理好了,那种疑惑甚至让杨玲一时忘记了喊救命或者是赶走雪儿,雪儿就坐在她的床头那样红着眼睛捂着她的耳朵,许久,才克制的俯身抱住了她.
也就是那一天,杨玲答应了雪儿的请求和他在一起了.
可能是她也想自救吧,雪儿的出现让她看到了一点盼头,让她想要试着活下去,让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人喜欢的.
你看,不就有这样一个人,会因为她伤害自己哭红了眼睛吗?
只是杨玲弱小,属于她的雪儿也一样弱小,雪儿甚至没办法维持太长时间的人形,他能做的,居然和以前只是娃娃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看着杨玲在痛苦中沉浮.
他除了看着杨玲痛苦,给予她那些虚无缥缈的希望,他连带她离开那个地方都做不到.
终于,弱小的妖怪为了力量,走上了那条错路.
?
“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这种人,不应该和任何人在一起,”杨玲轻声说,她看着窗外快速略过的景色,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和放松:“我觉得,等我看到海以后就会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雪儿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海洋是什么样子的呢?杨玲说不上来自己在看到那一片蔚蓝色的海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一个多小时的高铁加上包车一共要两个小时的路程,杨玲下了车后就站在海滩上沉默了,海风轻轻吹起了她的校服裙摆,带来了独属于海洋的气味.
沈佳玉欢呼着扑向了海水里,担心她溺水的轩一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就连池言也好奇的围到了海滩边上张望,阳子在给他们拍照.
初岁则独自找了最近的一个刨冰店,点了一份刨冰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家.
雪儿跟着杨玲一步一步的朝着海滩走过去,直到他们脚底下感受到那种潮湿杨玲才停下来.
“我一直想来看看海,那个在他们去过的、在他们口中的,我害了人的地方.”杨玲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我想,要是去了的话,或许我就想活下去了吧.”
雪儿知道这件事,在杨玲还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五口人就去了一次海边,那一次她的爸妈把弟弟扔给她和姐姐带,爸妈则跑去了玩水.
杨玲的姐姐不愿意带年幼只会哭泣的弟弟,杨玲自然也不愿意,那个时候的杨玲还知道反抗,她和姐姐大吵一架.
却没想到弟弟就趁着她们姐妹俩吵架的时候自己爬去了海滩,差点就被涨潮的海水给卷走了.
暴怒之下的杨家父母给了杨玲一个耳光,却放过了她的姐姐.
“他们说我蛇蝎心肠,说我想要害死弟弟,”杨玲说:“再然后他们再出门就没带过我了,每次我醒来的时候就只有桌上的钱提醒我我还没有被完全放弃.”
有一些海水慢慢的攀上了杨玲的脚踝,明明是自己一直想要看到的地方,明明是她做梦都想要来的地方,可现在,她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还是一片荒芜和悲凉.
原来连这里也没办法拯救我啊.
杨玲自嘲的笑了笑:“有一次他们出去了很久,我差点饿死在了家里,还是邻居的姐姐看我可怜给了我一些吃的我才活下来的,我还被烧水壶烫伤了,邻居姐姐打电话让他们回来的.可是他们回来以后就只会数落我,说我去医院浪费了他们好多钱,还破坏了他们旅游的心情.”
初岁把刨冰吃掉了,她漫步走向了杨玲的方向.
“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杨玲说着说着就哭了:“可是好像还是没有用……我没办法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