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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岁抱着颜甲回到民宿的时候,所有看到她们的路人都以为颜甲只不过是睡着了,但初岁知道,只要她打断自己供给给颜甲的神力,颜甲就会重新回到那天濒死的状态下,然后死掉.

最后变成她见过的无数人那样,成为一具开始腐烂的、不太美观的尸体.

周寂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换上了自己的道袍,在他们看到对方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愣.

这一刻他们就好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不过初岁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神仙了,周寂白依旧是那个固执到放弃冰封要去追杀魔族、却又因为以外的飞升获得永生不得已离开他所热爱的道观.

而颜甲也跳不了闹不了了.

“我不会后悔,”周寂白的嘴唇用力颤抖着,这是初岁见过他最失控的样子,但他依旧固执,他的心里和追求平衡的初岁一样固执,他说:“在我飞升之前,我接下了道观的担子,我教了很多人,让他们有了能力对抗魔族,我杀了很多魔族,我的师傅寿终就寝,除了颜甲,其他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然后,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后悔的人 在接过颜甲的身体时手臂蓦得一抖,就像是要承受不住摔下去一样,但他还是站直了.

他抱着颜甲上了楼,就像是每次颜甲痛苦不堪时他抱着颜甲离开魔族的时候一样,而这场迟来千年的告别,终于还是来了.

?

沈佳玉和轩一找到初岁,她正站在甄氏祠堂的门口往里看,祠堂的门只开了一半,从里面传来的是窸窸窣窣的扫地的动静,但只是从那一半的缝隙里看过去,也能看到挂在里面巨大的甄家牌匾和烟雾缭绕的香炉.

“岁岁姐有认识姓甄的朋友吗?”轩一拉着沈佳玉站到她身旁:“其实家族文化也算是一种文化传承,就像是在外地的人遇到了和自己一个地方的人一样,那是刻在我们骨血里的传承,有说落叶归根的,有说自古一家的,要是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和自己有关的人或者事,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吧.”

初岁淡淡道:“不用安慰我,我并不觉得难过.”

“那岁岁姐要不要去和颜甲道个别什么的呀,”沈佳玉强撑起笑容和她说:“池言好像有什么办法的,他毕竟也是冥界的人呢.”

“如果有办法的话,那也还能再见,不急于这一时,要是没有办法,我不希望挤占了他们两人的时间,”初岁说:“不用来陪我,我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发呆罢了,你们去玩你们的吧.”

初岁不太会安慰人,沈佳玉知道她是在说真话,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因为初岁而难过.

因为初岁早就知道会分别,她活了那么久,对很多事情都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感觉,其实真要说起来,她或许想起来当初颜甲的死,心里也做不到难过了.

因为已经习惯了.

初岁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发呆的地方,她把自己这一千多年的时间仔细的回忆了一番,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古怪男人的蛛丝马迹.

现在看来,苏孟佳那天在造纸厂看到的男人残像应该也是他.

?

初岁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周寂白并没有做好要再见颜甲的心理准备,他甚至想要去拜托初岁把颜甲的魂魄取出来,就算是在一个身体里共生他也愿意.

可是他没有说,因为他知道颜甲不会愿意.

颜甲的魂魄一旦取出来就是死亡的状态,她所附身的哪怕是活人的身体,也会在她使用身体的时候对那具身体造成腐烂.

傀儡娃娃也只能接受最简单的指令,没办法去承担一个人灵魂的重量,他已经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他不舍得颜甲去做孤魂野鬼,却又舍不得让她真的离开.

在千年前,他因为身份和责任使然,没办法对她太好,甚至只能去旁观她的痛苦和挣扎,而千年过去了,他能做事情也还是只有旁观.

颜甲的身体已经渐渐开始发冷,正在逐渐朝着她被冰封前的状态转换,再过不久,初岁的法力失效,她就会睁开眼睛,再一次的直面死亡.

他的下颚靠在颜甲的额头上,听着颜甲渐渐恢复的呼吸声在出现又开始变得微弱.

我要说什么呢?要是她问我这里是哪里、问碎片、问永岚,他要怎么回答呢?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周寂白理都不想理,知道池言带着阳子传过门板进来以后,周寂白才不得不强打精神去对付他们.

池言一看周寂白指尖夹着的黄符就马上举起手佯装投降.

开玩笑,周寂白是凭自己本事做过半神的人,还在灵力最强的时候就做了当时的第一道士,就算打不过初岁,但杀掉他一个两百岁的鬼还是绰绰有余的.

“出去.”

“不不不,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池言笑道:“有一个人,对颜甲身上曾经的属于魔族的气息很是好奇,而且对你,也很好奇.”

周寂白立刻用不信任的警觉眼神看着他们.

“初岁是我们的朋友,也是她暗示我们过来找你的.”

原本还在安静微笑释放友好光波的阳子闻言便看了他一眼.

“她故意让我知道魔族灭族并且知道世上没有一点关于魔族的记录,因为担心我不信,她又故意提起颜甲并且让我和她一起找颜甲,初岁想利用我救颜甲并且查清楚魔族灭族的事情,那我就如她所愿,我们冥界不是袖手旁观等着以后被灭族的家伙,我们需要知道魔族是因为什么理由才消失的.”

池言的立场就是冥界的立场,而比起千年前控制黑暗力量的魔族,现在冥界权能也极其靠近当年掌控生死的玲青儿.

“但这一切的前提上,初岁和你说的故事都得是真的,她最好曾经真的是魔族碎片的容器.”

初岁只给池言见过一眼她手上的镜片,池言觉得这里面甚至有初岁搞鬼的成分在.

初岁在用另外一种办法逼他、逼冥界妥协,因为除了她手里,就只有颜甲的身体里还可能会有魔族力量的残留.

如果镜片是真的……那是不是证明,还会像千年前那样,出现新的镜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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