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堪冷眼看着陈洽歇斯底里的大吼,也不出言辩解。
因为陈洽说得没错,他就是疯子,不仅是他,朱棣,郑和,所有知道这个计划的人都是疯子。
大明周边,大小国家数百,大明想要尽数吞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朱棣还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陈堪的计划,可见朱棣比陈堪更疯。
但正如陈堪所说,一旦此事功成,大明得到的好处将会难以想象。
别的不说,满剌加和苏门答腊地下的铜,倭国的银山,东南亚的香料和宝石,辽东的黑土地,这些东西哪一样不值得陈堪去谋,哪一样不值得陈堪去疯狂?
就算大明目前的科技不足以将这些资源发掘出来,但只要这些地方成为了大明的领土,大明早晚能造出开采的工具。
半晌之后,陈洽终于冷静下来。
他看陈堪的目光依旧像是在看疯子,但好歹是冷静下来了。
陈堪开口了,问道:“陈先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本侯的谋划,也该是时候做出你的选择了。”
陈洽冷眼看着陈堪问道:“若是老夫不同意,今日还能走出这道门吗?”
陈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陈先生觉得呢?”
陈洽沉默着不肯开口,陈堪也不急。
从陈洽进入这道门之后,他便不是他了,而是陈堪的棋子。
如果他不愿意,陈堪绝对不可能让他从这道门里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哪怕陈洽对他曾经有过恩情。
没法子,事情太大了,陈堪冒不起这个险。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洽整个人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似的,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老夫去辽东!”
陈洽最终还是同意了,随即满脸萎靡的看着陈堪道:“老夫现在算是知道为何陛下会如此看重你了,从本质上来说,你和陛下才是一类人。”
陈堪微微一笑,对于陈洽的话既不表示同意,但也没否认。
在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点上,他确实和朱棣是一类人。
但他和朱棣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朱棣是窃国者,但他从某些方面来说,只能算是朱棣的外挂。
“既然如此,那本侯就预祝陈先生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陈堪一把握住了陈洽的手,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陈洽面色复杂的点点头,随后问道:“老夫什么时候出发?”
“雪停了就去,辽东的女真野人已经与朝鲜和倭人联军僵持了半年多,若是再不添把火,本侯怀疑女真人会彻底放弃半岛转而将目光看向辽东,本侯要的,是清过场的辽东。”
陈堪将时间安排得很紧凑。
他知道陈洽肯定不会习惯辽东的冰天雪地,但那又如何,想成大事,适应环境只是最基本的因素。
陈洽也没什么意见,既然他选择成为棋子,那他就已经做了当棋子的觉悟。
“行了,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来到了二更天。
两人走出书房时,整座侯府都已经沉寂下去,唯有云程还打着呵欠站在廊桥下等候两人。
见陈堪和陈洽出门,云程急忙迎上来:“侯爷,可需沐浴更衣?”
陈堪打了个呵欠,摇摇头道:“不了,你带陈先生去休息吧吗,本侯困了,明天再说。”
云程点点头,便领着陈洽朝客房走去。
陈堪打着呵欠摸黑回到卧房,被窝已经被常宁捂得非常暖和。
陈堪钻进了被窝,常宁嘤咛一声便像是八爪鱼一般的缠了上来。
“夫人还没睡?”
“睡了,但是被你弄醒了。”
“这样啊,那为夫补偿一下夫人。”
“怎么补偿?”
“唔~”
......
......
翌日,陈堪本来想睡个懒觉,但三个小家伙不同意。
老早早的便将陈堪从温暖的被窝里拖了起来,非要拉着他研究显微镜。
是的,最终三个小家伙还是烧出来了无色透明的玻璃。
于是,侯府又多了一条财源。
侯府的府库已经从三间扩展到了五间,若非家中大半金银都换成了更方便携带的宝钞,只怕五间客房也不够。
这还是在陈堪到处撒钱的情况下。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这就是垄断生意的好处。
“老师老师老师!”
听着三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声音,陈堪不耐烦的问道:“又怎么了?”
“我看了微生物,您来看看!”
今日的上课的内容是生物,之前一直没有显微镜,所以生物这一门课程便落了下来。
现在手搓显微镜成功,陈堪当然要帮他们补上。
但陈堪实在是低估了他们惹人厌烦的程度,什么事情都要叫老师,搞得他这个老师好像是万能的似的。
一时间,陈堪觉得似乎把他们送回京师也不错。
这几个孩子都聪明,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就算回到京师也完全能够自保,到底要不要送他们回去呢?
陈堪有些纠结起来。
是的,他还没有告诉朱家兄弟朱棣让他们回京师读书的事情,先前是不想他们卷入皇室的争斗之中。
但现在被他们烦怕了,他觉得让自己清静一段时间也不错。
心里面在这么想着,但他还是来到了显微镜面前,扒拉开朱瞻基的胖脸眯着眼睛在显微镜上看了起来。
陈堪弄出来的这个显微镜,说是显微镜,其实说放大镜更靠谱一些。
毕竟大明的光学工艺,还做不成能够将微生物放大几千倍的光学显微镜。
最多也就是能看个模糊的轮廓,但几个小屁孩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今日陈堪叫他们观察的是牙齿上的牙垢和树叶的表皮。
看了几眼之后,陈堪不由得撇了撇嘴:“就那样吧,你们把今日观察到的东西记录下来,再结合为师教你们的理论知识自己去理解。”
随口吩咐了一声,陈堪便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但走出两步又忽然退了回来,随后看向朱瞻基和朱瞻壑状若不经意的问道:“为师这一次回京师,见了你们两人的父亲。”
陈堪说完之后,便小心翼翼的观察起两人的表情来。
但朱瞻基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便再无表示,朱瞻壑更是没有任何表情,连一声哦都懒得哦。
陈堪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想看见的效果,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你们就不关心他们在京师做了什么,争斗到了什么程度?”
话说到这里,两人脸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
朱瞻基无奈的耸耸肩道:“他们争他们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朱瞻壑也是一脸认真道:“不管大伯和我爹怎么争,我和大师兄永远是兄弟。”
“啧~”
陈堪啧了一声,随后懒散道:“这么说来,为师算是白担心咯?”
朱瞻基对上陈堪的眼神,平淡的问道:“老师,有什么话直说就行,徒儿承受得住。”
朱瞻壑挺了挺胸膛,表示他也行。
唯有花时,见没他什么事儿,便抱着显微镜跑到一百年摆弄起来。
陈堪觉得铺垫也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卖关子,淡淡的说道:“陛下在国子监设了一个大学堂,专司教导宗室子弟,想让你俩也回去上学,当然,其中或许也有你们父亲的意思。”
两个小家伙闻言,不由得抬起头问道:“老师,你不要我们了吗?”
这话问得陈堪心中顿时酸涩不已。
但他还是板着脸道:“不是为师不要你们,只是把这事儿告诉你们,你们愿意回去,那就去,不愿意,那就不去,没有人可以强制要求你们,哪怕是陛下,是我,是你们的父亲也不行!”
听见陈堪的保证,两人脸上的惴惴不安之色顿时缓解不少。
朱瞻壑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当初他就是被自家便宜老爹丢到侯府的,如果现在连老师也要赶他回京,那他就真的没有家了。
他觉得侯府很好,他不想离开。
朱瞻基虽然表情没那么夸张,但眼神中也明显有雀跃之色在闪烁。
他从六岁便跟着陈堪到现在,六岁之前大多数时候也是跟着朱棣和徐皇后,对他的父亲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陈堪看着两人的表情,心中也大致有数了。
旋即不由得在心里面感慨了一下。
说起来这两个小家伙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但人生当中最重要的父爱,确实一点没得。
朱瞻基在历史上就和朱高炽的感情不深,后世的史学家都将父子俩关系一般的原因归结为政务上的分歧。
毕竟朱胖胖是治世之君,而朱瞻基更像朱棣,文武对立倒也能解释。
但在陈堪看来,父爱缺失这一环却是怎么也不该被忽略的。
朱瞻壑更惨,历史上被封为汉王世子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历史上记载的是他体弱多病。
但怎么可能呢,朱瞻壑再怎么样也是皇家子弟,难道还能缺了营养不成?
况且朱高煦那样的壮汉生下来的孩子会体弱,骗鬼呢。
陈堪甚至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朱瞻壑在历史上不如朱瞻基受宠,没法对朱高煦争储形成助力,最终被朱高煦迁怒,这才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