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笑着把白娇娇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衡哥现在憋着火呢,冻不死我。”
白娇娇动了动身子,蹭蹭沈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吧,别瞎想,明天第一天入校,我们一定要有最好的精神面貌。”
沈衡没说话,揉了揉白娇娇的头发,下巴靠在她的发顶,阖了眼。
白娇娇第二天出奇地起了个大早,天都没亮,却清醒得不得了。
沈衡长舒一口气:“睡醒了?女大学生。”
“嗯,不睡了。”
白娇娇在沈衡怀里伸了一个懒腰,道:“咱们收拾收拾,走过去还要一段距离呢。”
白娇娇如此兴奋,沈衡其实内心也很激动。
毕竟大学生这个身份,在这个年代相当于已经端上了金饭碗。
激动地不止他们两个,他们到燕大门口的时候是八点,燕大门口已经熙熙攘攘了。
外面是很多临时摆的桌子,上面贴着“**学院”,是每个学院来迎新的学长学姐,更多的是背着沉重行囊,四处探看的新生。
白娇娇和沈衡打算先找白娇娇的医学院,把她安顿好再说。
门口人满为患,即使是沈衡这样的大高个也没有多好的视野。
没找到医学院,却先找到了秦姨。
“我就知道你俩肯定来的早!你们谁先报到?”
秦姨今天比在火车上更加神采奕奕,她冲白娇娇和沈衡招手,声音穿透力十分之强。
两人到了秦姨面前,沈衡道:“先找医学院。”
“在这边,跟我过来。”
“麻烦了。”
“说这话干什么,”秦姨絮叨道,“你俩这专业分可都不低,能被医学院录取真算厉害的。哎,能上这个专业的估计都是人中龙凤,竞争肯定很激烈,考上不一定就万事大吉。”
“您说的对,不过有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环境好的话,我相信个人也不会差的。”
“你这小姑娘看的倒是挺通透,”秦姨一笑,“那儿,那个就是医学院的,我早给你们踩好点了。”
白娇娇道了谢,跟沈衡一块凑过去。
医学院分高不说,今年招生的也少,来接待的几个学长在桌子后头从六点钟坐到现在还没开张,脚都冻麻了。
看到有人往他们这儿来,还以为是来问路的,眼都没抬。
“你好,请问现代医学院是在这里报到吗?”
清脆的声音传来,一群人都没反应的过来,半晌才记得站起来:“哦哦,对,这儿是现代医学院报到的地方。是你报到吗?”
侯志林觉得白娇娇声音好听,一抬眼看到白娇娇真容,眼神都愣在那儿了。
沈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她报到,愣什么呢?”
侯志林冲白娇娇傻笑:“你把名字报一下,录取通知书给我瞧瞧。”
“我叫白娇娇。”
说着,沈衡从棉袄内兜里头掏出白娇娇的通知书。
“白娇娇是吧,”侯志林在名单上找到白娇娇的名字,在前头打了个勾,“正好是三班的!”
他这一说,旁边几个接待的学长要么“啧”一声,要么叹了口气。
咋就是三班的呢!
侯志林这小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我负责带你们三班的,走吧,你先跟我过来,我先带你去宿舍。”
侯志林从桌子后头出来,走在白娇娇身边十分殷切。
沈衡眉头皱成一团,挤在两人中间,侯志林被沈衡身后背着的暖水瓶刮了一下。
因为穿得厚,他也没觉得痛,反而乐呵呵搭话道:“这是你兄弟吗?他来送你上学?你是本地人吧?”
侯志林听白娇娇普通话说得好,气质也不像从乡下来的,便大胆猜测道。
都是男人,沈衡瞅侯志林这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是我丈夫,”白娇娇在沈衡彻底把拳头捏实之前,把手轻轻搭在了上面,“他考上了咱们学校的商学院,我们一块来报到的。”
“是丈夫啊......”侯志林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还乐呵呵的,等他意识到白娇娇竟然已经结婚了,那笑一下子就僵在脸上,颧骨上头的一块肉被寒风抽得生疼,“丈夫?”
侯志林本来越过沈衡看白娇娇,他现在把视线放在沈衡身上,诧异得很,又看向白娇娇:“你们结婚了?”
“你有什么意见吗?”沈衡睨着侯志林,“我们俩不通知你结不了婚?”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侯志林又失落又尴尬,惊讶过后剩下语无伦次,“你们挺配的、挺、挺配的......”
他见跟白娇娇走在一块的还有个中年妇女,以为他们是一家人呢。
秦姨在一边差点把眼泪笑出来:“哎呀你这个小同学,不用说这么昧着良心的话,他俩这外形确实是太不登对了。”
她倒是什么都敢说,沈衡还无从辩驳。
侯志林一路上,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还是秦姨在一边给他们指着:“这是食堂,”“这是第一教学楼,你们大一的课一般都在这边上”,“这是我们学院老师的办公室,你们医学院的在那边。”
白娇娇新奇地看着学校里的一切,沈衡也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点小插曲,走在白娇娇身边,突然想起语文课本里头的一句古诗。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他沈衡以后也算鸟枪换炮,换了一个阶层了。
他们一行人去了白娇娇所在的宿舍,因为白娇娇是第一个到的,她可以最先选铺位。
“你一会拿户口本过去复印一下,晚一点等人都到齐了,我要过来收上去的。”
侯志林这才说了一句话,说完拿了一张宿舍登记表:“这个填写好要交给宿管,我还得赶着回去接待别人呢,先走了,有什么事再去找我。”
秦姨在一边挥手:“同学你忙你的去吧,我带他们就行了。”
侯志林弓着身子走了,背影看起来像是逃跑。
秦姨脸上的笑更甚,她看向沈衡打趣道:“你小子有福气是有福气,就是每天还得担惊受怕人家抢你媳妇啊。”
白娇娇没想到秦姨竟然会把这事挑眉开玩笑,她红着脸:“秦姨,哪有这样的事。”
沈衡“哼”笑一声:“我怕个屁,谁敢来抢试试。”
“对,就应该这样!”
秦姨说完直笑,沈衡趁她不注意,掐了一把白娇娇的腰。
“行了,你赶紧把这个单子填一填,一会儿我帮你去交了,你们抓紧时间收拾收拾铺位。”
秦姨怕自己在这里,白娇娇的一些私人物品不好收拾,便主动找借口离开。
白娇娇填了宿舍登记表,秦姨走后两人开始收拾起来。
白娇娇的这个宿舍,是八张床铺,中间一个大桌子四面都可以坐人,虽然有些拥挤,但好在每个寝室有独立的阳台。
白娇娇选择了靠阳台的一张下铺床,然后便收拾起被褥来。
他们从家里背过来的鸭绒被放在白娇娇这里,沈衡道:“这个宿舍不太暖和。”
这宿舍是个朝北的阴面,连太阳也照不到。
他们把炉子点着了半天,那炉子死气沉沉的,也没有多少暖和气。
“有点,还不如在外头走着暖和呢。”白娇娇铺好了床铺,选了个柜子,把她的衣服拿出来放在里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放东西之前把柜子和床板再擦一擦就是。
秦姨特意在外头磨蹭了一会,两人收拾好东西,见秦姨在跟宿管搭话。
“不说了,我们这还有个大学生得报到呢。”
秦姨真是走到哪儿都能跟人家聊起来,走的时候那宿管阿姨还恋恋不舍的。
等沈衡报完到,天已经是中午了,秦姨不管怎么说,也要请他们到食堂吃饭。
“你们要是就在吃,不用拿饭盒,咱们食堂就有提供盘子,不过外带的话还是得用自己的。”
秦姨确实很热情,但人家请客沈衡没敞开了吃,等把秦姨送走,两人又折回去吃了一顿。
“你们那个宿舍供暖肯定有问题,我一会儿再跟你去看看。”
刚才沈衡到了他的宿舍,虽然里面也没暖和到哪里去,但比白娇娇的宿舍暖和不少。
“行,要是能解决就最好了。”
两人吃完饭,又折回了白娇娇的宿舍,因为是新生报到日,男人登个记也能跟着女同学进去。
他们回去的时候,见宿舍里有个人。
那人看起来跟秦姨年纪差不多,她正拿着块抹布,擦着宿舍的窗台。
“你好。”白娇娇试探打了个招呼。
宿舍里的人听了,立马放下抹布抬头:“哎!你好!你也在这个宿舍吗?”
“对,这就是我的床铺。”
“我叫舒曼玲,是你的室友。”
舒曼玲本来想伸手跟白娇娇握一下,发现自己的手湿漉漉的,没舍得在自己的新棉袄上擦,就又缩了回去。
“我叫白娇娇。”
白娇娇幸亏自己刚刚没多说什么,这届考生年龄参差不齐,有个十岁八岁的年龄差很是正常。
舒曼玲有些驼背,远看气质很显老,白娇娇走近了才看出她虽然脸上有些被晒出来的褐斑,但是皮肤还算紧致。
“你刚刚到吗?吃饭了没有?”白娇娇问道。
“我这不是想着先把咱们的宿舍收拾收拾吗?我看窗台都有点积灰了。”
舒曼玲看起来就很麻利勤快,白娇娇刚才只是收拾了自己的铺面,而舒曼玲却把整个宿舍都帮着收拾了。
白娇娇有点惭愧,便道:“咱们宿舍的炉子好像有点问题,我上午的时候生了半天都没生着。这是我爱人,他过来帮忙看看。”
“那感情好,这炉子我刚才也没生着,我还以为是我自己不会弄呢。”
舒曼玲冲沈衡也笑了笑。
沈衡点了点头,开始琢磨他们的炉子。
白娇娇站在一边,看沈衡研究。
“堵了,我去找宿管借个工具通一通。”
沈衡道。
他走之后,舒曼玲冲白娇娇道:“真是太麻烦你们了,要不是你男人过来帮忙,这炉子可够咱们受的。”
“就算没有他,咱们找宿管叫人来修就是了。”白娇娇谦虚道。
“那可不一定能行,这些人都找惯出来了,没点好处可不一定愿意帮你做事。”
舒曼玲这话说的倒也没错,现在这些后勤大多都是关系户,就像秦姨,是学校给教职工家属安排的工作。
“这是咱们共同的宿舍,你这不也在给咱们做贡献么。”
白娇娇说完,舒曼玲爽朗地笑了两声。
沈衡一会儿就回来了,低头通起了炉子。
有男同志在,舒曼玲就没刚才那么多话了。
不一会儿,又进来了一群人,还是侯志林带进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后头跟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宿舍也太破了,这么多人怎么一块住啊,爸,你给我办走读吧,求你了!”
那小姑娘抱着她爹的胳膊撒娇,却被推开:“你上大学就得有个上大学的样子,人家都能住,你怎么就住不了了。”
“你爸说的没错,”小姑娘她妈应和了一句,却冲一边刚通好炉子的沈衡招手,“修炉子的,你过来帮我们把这个擎上去。我们要住那个上铺,下铺不干净,上下床谁都能踩的。”
这家长一点都不顾白娇娇和舒曼玲两个已经在下铺安了窝的室友,直说道。
沈衡理都没理,出去还工具去了。
“哎这人!你当我们是白让你干的啊?我们给钱!不要白不要,小青年,来你帮我们擎上去!我给你五块钱。”
侯宝林一听,差点翻白眼。
五块钱你打发要饭的呢?当谁家没有啊。
“我还有事呢,你们赶紧把这登记表填好了交给宿管,我先走了!”
说完,侯宝林就溜了。
“阿姨,我来吧,我劲大,我给你擎。你们想住哪个铺?”
舒曼玲冲那五块钱,十分热情地过去了。
“就这个。”
那家长指了指白娇娇上头的铺面,那个地方靠窗,虽然是阴面但到底更亮堂一些,上铺光线就更好了。
“哎,我帮你们弄上去。”
舒曼玲干惯了农活,一下子就把十几斤重的被褥给举了上去。
不一会,沈衡回来了,这阿姨开始阴阳怪气起来:“现在想来挣这个钱,晚了。来,大妹子,这钱给你。”
她掏出五块钱,舒曼玲听到“大妹子”三个字,脸色滞了滞,但还是笑着伸手把钱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