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这时有个水手朝麦斯这边走来,麦斯表面不动声色,手指随意耷拉着比出个简单的手势,那水手会意,立即大声咳嗽着。
麦斯瞟了眼有钱花等人,见三人都没察觉刚刚的异常,松了口气,不过藏在角落里的肖恩却察觉出不对劲,那个手势其他人不懂很正常,但对于一个常年漂泊在海上的海员来说,那个手势代表的意思可就再明白不过。
肖恩决定放弃偷听,反正这几人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大的危险已经在船舱底耐心地等候着,如此,他还不如下去看看,万一能找到几个熟人,那可就更有意思了。
肖恩摸摸胸前的蛇母吊坠,金属质地的吊坠此时已经安分不少,但那种心跳似的温度还在持续着,没有刚刚那么烫手,但也没有完全冰冷下去。
蛇母吊坠是肖恩第六感的具象化,他可以通过吊坠的变化来更敏锐地感知周遭的环境变化,肖恩已经凭借这个多次从危境之中脱身。
刚刚大声咳嗽的水手此时已经顺着台阶朝楼下走去,肖恩从身旁的椅子上顺来一顶宽檐帽扣在头上,叼着根牙签紧随其后,那把海克斯制左轮手枪已经上满子弹,这把枪后坐力小,动力磅礴,而且还是一把静音武器,很适合执行暗杀活动,比起那天枪崩波罗斯凯特的手枪使用起来更方便。
看来水手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他脚步很轻盈,双手插着裤兜,一路吹着口哨从阳光下走进阴影中,再到最后完全隐没进船舱里。
黑蜡烛号的船舱玻璃油乎乎的,沾满灰尘与污渍,有些窗户甚至都没有玻璃,直接用铁板钉死在上面来遮风。
甲板往上有两层,甲板往下也有两层,地下一层是给那些付不起正常价钱的人住,地下二层则是船员们的栖息地。
水手一走进地下一层,刚刚踩上那红绒的柔软地毯,他马上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细心地扣好衬衫扣子,这才继续往前走。
肖恩一开始还纳闷儿,但没跟着走两步就明白水手是在做什么,从靠门口房间里走出个衣衫不整的美人儿,金色头发,黑色眸子,身上披着件紫苏色的绸衣,原本睡眼惺忪的她一见到水手马上表现出容光焕发的样子。
她倚在门框边,舒展着四肢,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朝水手眨眨眼。
年轻水手咽了口唾沫,马上朝那女人扑过去,搂着她的脖子把鼻子和嘴巴都埋进去,女人也极为配合,不过水手还没来得及进入正题就依依不舍地松开女人。
女人白了她一眼,转身回屋重重地关上门。
而跟着身后的肖恩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他一直捂着嘴,双肩抖动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好在是白天,加上船里的机器轰鸣,水手听不清楚,自顾自地朝二层去走。
肖恩本以为他会下台阶,可没想到水手走到距离台阶最近的那间尾房时忽然顿住,肖恩差点没撞到他身上去,见水手正回头疑惑地看着自己,他赶忙就近找了间屋子闯进去。
好在肖恩离开黑蜡烛号时,配了所有的房门钥匙,给他争取到一定时间,水手回头时也只能看到肖恩进屋的侧影,看不到他究竟是谁。
肖恩重重关好门,背靠着门嘿嘿偷笑,笑了一会他听着外面水手敲门的动静已经停下,这才朝临近尾房的那面墙壁走去。
船舱里的房间都是用铁皮隔开,楼上的屋子还会用一些隔音材料做铺垫,但这里的屋子都是普通铁皮,只要小心点甚至都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偷听手段。
当肖恩转头去看时,这才看到,床上还躺着一个女孩,女孩正在熟睡,身上裹着脏兮兮的被子,但看样子她并不介意,女孩甚至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肖恩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她,她也是这样,喜欢裹着被子傻傻的笑,喜欢在八点的阳光里沐浴着......
他忍不住擦擦眼角的湿润,一边用手指蹭蹭鼻子一边蹲在墙边贴着耳朵在上面,仔细聆听那一边的声音。
水手的声音很大,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听不太清楚,无论怎么听都听不清,就像蒙着一层厚厚的棉布似的。
当他再想仔细去听那边究竟是什么声音的时候,只感觉胸口上的蛇母吊坠散出一阵强烈的滚烫,灼烧感差点让他失声叫出来,而再去偷听对面房间的时候,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们要找的人难道是个魔法师?或者是瓦斯塔亚人之流。
肖恩泄气地回过身坐在墙边,随意摆弄着脑袋,无意间看到刚刚还熟睡的女孩现在已经醒来,杵着胳膊捧着脸看着自己。
肖恩右手下意识就放在腰间别着的海克斯左轮手枪上,不过马上又把手放回原位,但这一切都躲不过那女孩的眼睛。
她笑着指指肖恩的腰,又比出一个手枪的姿势晃了晃,小腿高高翘起在前后晃动着,“你是侦探吗?”
“你知道的太多了。”肖恩看着女孩,女孩也看着肖恩,他忽然笑了,起身坐在女孩身边低沉说道。
女孩眨着眼睛,笑眯眯的,看起来并不怕肖恩,不过她的小腿已经安分下来,试探着打量肖恩。
肖恩没来由地对这女孩升起一股暖意,他知道这女孩是做什么的,所以才会在白天睡觉,如果时间来得及,肖恩现在很想把门锁上,好好享受一个完美的上午。
不过现在肖恩没有那个时间,外面还有三个傻瓜正准备送死呢,如果自己不赶紧把他们救出来,恐怕一会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就是在餐桌上不知道谁的牛排碟里。
肖恩翻身在女孩额上轻吻一下,“今晚来找你,如果我还在船上的话。”
说罢他就准备从门口离开,可是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与此同时胸前的蛇母吊坠温度愈加高的烫人,肖恩摊手笑笑,“看来我要篡越了。”
一边说肖恩一边后退着朝女孩屋子里唯一的衣柜走去,在门外人打开门的同时,肖恩也顺势钻进柜子里把柜门带上,二者同时进行,门外进来的水手一丁点肖恩的影子都没能看到。
而与此同时,少女也悄悄在被子里双手结出印记,繁乱复杂的印记在少女手中就像是在弹奏乐器一般,随着印记一点一点结束,屋子里隐约有一些灰色的气体正在缓缓消失。
水手紧锁眉头,回头去看身后的人,从他身后缓缓走出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双目没有眼白,都被黑色的瞳仁所占据,黑漆漆的,像个幽灵似的。
水手正想说点什么,小男孩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走进屋子,当他看到床上的少女时,马上单膝跪地,“打扰您了,姐姐。”
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床上去,裹在被子里,侧身看向舷窗,舷窗外能看到海浪冲击着强化玻璃,一下紧接着一下,时刻也不停歇。
小男孩在屋子里仔细嗅了嗅,什么也没闻到,疑惑地回头看了眼水手,又在屋子里扫视一眼,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衣柜上,小男孩一步一步走到衣柜前,朝水手打了个眼色,水手马上手忙脚乱地掏出一把蝴蝶刀朝这边走来。
小男孩点点头,猛地打开衣柜门,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小男孩面无表情地在衣柜里盯着看了许久,最终用手在里面上下摸索了一遍,确定没有隐形者之后,这才小心地关上柜门。
小男孩朝少女的视线看去,“姐姐,有些事情,咱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少女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但纤长的睫毛已经在微微颤抖着。
“我们要安全从艾欧尼亚逃离,就不能引起其他人注意,只要到了弗雷尔卓德一切都会好起来。”小男孩歉意的鞠了一躬,带着水手离开了少女的房间。
少女听到关门声后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跑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似乎是早有预料一样,少女在衣柜里轻轻敲了几下,就打开一个机关,机关门下是黑漆漆的洞口,那些灰尘看起来像是刚刚被人擦过一样,肖恩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整个黑蜡烛号里的机关肖恩不敢说全不知道,但99%的机关位置他还是都清楚的,刚刚就是通过衣柜里的机关门肖恩才得以逃脱。
甲板上薇亦柔止三人已经不见,那只凉透的烤鸡就摆在桌前,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过去撕一块吃,肖恩此时已经重新换了身衣服,黑色眼罩也被他摘下,换上了一件祖安产的独眼眼镜,原本鸡窝似乱糟糟的头发也被他重新拢好背上去,现在的肖恩与之前薇亦柔止等人在丛林中在木屋里见到的那个完全是两个人。
即便是肖恩现在就站在薇亦柔止等人面前,即便是薇亦柔止现在很清醒,也绝对无法辨认出面前的男人是否就是肖恩。
做好这一切后,肖恩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是一件能够在船上畅行无阻的通行证——水手牌。
有这件小玩意儿,肖恩就能在船上任意走动,只要不被真正的水手所察觉就可以。
仔细观察一阵后,他顺着空气中薇亦柔止还残留着的朗姆酒气味朝船舱下走去,最终他又走回到那个少女房间门前。
麦斯并没有在小男孩的房间里,他在另一个房间,一个可以隔音的屋子。
这件屋子在肖恩掌管黑蜡烛号的时候是一间书房,里面藏着之前那些科学家们收集来的各式各样的书籍,但在之后经历过许多次事件以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个隔音的屋子就被修改成是一间处刑室,一切需要隐蔽进行的处刑都会在这里进行。
薇亦柔止的光明使者之弓一上船没一会就收进背包,另外二人的武器也全都放在游戏背包中,没有遗留在外,此时唯一在外面扔着的只有德雷夫送给他们的一把生锈双管猎枪而已。
有钱花和六个六没有哪怕一丁点恐惧慌张的样子,恰恰相反,他俩就像在看戏似的,还饶有兴趣地在交头接耳,时不时看一眼麦斯,就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
薇亦柔止此时还没有醒酒,昏昏沉沉地低着头,一直打着呼噜,头也不抬一下。
麦斯此时的气都快顶到船外了,他可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受害者,以往那些被害的人只要一进到这屋子,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抖如筛糠,可是今天这几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让麦斯不禁感到出奇愤怒。
没过一会工夫,肖恩就从另外的地方偷偷潜进这座屋子里,一进到房间里,他就被这骇人的血腥味熏个够呛,不过他的适应能力很强,马上就适应过来,从房间里那个不受人注意的角落里悄悄露出头,仔细地观察着房间。
刚刚湿裤子水手倒是在,但那个房间里的小男孩并不在,可能是在准备什么东西吧,肖恩抚摸着胸前的吊坠,吊坠此时很安分,冰冷之至,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这样看的话,恐怕来的人并不是瓦斯塔亚人,如果是瓦斯塔亚人的杀意与魔法,那么蛇母吊坠是不会有这种反应的,想来就是个不入流的魔法师罢了,连教训人还需要准备各式各样道具的魔法师。
等了没一会,那个小男孩就推门走进来,肖恩赶忙用在芭茹神庙里学来的法术暂时屏蔽自己,芭茹神庙里学会的法术不需要魔法操控,因此无论是瓦斯塔亚人也好,还是魔法师,都不会感知到他的存在,在他们的感知里,那里只有一些杂物而已。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瓷碗,瓷碗很干净,和甲板上用的那种油腻腻脏兮兮的玩意儿不同,这个瓷碗就像是刚刚烧制出来似的,釉子很亮,但随着小男孩用手指在碗沿轻轻抚摸,一股股鲜血莫名地出现在碗里,鲜红的血液令肖恩都微微侧目不敢直视。
而有钱花六个六二人,仍是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饶有兴趣地朝碗里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