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麦斯的脑子比他的头发再多一点,他就能发现,禁魔石就近在咫尺。
小男孩手里拿的那个碗就是用一块完整的禁魔石研磨而成,它被德玛西亚的工匠制造出来检测“染魔人”,那些被检测“染魔”的人都会把自己的鲜血放进碗中,那些凝聚着魔法的血液会被碗悉数吸收,一旦鲜血被吸收成功,那么这个被染魔的人就会当场被德玛西亚搜魔人所处决。
而小男孩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一个从德玛西亚中幸运逃出的染魔人。
染魔人是德玛西亚特有的一种称谓,代指那些觉醒了体内魔法血脉但又强行抑制魔法存在的人们,在德玛西亚这个禁魔国度中,凡是拥有魔法的人都将被搜魔人检查到并“净化”。
小男孩名叫奥古斯丁,他出身于德玛西亚的一户贫苦家庭,奥古斯丁可以说在一出生就从人生起跑线上慢了几百米。
尽管他社会地位低下卑微,但他的父母却依旧虔诚地拥护着这个国家的守则与信仰,可以想象,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儿子是个染魔人的时候,内心是有多么的纠结。
最终,奥古斯丁的父母对奥古斯丁的爱战胜了对国家的热爱,于是在一个雨夜,奥古斯丁父母带着奥古斯丁准备从水路离开德玛西亚,跨过海域前往弗雷尔卓德隐姓埋名。
但很遗憾,这种雨夜不仅仅是染魔人逃跑最佳时机,同样也是搜魔人搜索染魔人的最好机会,在海岸线,奥古斯丁一家三口被几个搜魔人给抓住。
搜魔人原意是想带走他们,将染魔人奥古斯丁处死,将他们的父母送回他们破败的家里,但却因为不小心,奥古斯丁的父母双双失足掉进水中,瓢泼大雨之下,水流湍急,年幼的奥古斯丁和猎魔人根本没办法去营救他们,只好看着他们被海洋卷走。
搜魔人们将奥古斯丁带回了自己的大本营,他们发现,这个男孩有感知魔法的力量,只要给他禁魔石碗,都不需要滴进血液,奥古斯丁就可以感知到周围是否有染魔人存在。
于是搜魔人开始利用奥古斯丁的神奇天赋,奥古斯丁有生以来第一次住进豪华的大房子,在一片人们妒忌的狂热目光下生活着,尽管他的身份还是染魔人,但他已经从那个充满瘟疫的贫民窟里升华到上流社会的阴影之下。
那些艳丽华贵的灯笼罩在德玛西亚贵族们头顶,而奥古斯丁和搜魔人们就隐藏在黑暗之下,守护着德玛西亚的“安宁与和平”。
奥古斯丁逐渐意识到,魔法的存在比德玛西亚愿意承认的那一部分更为普遍。甚至就在这些翩翩起舞的贵族中就有几个染魔人,他透过禁魔石碗倒映的影子,能看到染魔贵族们身上散发出的魔法微光,魔法微光会莹莹闪烁着,就像心跳呼吸一般。
而有些染魔贵族甚至还是诋毁染魔人与魔法师最激进的代表,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不愿与染魔人共同呼吸德玛西亚的空气,不愿魔法师破坏德玛西亚的安宁,但转头就会在深夜的书房里悄悄打开法术书籍,如饥似渴地学习着那些本该被判处死刑的法术知识。
奥古斯丁知道,只有出身低微的染魔人会受到惩罚,这些达官贵人们似乎凌驾于德玛西亚铁规法律之上。这些虚伪的制度在奥古斯丁脑海中撒下第一粒怀疑的种子。
随着时间流逝,奥古斯丁现年已经达到十六岁,但他的身体因为常年抑制魔法血脉,始终都没有再生长过,他被困在这个九岁的躯壳中,再也无法生长。
在另一次危险事件中,就好像命中注定似的,奥古斯丁的种种疑虑终于爆发了。
当时他在乡间偶然遇见一个藏匿起来的染魔人,可当奥古斯丁发现她只是一个少女时,他内心的同情感骤然爆发,他想保护这个女孩不被搜魔人带走净化,却不小心触碰到少女的皮肤。
奥古斯丁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法正在向少女体内涌动,就像是铁粒被磁铁所吸引一般,他身体里的魔法源源不断地从自己身体中离开。
魔法并没有杀死少女,反而让她拥有庞大的动力源,瞬间杀死在场的几名搜魔人,这是少女与生俱来的天赋,传说中每一千个染魔人里就会出现一个这样带有天赋的染魔人。
奥古斯丁和这名少女潘多拉都是如此,两千人里,他们在德玛西亚相遇。
可结果是导致了三个人丢了性命,其中包括他的管教。
奥古斯丁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当成杀人犯,于是带着少女开始了逃亡,很快他就在德玛西亚境内臭名昭着,平民们视他为英雄,贵族们与搜魔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想而知,每一个搜魔人在直面奥古斯丁与潘多拉时,都不会心慈手软。
虽然奥古斯丁已经成年,但凭借着他年幼的外表与潘多拉柔弱的样子,仍旧骗过一队搜魔人。
在潘多拉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这队搜魔人后,他们穿上搜魔人的衣服,从奥古斯丁父母死去的海岸登上黑蜡烛号,离开了德玛西亚。
黑蜡烛号已经环绕整个大陆很久很久,而奥古斯丁与潘多拉也假装成是姐弟二人,从不同的国度下船,经历过那里的风土人情之后,再重新回到黑蜡烛号上,他们的服装他们的武器一直都在改变,而唯一没有变动过的就是奥古斯丁手里的那个禁魔石碗。
在一次次环球旅行中,潘多拉学习到更多的魔法知识,她甚至学会了艾欧尼亚已经失传许久的星辰魔法,一开始只有在夜晚才可以修炼这种魔法,但只要能学会整套星辰法术,潘多拉即便是在白天也可以吸收太阳这颗恒星的力量作为自己的魔法源泉。
麦斯一直想对潘多拉下手,可始终迫于奥古斯丁的压力不敢出手,他不知道,潘多拉才是二人之中最恐怖的那一个。
禁魔石碗的鲜血此时就像澄澈的红酒,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透明。
奥古斯丁紧锁眉头,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面前这两个人都是魔法血脉,即便不是魔法师,也会是染魔人,但他就是无法捕捉到有钱花六个六的魔法容纳进禁魔石碗中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于奥古斯丁而言,没有那个禁魔石碗,他就无法对任何人造成攻击。
不过麦斯并不清楚这一点,看到碗里的鲜血变透明,他还以为是奥古斯丁的魔法奏效,一脸洋洋得意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有钱花六个六。
“我的魔法对他们无效。”
许久,奥古斯丁在禁魔石碗里的血液尽数蒸发后,无奈地摇摇头,“他们没有魔法血脉,更不可能有禁魔石。”
“怎么可能?”麦斯万分惊讶,他在整个船上找遍了,都没找到薇亦柔止的光明使者之弓,倘若他们三个不是魔法师的话,又怎么可能把弓箭藏的这么严实呢?
“那把弓可是实打实见过的,不可能凭空消失啊。”麦斯皱眉,“给我打,打到他们招为止。”
有钱花原本一副看戏的样子,但听到麦斯这么说以后,大骂一句脏话,浑身上下一用力,就从普通绳索里挣开,重刃职业玩家的高攻击力属性在此时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没魔法怎么了?没魔法,光凭这一身护甲魔抗也不是你们这群杂碎能打的。
有钱花双脚跺地,顶天立地,怒发冲冠,叫一声“盾来”,虚空之中一柄巨大的盾牌轰隆隆落地,溅起一地尘土,整个船身都在微微颤抖,无数船上的人都同时站起身,以为船是撞上了什么暗礁。
而水手们也马上跑过来安抚游客,告知是罗盘手不小心碰到暗礁,安抚好游客之后,水手们的目光都朝着地下二层看去,他们知道,那个房间里一定发生了麦斯控制不了的事情。
此时此刻麦斯已经被有钱花的一系列操作吓懵了,他自认自己是个厉害的角色,经历过许许多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徒手从虚空中拿出一件大盾牌这种事情,即便是麦斯也都难以想象。
但奥古斯丁和肖恩看起来就淡定许多,二人也都是见过更大场面的人,一个是德玛西亚的叛变染魔人,一个是之后会成为时空陌客游离在不同的宇宙中的SS级NPC,对于徒手从虚空中拽出一件盾牌这种事情,他们并不觉得很奇怪。
有钱花这么一折腾,薇亦柔止和六个六也都醒过来,朗姆酒后劲大但不会一直醉下去,醉意此时已经散去七七八八,六个六唤出自己的双刀,左手碳素长刀右手唐刀,直奔麦斯人头劈去。
薇亦柔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朝后退了几步,不仅看到肖恩的脑袋在角落里明烁烁盯着自己看,而且还注意到屋子里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最危险的奥古斯丁。
在薇亦柔止拿出光明使者之弓的一刹那,奥古斯丁手里的禁魔石碗叮铃铃不自觉抖动着,而且随着薇亦柔止拉弓射箭,禁魔石碗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在奥古斯丁手上几乎要飞出去,要不是奥古斯丁死死抓住禁魔石碗,恐怕禁魔石碗此时已经跑到薇亦柔止身边去了。
禁魔石是有活性的。
它们会寻找彼此的存在,只要能够找到彼此的存在,禁魔石就会融合在一起,大的吞噬小的,小的自愿献祭,成为一块更强大的禁魔石,这种特性是只有德玛西亚的高级工匠才能够知道的秘闻。
其中最厉害的那位德玛西亚工匠杜朗更是深谙此道,这才制造出正义巨像加里奥出现。
奥古斯丁虽然不知道这个中奥秘,但他知道决不能松手,而且面前拿着禁魔石长弓的女人是危险角色,是那种比起搜魔人都要危险的人,他下意识抱着碗转头就跑。
肖恩连忙从暗格中跳出来,大叫着阻拦奥古斯丁,“不能让他跑了,他手里的碗有古怪!”
六个六眼神凌厉,想转身去追奥古斯丁,但薇亦柔止已经开启自然之风,挟着一阵寒冷的空气从六个六面前走过去,“这两个怪给我刷了,我去追他。”
肖恩本想帮着有钱花六个六一起搞定麦斯还有那个倒霉湿裤子水手,但他想想,突然想起刚刚那个房间里的女孩,那女孩一定和这个男孩有关,不是敌就是友,无论如何也得去追。
肖恩举起手里的左轮手枪,转身就去追薇亦柔止,等他从呛人的屋子里跑到走廊时,薇亦柔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里,而甲板上此时闹哄哄的,想来薇亦柔止和奥古斯丁已经都跑到甲板上去。
此时甲板上奥古斯丁死死地抠紧手里的碗,唯恐它飞到薇亦柔止手里去,薇亦柔止则举着光明使者之弓,朝奥古斯丁的头颅瞄准就绪,一支精钢箭也随时准备射穿他的脑袋。
许久未察觉过恐惧的奥古斯丁此时此刻竟然再一次嗅到空气中死亡的威胁,他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但一直努力抬起头与薇亦柔止对视。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尽管装作强硬,可一直转动的瞳孔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
薇亦柔止不屑地撇嘴笑笑,松开弓弦直接朝奥古斯丁头颅射出精钢箭,伴随着身后一个女孩的尖叫声,奥古斯丁猝然倒地。
禁魔石武器对于染魔人是致命的,即使是再强大的治疗魔法也无法从禁魔石武器下救活一条人命。
在奥古斯丁死后,那个禁魔石碗咻的一下飞到薇亦柔止面前,滴溜溜转了一圈之后,薇亦柔止正准备伸手去抓,却不料自己手里的光明使者之弓也脱手而出。
二者在半空中相遇,互相吸引在一起,而禁魔石碗已经化作流体装的样子附着在光明使者之弓上,逐渐与弓身融为一体。
此时薇亦柔止赤手空拳,她有点后悔这么快杀死面前这小子了,如果可以晚一点的话,也许现在自己还有武器,毕竟身后潘多拉已经冲上来准备扑杀薇亦柔止。
潘多拉见奥古斯丁倒地身亡后,勃然大怒,手中一边结着各式各样的繁复手印,一边朝薇亦柔止走来,边走她嘴里还念叨着一些古怪的艾欧尼亚咒语。
这些咒语可以唤来死人的帮助,也可以封印想要封印之人的魔法,一道道紫色的光锁从潘多拉手印中出现,朝薇亦柔止的手腕脚腕刺去。
薇亦柔止抽出腰间的匕首,灵巧地躲避着光锁,光锁就像定位似的,一次次都能找到薇亦柔止的落脚地,再次发动袭击。
如此往复,光锁越来越多,薇亦柔止逐渐已经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