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瞳是玩家们的叫法,准确的说,它叫监视者。
在弗雷尔卓德的神话中,监视者就像书写神话的吟游诗人随手泼上去的一抹墨迹,监视者从何而来,要到何而去,无人知晓,人们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于是逐渐为监视者讹传出种种神话。
不过这些神话离不开一点,那就是弗雷尔卓德的桥封印着它们,当监视者们从嚎哭深渊中爬出来时,将会是弗雷尔卓德的末日。
上古工匠之神、火神——奥恩在弗雷尔卓德仍处于三姐妹时期时,为她们挖出一条极深的沟渠,这条沟几乎深得能装进一整块弗雷尔卓德大陆进去。
风从已饱经风霜的深渊下方吹上来,发出来自另一个世界般的嚎哭,似乎在讲述着嚎哭深渊里的悲惨声调,
在那上面是一座桥,主堡之桥,丽桑卓曾在这座桥上施放咒语,古怪的咒语将大桥化作一根门闩,封锁住深渊之下的怪物,她与她的姐姐们忽视了奥恩的警告,她们在桥上释放魔法,魔法会逐渐侵蚀大桥的石料,不过这个过程需要很多很多年,所以没什么人会注意得到。
但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很多很多年之前。
张陆离忽然回想起一些曾经在背景故事里读到的句子:“我们是女神的意志,行于人间之女神。请让她骄傲,凛冬之子们。”
“什么?”陆采薇低头去看他。
“没什么。”张陆离咧出笑容,眼中闪烁着欢欣,“等我们回来之后,或许会成为新的冰裔,嚎哭深渊或许会改变我们。”
“等你回得来再说吧。”一群灰色的雪鵐越过冰结的云层,追逐着飞向南方,往下看就是万丈深渊,一大块冰从陆采薇脚边掉下去,转眼间就不见踪迹。
张陆离有些恐高,他不敢往下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踏入弗雷尔卓德后,他额头上被隐藏起来的触手印记就在微微发烫,肖恩的人皮面具都无法遮蔽印记,金色的触手在额头上群魔乱舞。
他们等了一会,等到雪鵐彻底远离这里后,才继续往下面那个无底的深渊攀爬。
他们两个速度很快,每次移动的距离几乎等同绳索的长度,这样,他们两个都能保证始终都有稳定的锚点防止掉落,而且相同的停留间歇也可以让他们稳速下降,不需要专门花时间休息。
悲伤之桥并不是唯一一座跨越鸿沟的桥。最早的霜卫要塞有十几座桥连接起霜卫要塞与整个弗雷尔卓德,不过那也是在上古时期,现在的霜卫要塞,肉眼可见的桥只有寥寥几座,历代部落的战旗像裹尸布似的裹在桥边,在这片极北之地的鬼斧神工下,战旗已经与雾气、寒冰裹成一团,像一缕一缕灰色的烟雾,紧紧缠绕在大桥边上。
除了最顶端的那一座桥外,其余的桥都已经被废弃,通向那些桥的隧道与通路都被雪崩堵塞,或是被霜卫自行封住,以此限制霜卫要塞入口的数量。
距离最近的两座桥之间距离也有数百尺相隔,随着他们的深入,桥之间的距离愈加遥远,有的桥甚至已经完全被摧毁只剩下桥墩的骨架从冰枪两侧伸出,标记着桥梁曾经存在的位置。
这里光线很暗,但并非冬至时吞没一切的完全黑暗,更像是黄昏时分的余晖,冰本身似乎也在散发出一种昏暗的缥缈的光,反射在厚重的雾里,所以他们并不需要额外的照明工具。
在那遥远的,似乎永世不可及的深渊下,不时有恐怖的尖叫声回荡着,仿佛来自于地狱的某种巨大昆虫在摩擦翅根与爪子,每一声凄厉的惨叫划过耳膜都能让人毛骨悚然。
“这下面,究竟是什么......”陆采薇打了个寒颤,她并不觉得冷,她只是被这种深渊更深处的痛苦尖叫吓倒。
压抑的深渊下忽然传出一声轻微的震动声,是雪崩。
“弗雷尔卓德又雪崩了。”张陆离将冰镐狠狠扎进光滑的崖壁,“抓稳,雪瀑布会把我们冲下去。”他不敢太大声说话,尽管深渊会把所有声音都吸收进去,不留半点痕迹,但在雪崩面前,张陆离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小心谨慎。
陆采薇的小臂已经酸痛起来,她的衣服下面已经是大汗淋漓,当她再一次把靴子从崖壁拔出来时,酸痛冻僵的手臂已经忘记了该继续朝上钉冰镐,一大块脱落的冰屑掉下悬崖,陆采薇惊呼一声向下坠落。
她在空中转身想阻止自己掉下去,她把冰镐凿进冰面,但冰镐仅仅是在崖壁上画出一条垂直的竖线后就失去了意义,如果没有那条连接着两个人的腕带,冰镐已经掉下去了。
还没得及反应,陆采薇就已经向下又掉了几百米的距离,强大的冲击力足矣让陆采薇丧命,张陆离狠狠咒骂一声,迅速将冰镐凿进崖壁深处,像陆采薇刚刚那样,溜着冰镐向下划去。
“抓稳!”张陆离一边吼一边抓紧冰镐,屈膝弯臂。
陆采薇立即快速稳健地将冰镐劈进冰面,向侧边狠狠划了一镐头,这样他们两个才没有因为加速度坠崖。
张陆离的头上冒着白雾,挂在崖壁剧烈地喘息着。
猛烈的力量使他的肺里的空气近乎抽干,如果不牢牢抓紧冰镐,他随时会从崖壁上掉下去。
“下面有一座桥,可以跳上去。”张陆离指着距离他们下面十几米的位置说道,那座桥被称作暗影之桥,见到暗影之桥,距离巨瞳也就没多远了。
两个人费力地爬进暮色般的昏暗中后,陆采薇调侃自己,“要是刚刚就这么滑,恐怕早就下来了。”
张陆离躺在地上,无力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可不想再玩这么极限的运动。”
到了暗影之桥,阳光越发遥远,这里之所以被称作为暗影之桥是因为及时在太阳始终不下地平线的仲夏,这里也从未见过阳光。
张陆离躺倒在石板上,夸张地伸了个懒腰,看着头顶的雪崩化作一片又一片雪花重新落到他的面庞上。
这里距离上面实在是太远了,雪崩的雪瀑布都温柔地像女人的发梢似的,他解开那个一直冰镇着铁水的袋子,炽热瞬间从暗影之桥上爆发,滚烫的模具已经从橘红色烧成近乎白色,到了弗雷尔卓德之后,模具里的铁水就变得不安分起来。
铁水是一种极为纯净的物质,吸热快散热慢,在加持了火元素宝石的附魔之后,本就炙热的液态武器,现在竟然发生不可逆转的异变。
袋子刚一打开,张陆离就感觉到周围的雪花瞬间被蒸发,从水雾到蒸气,一阵凛风袭来,化为虚无。
但马上就是更加寒冷的空气,张陆离甚至感觉自己伸出的手都冻结了,“快合住袋子!”
陆采薇眼疾手快,用光明使者之弓挑起袋子将其合住,顿时橙白色的光芒又被袋子给封印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张陆离难以置信。
“别用物理常识和游戏计较,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陆采薇将袋子拉链拉好,背在自己背上,“现在该我背了。“
“休息一下再走吧。”张陆离又躺会石板上,石板尚且残留着铁水的温度,暖暖的,像是在地暖上躺着。
陆采薇递给他一壶烈酒,“德雷夫送的,哦,你不认识他。”
在陆采薇和六个六有钱花他们离开德雷夫的村子时,德雷夫送给他们不少东西,只不过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扔在黑蜡烛号上,在黑蜡烛号被修旋利川摧毁后,自我修复的黑蜡烛号并没有保存这些东西,只有几壶烈酒存放在陆采薇的背包里,尚得保留。
如果是普通水袋,即便是在背包里,也会在踏入霜卫要塞的时候就冻结成冰,还好是有恕瑞玛工艺的烈性酒,他们可以不用喝水,水在这里会把肚子冻坏,但烈酒却是他们喉咙求之不得的润泽。
“唔,我以为是朗姆酒。”张陆离哈了口气,感觉被冻僵的肢体都活分不少,陆采薇接过酒囊也吨吨吨喝了几口。
“想要......”张陆离忽然拍拍脑门,起身用苦行僧之刃在崖壁上砍下几块冰屑,小心地收进背包里,“这可是好东西,以后要是遇到古拉加斯,兴许能用这个换点酒喝。”
“这是?”陆采薇抚摸着冰屑,“这是臻冰?!”
“嘿嘿,聪明聪明。”张陆离又砍下几块臻冰交给陆采薇,“拿着,以后做个装备玩个附魔的,都有用。”
张陆离没有说,臻冰和转职觉醒也有很大关联,现在还没必要把这些事情在游戏里暴露,鬼知道游戏公司会不会窃听玩家的对话,如果让那帮设计师们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岂不是露馅了。
他们两个坐在石桥的矮墙旁,等候雪崩结束,那些雪花要飘上一阵子,这时候攀爬是给自己增加难度,反正都到了暗影之桥这里,何不休息休息。
张陆离避开了嚎哭的凛冽狂风,两个人蜷缩在一起,他小声地给陆采薇讲述着弗雷尔卓德的战争故事。
冷风本身也是一种赐福,风在他们头顶尖叫,发出恐怖的哀嚎,可两个人毫不在乎,任由凌乱的冰雪扫过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