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约好要去练府,但唐锵与连升刚刚出宫,便看见了钱政。
唐锵心里一咯噔立刻问道:“老钱,是不是家里出事啦?”
“公子,家里来了一位怪人,他说自己叫夏原吉,因听说只有夫人在家,便一直在门外等待,老奴是怎么劝都不进去。”钱政低声回道。
唐锵松了一口气吩咐道:“连升,你先去练府告诉练叔父,就说今日我有同僚上门,就不过去了,老钱,咱们现在就回去。”
“知道了,公子。”
其实对于夏原吉的来意唐锵已经猜出来了,无非便是那份报告惹得祸,老朱要求户部全面推广,但没想到这事却交给了夏原吉。
唐锵认识夏原吉还是因为朱棣的一句话:“夏原吉爱我啊。”
夏原吉政绩卓着,尤以理财为专长,是永乐朝名副其实的大管家;朱棣即位以后五伐北元、三征安南、六下西洋、修《永乐大典》、还在北平大兴土木,这些事项,供应转输的财物都以数万万计,全由户部支出。
夏原吉都悉心筹划,设计应付,各得所需,国用不绌,保证了永乐朝的各项开支 。
就这份本事,唐锵是自愧不如。
回到家,不出所料,一身青袍的夏原吉还在门口等候,夏原吉非常清瘦,一看就是个清官,因为他的衣袖上还有两补丁,对于这种人,无论日后双方是否有分歧,唐锵都会抱以最大的尊敬。
因为廉洁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值得人们认真对待。
唐锵连忙下马上前拱手说道:“抱歉啊,部中公务繁忙,让夏大人久等了。”
夏原吉很严肃的回道:“打扰唐大人了,原吉来的匆忙,也没提前准备拜帖,听说贵夫人一人在家,不敢进门打扰,不便之处还请您多多谅解,但原吉对于您的那份报告实在是有许多不解之处,还请唐大人为原吉解惑。”
“那我今日不为你解惑会如何呢?”唐锵笑着问道。
“若今日搞不明白,恐怕原吉今晚会彻夜难眠。”夏原吉苦笑一声道。
“哈哈,看来今日我是躲不开了,老钱。”唐锵大笑道。
“老奴在。”
“看夏兄来的如此匆忙,应该还没进食,去准备酒食,我与夏兄边谈边说。”
“那真是太打扰了,我这里还有些散碎银钱,还得麻烦钱管家去买些酒菜来。”夏原吉从怀里掏出一些银钱递给老钱道。
钱政连忙拒绝道:“这怎么行?哪有来主人家饮宴,还让客人出钱的道理?”
唐锵摆了摆手道:“老钱,别客气,快收下吧,君子之交淡如水,等下次咱们再去夏兄府上吃回来不就行了。”
唐锵了解夏原吉这等人的脾性,那就是特别坚持原则,所以要想和这种人交朋友,首先要尊重他们的原则。
不出所料,古井无波的夏原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寒舍虽简陋,但还是管得起唐大人一顿饭的。”
“哈哈,夏兄,不必客气,叫我和鸣就好,走,咱们进去谈。”
这一顿饭准备的并不是很丰盛,甚至可以说寒酸,但二人却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夏原吉脸上泛起了红润,夏原吉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在此之前夏某一直以精算之才闻名于世,对此夏某也颇为自得,但那日见到和鸣的大作,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与和鸣相比,夏某真是自愧不如啊。”
“夏兄不必如此,术业有专攻,我小时候其实最喜欢算学,但咱们大明以八股取士,无奈之下我才走上了这条路,但是算学的书也一直偷着看,为此还被父亲教训了好几次,说起来也是惨不忍睹啊,后来书被没收了,但我也没有放弃,因为我觉着相比八股来说,算学更适用于经济民生,夏兄能一直坚持至今,唐锵甚是佩服。”唐锵笑着安慰道。
在这个时代,人人以考八股为荣,算学被归为了杂学一类,长此以往,中国还会走上老路,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一位喜欢算学的名士,唐锵自然会大加鼓励了,若夏原吉现在有意办学收徒,那唐锵定会全力以赴的支持。
唐锵的一番话好像让夏原吉碰到了知音,夏原吉长叹一声道:“昔者包牺氏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九九之术以合六爻之变。暨于黄帝神而化之,引而伸之,于是建历纪,协律吕,用稽道原,然后两仪四象精微之气可得而效焉,到了汉代计相张苍,更是将算学之道用于国计民生,创造了“文景之治”的盛世,可惜后人再无所寸进,想起来真是令人唏嘘啊。”
此时唐锵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那么夏兄是否有意办学啊?”
夏原吉愣了一下道:“我可以么?”
“放心吧,没问题,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敢想就可以做到。”唐锵蛊惑道。
夏原吉摇了摇头笑道:“还是算了吧,等我把这份报告弄明白再说吧,要不然也是误人子弟。”
“好,唐某不才,现在就为夏兄解惑。”
于是二人便开始了对于算学的探讨,夏原吉确实是一位算学天才,开始时大多是唐锵在说,夏原吉听,没过多久,夏原吉便能够举一反三的开始提出疑问了。
而唐锵也是个半吊子水平,有些问题只认为是常识,从来没有深究过,所以很多地方也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直到月上三更,夏原吉才满意的离开,唐锵一身疲惫的回到房间,摊在床上一个指头都不想动。
看来以后自己还是要多藏拙啊,要不然碰到这种变态真是太折磨人了。
唐月娘走过来帮唐锵脱掉外衣,又打了一盆水帮唐锵洗脚。
唐月娘笑着问道:“相公,你说爹爹小时候因为你看算学书打你,是真的么?我怎么不知道?”
唐锵不耐烦的回道:“那时候你还没进门呢。”
“哼,你一定是在骗人,你是独子,爹爹才舍不得打你呢?”唐月娘娇哼一声道。
唐锵来了精神,一把抱住唐月娘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听我与人谈话,今晚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你一顿,以正夫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