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因为端木义的“文字狱”,在极端的时间震慑一群人。
不过长安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下朝之后也是交流开了。
元宏因为跟董氏联系而被政敌搞下台,虽然解除了禁足,但是他的官位还是没有复原。
现在他没日没夜都在思考怎么重新回到朝堂。
眼下此书一出,他立刻就泼墨挥笔,然后将制度进行了相应的调整,接着送往了崔淼府邸。
他想要借着崔淼重新回去。
只不过接待他的并不是崔淼,也不是崔忝,而是崔淼第三子崔颢。
“希声来了!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元宏表字希声,出自《老子》的:大音希声,大象希形……
并非原本历史上的拓跋宏的字。
作为一个经典世家,他的家长虽然去世的早,但好歹也有祖母抚养。
多少也是有文化的表字。
“叔远……我近来如何你会不清楚?”元宏带着幽怨的目光。
“哈哈,你那件事情我也有侦查,董氏家主董大日被蜀王当街下令断腿,整个董氏上下惶惶不可终日,这才求到了你身上,希望能充当朝廷的内应。”
崔颢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元宏走进了虞国公府,带着笑意的说:“自从董大日被当众砸断腿,就意味着蜀王自绝了蜀中世家的道途。蜀中世家只是畏惧蜀王威慑,不得已而为之。只要王师一到,定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话虽如此……但在下……”
“仕途上的事情并非有无法纠正之策。”崔颢带着他来到了左偏厢的院落,让人奉茶,两人坐在亭子里煮茶交谈,“董氏于国有用,而你已经被停职,就算再改,于大局无用。所以,在下的意思是,董氏不妨作为内应,你多多联系之,尽快形成一套密报体系,将蜀州内的情报有序和高效的传回来。”
“这……”元宏皱眉有些犹豫。
他和崔颢自小就是好友,崔颢这么说也肯定是出于好心。
但怎么感觉还是不对。
要维系一个情报网络的成本,可是很高的。
不是所有人都负担得起的。
而且元氏的资产,基本上都被应昭扒干净了,关中的土地都空了。
唯一产生收益的,只有放在西凉军和西域都护府里的客栈产业。
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这里要用钱,西边送来的收益也得等到冬日才能抵达。
要是大雪封山,那还得等到明年开春。
来不及啊!
“此事再议,再议。”元宏下不了决心,因为现在他们家的资产不够了。
崔颢挑了挑眉,总觉得眼前的元宏和自己曾经见到的元宏可不一样。
你说你都能毫无顾忌的跳槽,一口气从关陇跳应昭,再跳到关东阵营了。
怎么现在还有顾忌?
要知道朝堂竞争绝非泛泛,稍不甚,破家灭门。
这个风气,从太祖之时就开始蔓延。
应氏皇帝最喜欢清算大臣了。
而且往往清算的力度都很重。
动不动就是流放边疆,抄没家产。
但因为应氏还有枪杆子,大家也多少给点面子,并且是自己犯错,错了就得挨打。
不过从应昭开始,清算变成了随时可能落下屠刀,一种危机感弥漫在世家头上。
以前的温情脉脉被撕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让世家难以接受。
从来都是我们在支持军头起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晚辈如此跋扈?
应昭可不管你这个。
听话就留,不听话就死,就这么简单。
因此在如此混沌的局势之下,元宏以前的反复横跳的大胆举动,从他脱离东宫之后,就注定了他必须小心谨慎了。
一方面他得罪狠了应昭。
科举的推行本来不会那么容易被泄漏,纯粹是因为元宏探知了消息,转头卖给了崔淼,帮助自己脱身跳到了关东阵营的筹码。
而且推行科举也不一定要推行,完全可以改成举孝廉的时候加上考试,筛选不合格的举孝廉者。
应昭是有甲乙计划的。
毕竟他是按照对方的游戏规则玩,结果对方怕玩不过自己,自己先撕掉了游戏规则。
那不跟你去好好的讲讲道理,难道继续按照这个规则跟你说?
老子只是不想牵扯更多的人,进而影响汤国才跟你按照你的规矩来玩耍。
既然你不讲武德,那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不就是开摆嘛!看谁打得过谁!
所以,应昭提刀,元宏绝对是要负历史责任的。
只是关东和关陇两家争锋,元宏作为度支尚书,身后还有一股汉化五胡世家的势力,说到底还是很强的,尤其是兵源这一块……
所以关东的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伸手,但关陇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然后元宏就遭殃了。
他被按下革职,表面上是应晏为首的皇权,跟关东和关陇两大世家集团的斗争。
但实际上,关东和关陇都在有意无意将这个代表了汉化鲜卑力量的人,从汉化鲜卑人中拔掉,换上另一个合适的人培养,以期控制汉化鲜卑。
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只能默契的将元宏无视。
毕竟元宏太跳了,跟吕布似的。
关陇的厌弃,关东的警惕,甚至他对皇权代表萧道成示好,萧道成也没有下文。
有些时候很会下注的人,真的令人很不爽。
“那近来可有打算?”崔颢又出于“朋友”的面子关切的问了一句。
虽然他表面阴恻恻,实际上对于“某些人”,还是会露出笑容的。
和煦,犹如春风拂面。
“哪有什么打算?就是读读书,看看最近新出的《新版大同书》,听说是蜀王妥协之作,一看确实犹如醍醐灌顶一样通透,在下写了写感悟,正好叔远品鉴品鉴。”
拿出文章。
崔颢挑了挑眉,对于眼前的家伙,还是有点头疼的。
果然,目的就是想要拿萧道成写的破书,来当敲门砖。
“好说。”崔颢笑着接过来一看,“啧啧,好!好呀!”
文采斐然,妙笔生花,可惜没用对地方。
元宏长舒一口气,这一下,应该能重新回到那个位置上了吧。
“好文章!相信家父也会喜欢的!”
崔颢折上文章说:“希声,你的大才确实不能埋没于此,若是信得过我,我便去请兄长到朝堂替你推荐一二,若是能有其他大儒和博士的赞赏,想来你回朝之日也就不远了。”
“这……叔远……”元宏激动得要道谢。
“诶。不必如此!你我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此事……”
崔颢刚想说话,就看到崔啸挎着腰刀匆匆冲进来:“三哥,总算找到你了!他娘的,冀州那边出事了,一个叫法庆的僧人造反了!裹挟教众十余万,自号大乘,现在已经打进渤海郡了。渤海高氏不敌,接连战败,已经传信要增援,不然就把在南阳郡的高欢撤回来平叛!”
“这……”崔颢脸色骤变,为什么他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赶紧起身,欲走时赶紧停下对元宏说:“事态紧急,颢身为执金吾,得先去了解实况。希声安心,此书定然送与大人观摩。”
“有劳!”元宏道谢,“叔远且去便是,在下也告退。”
“哎呀,还文绉绉的干什么,赶紧走吧!法庆造反都快一年了,结果乐陵郡守崔伯驎为了仕途,也自以为能压住,居然没有任何上报。以至于法庆就此做大,现在大军已经攻向皮城,渤海高氏也守不住了。”
崔啸拖着崔颢走了。
元宏要跟上也没跟上,索性就缓缓的走出去。
不够他却在思考一件事情。
世家,真的烂到连起义的草民都压不住了吗?
崔伯驎,清河崔氏子弟,真的也这么烂的话,那这天下谁又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