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怒琼安起兵需要时间。
眼下已经九月下旬了。
天气逐渐转凉。
成都街头上,处处能听到不少人在谈论一个长安传过来的节日。
“听说不少长安商人来咱们这里过一个节日呢!”
“我也听说了,九月下旬开始,一直到十月十日,都是千秋节的节日,为了给陛下庆生,这十日打八折呢!”
“这么多!”
不少人都在谈论,雨涵茶楼里成都的商人则是嗤笑道:“陛下哪里需要过什么千秋节!分明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噱头。”
“就是啊!什么时候帝皇的生辰,还需要我们这些商贾来操心?”
“谁知道呢!长安来的商人,一个个眼高于顶,指手画脚,要不是他是股东,我非得将他弄死不可!”
不少成都商贾对长安商人很有怨念。
这也是没办法的。
应昭接通了长安的钱币系统之后,就已经能猜到长安的农社以及一些有头脑的家伙,一定会趁机带着长安的货物走进蜀地贸易,并且开始吃起发展的红利。
但令人没想的是,有几家脑袋灵活的农社选择了联手,几家联手创建一个集团,发动所有农社百姓,农闲的时候全力生产手工业品,进而由年轻的小伙们组团出门贩运售卖,硬生生开辟出了一家集物流、安保以及生产的公司。
并且这家公司,还有人指导,在成都平原各地都开设分公司,一家出具规模的垄断集团,已经展露了自己的獠牙。
他们用长安这个天下第一商业中心的资本,忽悠胡人将自己的钱投进来,然后再把胡人的钱投入地方建设,长安现在的产业开始出现了蓬勃发展和雁阵转移。
没错,雁阵转移都开始了!
毕竟长安虽大,但受制于交通的因素,不可能继续高价的运输材料进入长安。
所以他们在蜀州、渝州设立纺织厂,再把纺织的布匹运送进入长安,再由长安成衣厂生产加工,不过这家厂和东宫对外做品牌不一样,他们是对内,对国人进行设计服侍。
再加上应昭并未对服侍的花纹进行规范,只是不允许使用一些特定的龙纹。
诸如真龙纹、蟠龙纹、鱼龙文、凤凰纹等等。
而这些纹其实都是应昭自己设计修改来的。
这个时代的纹饰其实并没有很丰富,甚至官员上朝都没有补子和飞禽走兽。
除了这些纹路外,剩下的随意,反正不算僭越。
这就给很多人发挥的空间。
因此,成衣开始出现三六九等,品牌开始诞生,商业的繁荣进一步加强。
长安的许多工厂开始转移,第一批富起来的长安百姓开始投资蜀州、渝州等地。
对于本地的世家乃至商人的冲击都非常大。
毕竟对方比蜀州本地不少人有更多一年的积累,而且他们出身很多都是农社的农人,比世家天然更能同地方农社打交道。
成都的繁荣更甚往昔,也催生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节日。
比如,千秋节。
这个节日最早可以追溯到华泰三年,应昭以自己生日为借口,让东宫的产业专门在这一天折价卖冬衣给百姓。
因为他是十月初十生日,恰好就要入冬了。
本来以为折价会亏本的世家还笑应昭是收买人心。
结果华泰三年第一战,东宫只有冬衣亏本了,但是剩下的一些食物和部分料子,吸引了大量的本地稍微有点钱的市民大量购买,人流量堪比新年庙会,瞬间让世家们嗅到了节日打折促销的商机。
然后,千秋节也就延续了下来。
除了景安三年因为战争没有开启外,其他年份千秋节就变得越来越长。
直到今年离了个大谱。
从九月下旬就有长安来的商人开始预热了。
要一直延续到十月初十,接下来每天都是打折,成都这边的商人很多都盼着他们亏本。
可是人流量一多,害怕会亏本?
坐在茶楼上的应昭正听着下边的话,边上的一个带着面纱的妹妹正不断朝着他放电,而临安郡主则是撑着腮帮子,不断看着两人。
“皇兄……”临安郡主对应昭喊了一声,“千秋节是太子的节日,现在你不都是皇帝了,要不换个名字?”
“嗯,确实得换。”应昭放下茶杯。
“太子哥哥,不如就叫万寿节吧。”
放电的妹妹赶紧出声,软糯可人。
“也可。”应昭一愣,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千、万,两个单位正好差个量级。
“那我这就让人换个名字。”少女美眸亮晶晶起来,心绪激动。
太子哥哥答应了!太子哥哥心里有我!
“不必了。朕先让东宫……嗯,商部那边准备起来。往后定个合适的时间,万寿节只准在皇帝大寿前十天开始运行。不然,奸商提价再卖,只会消费百姓的心绪。”
应昭也觉得有必要来一次大促销,好让天下同乐。
“正好赶个快场,让蜀州、渝州、雍州、藏州、滇州、黔州、桂州、交州都试一下,赶不及的明年十月初一启动,初十大庆就行。”
“哇!一个不注意,皇兄都打下这么大地盘了!”
临安郡主讶异了起来,这才多久时间呀!
“也没多大,只是将一些大州拆了而已,看起来多了几个州郡罢了。”应昭耸了耸肩,别看他手下多了一堆的州名,但实际上除了藏州和交州南属于新开出来的土地外,剩下都是原本的州进行拆分形成的。
空有土地,而没有开发,也是不够的。
“太子哥哥一定能胜利的。”裴允抬起手捏了捏拳头,给应昭打气。
“云英客气了。”应昭笑着回答。
裴允的小字云英,一般也之后亲近的人或者只听过她这个名字的人才会叫。
听得应昭一声云英,她都觉得自己身体酥了几分,眼睛更闪烁了。
临安以手扶额,有点不忍直视。
这就是长安赫赫有名的才女?
怎么见到应昭就这么……这么……算了,帮人帮到底。
“对了,皇兄。父王来信说,江夏长史裴方云之女裴臬被选为三妃之一,已经送往河东。并且长安的楚王聘礼已经下了,若是顺利,明年五月或许就要大婚了。”
临安郡主看向应昭:“太上皇让父王转告您,选妃之事,何时开启?若是需要,太上皇可以帮您物色关东世家之女。”
“哦?”应昭挑眉,但很快笑道:“是山东哪几家想要下注朕的?”
“范阳卢氏。”
“嗯?就一家?”
“对,就卢氏一家。”临安郡主沉沉点头。
应昭顿了一下,随后摇头失笑:“有意思,卢氏还真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啊!难道不怕被关东清算吗?”
“太子哥哥,他们有眼无珠,将来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裴允叉腰替应昭鸣不平,丝毫不觉得应昭和临安谈论的东西有什么不妥。
“也罢。那就让卢氏贡女,送与成都参与选秀吧。”
应昭无所谓的笑道。
联姻对他的约束力从来不够,但范阳卢氏下注,他得接受。
回头给选中的范阳卢氏女父亲册封一个爵位,然后安排一个藩国。
一来彰显自己大度,二来给他们释放一个信号,他是可以谈的。
应昭经历过了蜀州的政务捶打,现在也清晰认知自己集权带来的另一个隐患。
那就是制度成本的无限提高。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解决财源问题。
但现在这个时代除了中国之外的土地,又有多少地方有财富沉淀的可能?
既然没有,那就自己造出来。
当然不可能中国亲自下场塑造。
封藩建国,塑造一体金融,改造现有的天下体系,让中国和藩属能形成良性的金钱循环和收取铸币税。
摸摸鹰酱过河也是必须的。
同时,还能找机会拆了现在庞大的世家集团。
毕竟开拓,最容易死人了。
总之饭一口一口吃吧。
追求大同也需要时间,第一步,先解决掉眼前无法流通的阶层等级,让这个国度,这个文明可以延续,才是关键。
应昭想到这里,看向裴允想说但顿了顿,这才笑着问道:“选秀一事,云英可有兴趣?”
“啊……我吗……太子哥哥在问我……”
裴允眼前仿佛有圣光在萦绕。
天下强悍的男人居然邀请我成为他的妃子吗?
我……我……唔……
“我愿意!”
裴允抓着应昭的手,激动得在颤抖。
男神的手……有点粗糙。
临安瞪大了眼睛,看着行为举止诡异的两人。
最终咂咂嘴觉得无趣了。
亏得她还以为介绍闺蜜给皇兄很艰难呢!
没想到皇兄会亲自邀请……
“感觉有鬼。”
嘀咕了一句,但看两人还在牵手,又不满的哼道:“你们俩牵够了吗?大庭广众之下……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好好的气氛被打破,应昭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裴允尴尬了起来。
她的思维,依旧有很浓的本时代的风气。
应昭并不在意的说:“选秀没有这么玄乎,名额基本是内定的了。”
裴允一下从尴尬脱身,落座之后看向应昭:“太子哥哥是打算拉拢勋贵吗?”
“算是吧。”应昭摇了摇头看向楼下走动的军人,“阶级,是我摆在我面前无法跨越的一道坎。或者说是现在世界无解的危机。他们正在酝酿新的贵族,能制衡他们的存在还很幼小,只能让部分老贵族合流进来,尽可能的分出新的阶级。”
“现在的欣欣向荣只是万里长征的半步,我连第一步都没走完。而这个文明和天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许会走弯路,但我唯一能做的是,尽我所能,先把基本盘定下来。而剩下的半步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我得尽可能团结朋友。”
应昭看着裴允:“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我的心很小,容纳的事情不多。但要做的事情太多,这个位置上的我……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希望你能明白。”
“太子哥哥……”
裴允瞧见了应昭眼底的一丝疲惫。
心疼的握住了应昭的手。
明明国家正在昌盛,可是应昭却更多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不由己了起来。
一种若有似无的压力,正在侵蚀着他的决策。
这还只是第一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