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唐佥都御史弹劾德阳县治水都尉的奏章。”
都察院左都御史郑安民送来了一份弹劾。
是来自蜀州佥都御史的唐昌明所发送。
郑安民是东宫的老人了。
而唐昌明则是少年军出身的人,一个断臂的退役将军,现在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道士,拿着度牒,到处游逛。
当然,作为一个退役的将军,还是侦察兵出身,他很敏锐的用自己方式,开始调查地方的乱想。
这一年。
地方主要投入力量在基建上。
然后,有一些部族出身的将军,在一些势力的左右之下,贪污腐败的案件时有发生。
甚至有一些将军自己没有做,但手下却瞒着他上下其手,弄得地方怨声哀哉。
该来的,还是来了。
应昭看完了佥都御史的奏章,长叹着。
从昨天开始,第三季度的审核工作接近尾声。
地方上的腐化之快,远超应昭想象。
这也是他为什么跟裴允见面的时候,露出疲惫和做出那种决策的缘故。
还在打仗呢!只是消停了一年而已!
结果你们都在干什么了!
贪污腐败,鱼肉乡里,还有几个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
但……
“动手吧。都察院的獠牙,也该展露出来了。”
应昭说着,郑安民脸色瞬间一肃,随后行了军礼郑重转身,拖着木质假肢大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应昭面前。
他也是少年军出身。
最开始的那群人。
“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理想吗?”
应昭突然开口。
郑安民的脚步停顿,转身看向应昭:“陛下,安民此生无子。”
“罢了,罢了。去吧。”
应昭挥了挥手,将奏章再看一遍,然后放在了桌边的一叠文件上。
大概一米高,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各地方现在吏治情况,贪污案件,跟欺上瞒下的敏感问题。
“思想工作要狠狠抓一把啊!”应昭喃喃。
……
德阳县,治水都尉府。
治水都尉属于临时官职,每个县设一个都尉,每个郡设一个都督,每个州设一个总督。
治水都尉正五品,治水都督正四品,治水总督正三品。
但这个临时的官职,会在岷江治水结束之后,转成地方的十一房负责。
十一房就是对应十一部的县级机构,应昭最终还是选择了直属下辖的方式,进一步加强地方集权,虽然这个花销很大,但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十一房能解放县中县令、佐官的绝大部分精力,让他们去了解民生,负责统筹本地的是规划工作。
十一房负责执行,以及直接承接中枢的意志。
除了县里的十一房,还有郡里的十一曹,跟州的十一厅,然后直接对接到中央的十一部。
现在,德阳县的治水都尉孙腾正看着面前的珠宝,啧啧了两声,随后将这些宝贝散发给下属们。
“谢都尉!”
下属、亲卫、以及本地的吏员都有份。
但也有人不收,闷哼一声转身离开。
看着离开的家伙,孙腾眉头紧锁,转头对边上的人说道:“这个封隆之倒是清贵!居然不愿收这珠宝,是觉得不屑还是看不起?”
吏员们一愣,紧接着纷纷讥讽起来:“他自诩出自渤海郡望,试图恢复辉煌,这才不远千里来投陛下,自然不是为了发财。”
“就是!不过此人留置于此,终归是个隐患,理应想个法子处置了他。”
治水都尉府内的吏员之中,不少人都在讥诮,去也浑然忘了,这笔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离开的封隆之走出了治水都尉府,看着那一道门匾,不由得内心惆怅。
他原本以为应昭最终能得天下,这才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投靠应昭,想要借此机会重现渤海封氏的光辉。
毕竟他们被高氏打压太久了。
只是没想到,出身咸阳的孙腾,为人如此狷狂。
治水都督有权责,尽可能减少花销,因此可以就地筹措建材,建设工厂。
他将这个权责拿出来,卖给本地的豪族、寒门,进而催生了一批无良压榨当地百姓的黑窑。
百姓拿不到工钱,闹上来又被孙腾联手当地县令压了下来。
毕竟,烧出来的砖材等物,不仅能自己用,还能卖给其他的乡村使用。
现在农社发展速度很快,百姓在今岁有了盈余,有些机灵点的还会巴结他们,上山砍柴烧炭,弄来牧草山货,转而卖给他们赚到了不少钱。
钱有了就会想着改善生活,发展其他的产业。
当然也有靠自己发展起来的。
诸如德阳县的小溪农社发展最快,早期发展为了解约用地,他们进行了统筹规划居所,许多户暂时挤在一起住。
然后将多出来的村子土地腾出来,改成猪圈、鱼塘、桑基。
今岁的蚕茧大丰,小溪农社的织机响了一个月,赚到了上万元。
于是他们决定优化现在的居住格局,将一些靠山不易开发的土地变成村寨,做成屋子。
毕竟居住条件要改善不是?
不过农社不知道这些砖材如何来,只知道便宜就来买。
孙腾利用自己的职权,收了砖窑的钱,给他们遮掩,帮着他们逃税漏税。
税部下派的税务署署长探查账簿觉得有问题,刚想调查,结果就落水摔伤,然后就被软禁了起来。
现在的孙腾,已经在德阳县只手遮天了。
封隆之回到自己的房屋,立刻就察觉了不少眼线。
但他面无表情的进入屋内,却看到了面色凝重的妻子,以及几百只落在地上的死老鼠。
“又来威胁了。”
封隆之看着死老鼠,倒也是冷笑了起来。
“你还笑,现在……如何是好?这群兵将出身的地方官,可是粗鲁无比的啊!现在还是威胁、踢门,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想啊!”
妻子幽怨的看着封隆之:“难道就不能虚以为蛇,然后收集罪证再上报吗?”
“洁身自好才是关键。”封隆之摇了摇头,“封氏的希望和尊严,岂能在我手上丢弃?”
“……”
妻子祖氏看封隆之坚定,也是长叹着:“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但?儿还小,今日的老鼠可把他吓坏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
“此事,应该会很快有结果了。”封隆之摇了摇头,“你且将老鼠打扫,我去去就回。”
“这……好吧。”祖氏看着封隆之又离开了。
想劝也无法劝。
毕竟,心中的正义,还是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