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
正在整备兵力的清河县,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须臾,大帐内,就传来了声音:“将军,叛将李归伯领贼兵万人,又杀回来了!再有一天,就能到清河城下!”
听到这个消息,帐内众人无不惊异。
一个将军更是拍桌怒吼:“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李归伯这是瞧不起我们吗?居然敢在这个时间点,又杀回来?”
“或许和赵郡李氏的私兵被灭有关。”
权旭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要我说,还是让那些私兵全部接受集训,唯有如此,才能打胜仗。”
“此言差矣!”崔颢摇头,“朝廷平叛,怎么还要世家出兵?”
“好一句朝廷平叛,世家出什么兵?”权旭冷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你不懂?”
“你!”崔颢脸色一变,拍案而起,“你居然口诵蜀王谬论?”
“是不是谬论,你不清楚?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们这些高门大户一家一姓的天下!崔氏不出兵,我们就三千人,现在还立足未稳,打个屁的仗!后撤,去幽州,让清河崔氏自己平叛。至于粮食,还了。”
权旭也跟着拍案,怒吼着:“直到现在,你他娘的还做着高门大户私计的春秋大梦!老巢都要被端了!还不知道出兵吗?也别扯什么蜀王不蜀王的,太子就是太子,老子就是认太子又如何?有本事你们将太子灭了,我再认……”
权景宣放下手中的文件,打断权旭:“够了!”
权旭看了一眼兄长,之后落座。
“征东将军,权郎中所言,可是很危险的。”崔颢盯着权景宣,“莫要将自家推入危机之中。”
“关中在太子的手中。”权旭淡淡说道,“如果高欢在南阳败亡,关陇绝对不会硬挺。”
“你!”崔颢脸色骤变。
“本将军说够了!”
权景宣愤怒的砸桌:“吵吵吵!一天到晚就知道吵吵吵!现在是皇室内部的事情吗?我们的敌人根本不是皇室!而是邪教叛匪!不管未来谁赢,这个汤国都姓应!”
崔颢顿住,司空易手指敲了敲桌,裴振业更是淡然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的确。
关东和关陇再争,天下只会姓应已成定局。
百年应氏江山,哪怕应氏皇帝对地方逐步失控,但至少前几代皇帝做好了平衡。
人口在册五千万,就是证据。
八王之乱、五胡乱华、武鸣统一,这几个大战下来,人口能有千万,那都是谢天谢地。
太祖、太宗、文宗三朝,一点点将人口繁衍、发掘出来,到了太上皇手中,在册口众五千万,就是应氏对整个中原最大的贡献。
百年恢复到新的水平,要是最开始老百姓没有吃饱,怎么可能有所谓的汤国?
早就又被推翻了。
现在,也只是应昭自己踹翻桌子,强行挑起的洗牌战争罢了。
只是应昭的积累,被世家小看了,这才酿成了如今的局面。
所以现在还在为门户私计,就是最大的愚蠢。
停顿片刻。
权景宣才说道:“崔长史,麻烦通知清河崔氏,出精兵三千随战。凡是战死之人,皆有抚恤。如果清河崔氏还意图搪塞,我是关陇人,不介意屠了清河崔氏上下来让整个关东听话。”
杀气腾腾的话,让崔颢内心一悸。
“放心,不会随便杀,不出兵,就可以是意图投降法庆,想要借此从龙叛乱。”
权旭阴恻恻再来一句。
“断无此念!”崔颢瞪着权旭,“此事我去办,多少三千不够,我让崔氏出八千人。此战,定要叫贼将败退!”
崔颢赌咒似的离开。
权景宣才对裴振业和司空易说:“二位,随我整备。郎中负责后勤,城池工事,加紧敦促。”
“放心,我已经命人去附近村落拉人。”
权旭的话,让权景宣愣道:“哪些个村落?”
“自然是崔氏的村落。他们人多。”
权旭的话,就连裴振业都傻眼了:“权郎中可有知会崔氏一声?”
“知会做什么?征东将军都督幽冀青徐扬诸军事,就连世家也得听从调令。崔氏现在一而再,再而三为门户私计,他要是反了,那正好杀鸡儆猴。再者,关陇来关东,他们肯定不想我们立功,那我们不如以势压人。逼他们想办法帮我们平叛。顺道将他们的隐户揪出来,不然我们没有后备,之后若是要打太子爷的兵马,谁能保证打得过?”
权旭平淡的说:“反正我是不觉得就靠这三千关陇轻骑,能跟太子爷打。清河崔氏,冀州一绝,关东一霸,与丞相一脉,不管我们怎么敲打崔氏,崔氏都得憋着。否则他敢反,关陇就敢趁机要了关东的命。横竖都是上层在博弈,我们这些在下边打杂的人,就做好该做的事情。至于过程,正常损耗,关东也不敢找麻烦。”
“权郎中倒是颇似太子身侧之人。”司空易笑了笑。
“太子爷,那是天下雄主。世家直到现在还在为门户私计,能赢?”
权旭反问,“总之,还是那句话,不管关东和关陇怎么争,天下姓应,我们只管平叛,拿到资历。将来谁家天下,手头有兵,就能谈条件。这才是保护自己和家族的唯一办法。”
说完,权旭对兄长拱手离开。
“权征东倒是有一好兄弟。”裴振业也笑着拱手。
“舍弟顽劣,方才言语粗鄙,还望诸位见谅。”权景宣还礼,带着歉意。
“不然。言语皆在理,有大智慧。唯有崔颢,一直被拿捏其中。世家门户,自有底蕴,再烂也屠不干净。但威胁足够,关陇便是二位背后的底蕴,压着关东行己事,就算朝堂吵翻天,一样会有人压着不让将军挪动。”
裴振业的话,让权景宣若有所思。
老实讲,自家的兄弟什么性格他也清楚,只是今日的行为,本来以为只是他突然脑袋不在线。
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逼迫崔氏出兵。
这倒是让自己省去了很多口舌。
也是,堂堂征东将军,关陇世家,低三下四让崔氏出兵,实在有失体面。
越是硬气,就越能逼关东出兵。
“当然,最关键还是不打败仗。”司空易缓缓的说。
“没错,不败,便是权征东不被黜落的唯一道途。”裴振业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