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汉王、十柱菩萨李归伯领军直逼清河县城外。
看着城郊处,摇曳的“汤国征东将军权”字样的旗帜,他忍不住嗤笑道:“也不知道这伪朝从哪里找来的黄口小儿,区区三千人,居然敢守野?”
所谓守城先守野。
城市攻防战,都是先从郊区开始,然后逐步推进到城墙,最后进入巷战的。
李归伯之前派遣前锋来控制清河县城,以此来攻打清河崔氏坞堡。
结果没想到清河县控住之后,才打了崔氏坞堡没几天,本家赵郡李氏的大军击败了自己先锋,逼迫他们后撤。
这就让李归伯警惕,随后以本家的身份联系赵郡李氏的私兵统帅,骗来杀了,随后就接到朝廷安排了一个关陇的不知名将军过来。
既然是关陇不知名,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打就完了!
毕竟关陇名将,全被应玄败在了白登山!
李归伯好歹也是赵郡李氏的分支,自然清楚如今关陇无名将。
所以一看对方守野,在看领军而来的都是一些年轻面孔,那是笑逐颜开,甚至不屑居多。
“要打吗?”司空易转身来问。
权景宣目光炯炯,紧接着点了点头:“我是没想到敌人如此大意,居然敢拉到这么近来筑营,如此距离,将之前准备的三百套重甲全部带上,以重骑破阵。对方全是轻步兵,根本不堪一击!”
“好!”司空易点了点头,招呼一声。
随后,拒马被拉开。
“他们要干什么?”李归伯皱眉。
就在疑惑的时候,突然两列轻骑冲出来,朝着他们扑来。
“?”
李归伯更疑惑了:“想要干啥?是觉得我们立足未稳吗?”
“大王,对手年轻,毛躁。”李归伯身边,一个中年文士摇着羽扇说,“这年轻人多是如此的躁动呢!”
“也是。”李归伯嗤了一声:“停止筑营,让弓弩手准备,给我射他丫的!”
“是!”
李归伯军立刻行动,动作和模样都像那么一回事儿。
很快,箭如雨下。
只是三十步外,就破不了甲了。
本来还紧张的权景宣突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敌人并不强。甚至连西域都护那边的小国都不如。”
听到这话,司空易也挠头:“可为什么如此之兵,关东世家只能节节败退?”
“……”
权景宣也是一愣。
对啊。这种敌人,自己做不到应昭那种一挑五的恐怖行为,一挑三还是做得到,可为什么……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
轻骑朝着两翼掠过,同时绕后。
之后,重骑奔腾,犹如重型坦克。
“嗯?这么重的甲,怎么跑得动的?”李归伯发愣。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骑兵。
边侧的文士定睛一看,紧接着头皮发麻大声道;“是铁浮屠!”
“哈?”李归伯还想问铁浮屠为何物时,重甲骑兵已经撞进来,瞬间将他的防御框架撕碎。
“杀!”
看着轻易被撕碎的敌军,征东军将上下俱是士气高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中军。
“好机会!命令两翼切割战场!”
权景宣立刻下令,令旗官开始摇旗和吹号。
并且余者全部被下令压上。
大军突进。
此时崔颢领军抵达,他可是花费了不少唇舌才从关东世家手里拉到八千人。
本来想着这一次能震慑敌人,结果赶到战场,抬眼一看,懵了。
“降者不杀!”
“菩萨护体,金刚不灭!啊!娘耶!大魔!是大魔!跑啊!”
惨叫,惊呼,以及崩碎的战场,看得崔颢都有点怀疑人生:“这么弱的部曲,你们打不过?”
崔颢扭头,质问着崔颖。
“这……这一定是假的!”崔颖跺脚,“李归伯可不弱!他可是赵郡李氏的旁支!”
“……”
崔颢不言,指着战场,李归伯的旗帜倒下,大乘佛国的将士犹如野兔,在猎人的追逐之下,彻底四散。
仿佛在说,这如何解释?
“废了!”
崔颢咬了咬牙:“你们连这种叛军都打不过,还怎么跟应昭打?不知道应昭有着天下第一强军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应昭也不过就是吹出来的……”崔颖沉声,“这天下也不是他说的算。”
“屁话!”崔颢感觉血压要炸了,怒骂道,“应氏再怎么暴发,百年下来,也是望族!没想到,应氏自己还没烂,咱们自己人就先烂了!这些年你们跟柔然做生意做废了是吧!柔然不打关东,你们就能忽视武备建设?”
“这也不能怪我们啊!不是长安来命令,将北方士兵南调,将南方士兵北调?现在守城的多是南方人呀!”崔颖又找到一个借口。
不是他们不行,而是南方士兵不行!
崔颢张了张嘴,瞬间遍体生寒。
关东的主要战力去了南方。
私兵不如国家养的北方郡兵?
那这岂不是等于关东在关陇这边,形如柔弱女子?
崔颢想到了一个可能。
萧道成是借着所谓的打压江南世家集团为借口,让南北战斗力失衡,进而找机会切入各地的郡兵的培养,然后找关东世家要钱要粮要人。
“征东将军若是平定了大乘佛国,那么下一个敌人是青州都司。”
“如果是青州都司,连叛匪都打不过的关东世家能是对手?”
“那应昭如果发狠,局面岂不是一边倒?”
崔颢不敢想了。
萧道成这人的心机,为何如此之深!
他要逼着关东交出自己的全部力量,无论人口还是钱粮!
权景宣打赢了!
这一仗,打得轻松愉快,也让士气爆棚。
他们本来还以为面对的敌人很难缠!
但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带着几千俘虏回来,权旭看到之后,哈哈一笑:“崔长史,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此战决胜,需要奖章。我征东将军幕府开借条,与清河崔氏借点钱粮,用来奖赏士卒。”
“这关我崔氏何事?”崔颖不满的道。
“不识抬举?”权旭挑眉,“李归伯的前锋你都打不过,精锐来了我军一日就克敌!你们现在八千人具在此处,只要扣杀你们,清河崔氏坞堡,能挡我征东军几时?”
“你!”崔颖大骇。
“够了!”崔颢喝道,“崔颖,去信一封,让府库提钱一千万来。”
“这……”
“花钱消灾!清河这边别在留人,征东军迟早要南下。敌在青州!”崔颢这话,是说给权旭听的,也是说给刚进来的权景宣听的。
“是!”崔颖记下了权旭。
“崔长史倒是大气。”权旭挪瑜着。
崔颢盯着这货:“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于我,究竟是为了关陇,还是为了应昭?”
“太子的名讳,可不是随便喊的。”权旭嗤道,“当心脑袋吧。再说了,就这,怎么跟太子爷打?别说郡兵南调,就是私兵,也得有一战之力吧!结果呢?”
崔颢深吸一口气:“下棋的可不是你!”
“无非就是萧道成。兰陵萧氏,这一门三支各有千秋。萧道成南北调兵的目的,一来是为了压制太子东出速度,二是让关陇和关东减少重建军队的花销所带来的肉疼感,进而引发利益分配不均的矛盾。”
“但他却忘了,他的对手,到底是谁。太子册沛王,直接按死了他全部的计划。现在南边的钱粮可运不到北边来。”
权旭扫了崔颢一眼:“所以关陇和关东的矛盾注定激烈。他想要平衡,已经做不到了。因为太子的底蕴,远比你们任何一个人想的要可怕。高车部已经成了漠北都司代管,柔然、突厥握手言和,向太子上表称臣纳贡。”
“九镇的兵马,随时可以南下。”
“《华夏封建会典》,摆明的告诉庶民,秦汉之世到来;同时也告诉世家,宗周之世的到来。而萧道成,直到现在,都不曾有自己的力量。甚至这些力量,还被掣肘。”
“他,无力回天。”
崔颢不甘心的咬牙说:“应昭说的话,谁敢信?”
“强锋面前,顺者昌,逆者亡。用太子爷自己的话:信心很重要!况且世家内部,从来都不是一块铁板。”
权旭淡淡的回答:“你难道没发现,你带来的八千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上了点年纪的人吗?普遍在三十左右。”
崔颢转头,看清模样后,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就连清河崔氏内部,也被分化了。一部《华夏封建会典》,胜过百万雄师!在战略层面上,关东关陇在加上萧道成绑到一块,还不如太子一根手指!”权旭崇拜着。
战略上的碾压,简直劲爆。
“列土封疆谁不会!”崔颢咬紧牙关说出这句。
“太子无敌于世间,何人敢与之争锋?你可以?还是他可以?萧道成自己也不可以!”
摆了摆手,权旭挑起眉头,居高临下:“太子可是打记事起,就在筹划后续的一切。就连皇帝,也是在推波助澜。帝皇最重要的命根是权势。而世家动的就是这权势,为了防止你们狗急跳墙,于是太子开出了更诱人的也更能让人接受的价码——分封于中国之外。”
“近来关于中国之外的世界,相信你也听人手了不少。我朝居于东神州,东临大海,南极群岛,北鼎冰洋,西涉葱岭,仍为神州四分之一。神州之西,哥特、希腊盘踞之所,曰寒洲,越地中之海,南又有炎洲之地。炎洲北境有瀚海,中为草原,西为雨林,南为高原,东有裂谷,其广为神州八成有余,国中蛮夷部落由胜,地撒稻粟,年丰三季,四海无贫,顾不知饥馑,亦无忧无国。”
“这些,都是在一点一点告诉所有人,世界很大,我只要中国尊奉大同,中国之外,给你们去作威作福。底线摆在你面前,你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不选择相信太子,还能做什么?”
权旭呵呵一笑:“好好想想吧!还打什么?如果真的爆发决战,中原十室九空,你靠什么去列土封疆?那些蛮荒之地,可都是蛮夷哟!想要同化他们,那得多久?”
崔颢看着权旭离开的背影,捏紧的拳头,有无力的放下。
“人心齐,泰山移。可惜,心不齐哟!”权旭贱兮兮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崔颢再也没话可说,呆呆看着众将士欢庆此战的胜利。